112、第112章天所能容乎(1 / 2)

何言麵對這色厲內荏的話, 並不以為然,“閣下言重了。論功行賞無可厚非,所謂牝雞司晨, 不過是你等一己之見。天地生陰陽, 一陰一陽之謂道,道蘊含陰陽,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陽陰和合才能生物,是以萬物陰陽非分離, 而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交彙, 方有這養護於萬民之地。

“你所稱亂陰陽,論功行賞又怎麼變成了亂陰陽之事?功是功,過是過, 有功當賞,有過當罰,理所當然。爾等不過是打著陰陽之道,不容於人。”

直言不諱的人,話說得那是越發的不客氣。

麵對何言的咄咄逼人,對方恨恨地道:“你既道陰陽不可分, 當知男主外, 女主內,各司其職, 更是理所當然,叫女子出仕為官,更以封王, 何來男.女之彆。”

大家都是動嘴皮子的人,各持己見,待看誰的辭令了得。

“陰在上,陽在下,自來的道理。如此說來,當以女子為尊才是。所謂男主外,女主內,更有能者上,庸者下。以陰陽定論男.女之事,定男.女之彆,道女子不可出仕為官,縱女子有功而不可封王,難以服眾。”何言據理力爭,一步不退,一步不讓。

“你!以女子之身封王,天理不容。”何言懂得他們所說的道理,並不願意接受他們所說的道理,這是執迷不悟啊!

蕭寧聽了這半天,側過頭問:“我聽著理了理,算是理清楚一點了,你們的意思是說,天地分陰陽,雖然陽在上,陰在下,但自古以來早定男.女之彆,男主外,女主內。這一條如何聯係上的,怕是誰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便不問了。

“然,你們道天分陰陽,也定男.女之彆,那咱們就得好好論論,依你們所見,若陛下論功行賞,觀我之功足以封王,你們不許我明白,偏你們道天理不容,你們又怎麼知上天不許?”

其實,蕭寧真不想裝神弄鬼的,可是這些人說起了天理,好啊,那就拿天來堵他們的嘴,且看看他們能如何!

蕭寧早有準備,如今且看他們如何反對。

被蕭寧一問,這回他們真是答不上了。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讀書人,從何得知所謂的天理是容不容蕭寧封王,不過就是一個借口罷了,利用人畏於天,能讓人望而生怯便足以。

“公主又怎麼知道,天容公主論功封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答不上來的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用同樣的問題為難蕭寧。

他們都答不上來的問題,他們就不信了,蕭寧能有多好的法子,能解決了這問題。

蕭寧眼中閃過狡黠,“諸位之意,若我能證明上天允許我做任何事,包括陛下以功封我為王,諸位便不再反對?”

果然,這人啊,太小看人了,以為他們做不好的事,就沒有人能做好,得,就讓他們瞧瞧她的本事。

“公主如何證明?”蕭寧問來,一群人看了看對方,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重視,堅信蕭寧斷然不會有此本事,他們且放寬心。

“我倒是想聽聽諸位有何要求。”蕭寧難得分外好說話,這一刻問得平靜,等著他們反應。

要求啊,一眾人交頭接耳地商量了半響,最終推出一人道:“若上天震怒,則天降驚雷,是為警醒世人。若公主想證明,朝廷封公主為王一事為天理容與不容,不如請公主祭天請以天示。”

祭天請以天示,無非是要看這雷劈不劈蕭寧?蕭寧笑了。

“祭天請天示,天不能容於我,必以降雷,若容,不降於我。天雷若是不降,豈不是依然證不出個所以然來?

“況且,以降雷而定天容與不容於我,也不該以我性命為賭。我請陛下賜下兩份詔書,一份是封我為王的詔書,一份是不以封王,道我狂妄,為世俗所不能容的詔書,且將兩份詔書共祭於天,由天來決定,我這個王究竟該不該當。”

蕭寧可不會隨便被人套路。要跟她耍把戲,前提是先把他們自己的事做好。

眾人一聽都有些為難了,“若是兩份詔書天都不認同呢?”

二擇一,老天有那麼好說話?

他們可不相信。

蕭寧這淡定的樣兒,落在他們眼裡,其實很是讓他們提心。

最終,還是決定繼續跟蕭寧討價還價。

“若是兩份詔書天皆不認同,想是兩道詔書都會劈下,這才是真正的為天理所不能容,是吧。”蕭寧是隨便由人挖坑往下跳的嗎?

想套路蕭寧,他們還年輕了點,差得遠了。

眾人一塞,這個,理是那麼一個理,聽起來原該是這回事,現在,現在分明是蕭寧急需要證明自己才對。

“公主殿下既有心接受朝廷的封王,又怎麼畏於天。若公主能向天下人證明,天道支持公主,認同公主所為,我等亦是心服口服。”

行啊,請將不成那就激將好了。

現在分明是蕭寧需要向天下人證明,她是得天獨厚,為天之寵兒,是以,縱然她想封王,對天下人而言,這是癡人說夢,但天道認可。蕭寧若想讓天下人看到這一點,堵住悠悠眾口,當由她出麵證明,平息爭論。

“你們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你們是想,我請朝廷特發的兩道詔書,劈了我封王的那一道,證明我不為天道所容,不該封王。

“若是兩道詔書都不劈,也證明我不為天道所容,連功都不應該爭了是吧?最好,我能自此明白,天道並不喜歡我嶄露頭角,手握大權。”

蕭寧不得不說,無.恥的人確實是夠無.恥的,在你以為已經見識過他的無.恥嘴臉時,他依然會不斷地刷新你的下限。

不過,蕭寧確實沒有關係,祭天引雷,天打五雷轟什麼的,蕭寧覺得她很有必要再添一把火。

“不如,再加一份東西吧。諸位對我頗有意見,不如把你們對我的所有不滿,以及想對我的處置都寫下吧。

“不管你們寫了什麼,我在無類書院設一銅匭,上鎖,祭天之前,我絕不打開,隻看祭天時,若有天雷降下,究竟劈的哪裡。”蕭寧笑得意味深長,不難看出她的躍躍欲試。

可是,她說的這事兒,能辦?

何言早在蕭寧問起天理,論起祭天時,便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結果倒好,蕭寧越發由著人,現在這提起天雷降下,不為天所能容之事為何,蕭寧好像有意按他們挖坑走進去。

“怎麼?你們不願意?這樣好了,若是天雷都不劈這三樣東西,且按諸位所寫的訴求履行如何?”蕭寧相信,她這一句話丟下去,沒有人能坐得住,必是不顧一切,卯足了勁的企求。

果不其然,隨蕭寧話音落下,方才有意挖陷阱讓蕭寧往裡跳的人,結果為蕭寧所識破,蕭寧根本不吃這一套,讓人十分心急。

現在,蕭寧竟然鬆口了,這難得的鬆口,沒有人想去考慮,究竟為何蕭寧如此不著急,隻關心一點,蕭寧方才所言不是在玩笑。

“公主所言?”高興歸高興,也得再問問,這莫不是一句玩笑話。

“我雖為女子,年紀尚幼,總是知道一句話的。一言九鼎。”就這麼一句話,展露了蕭寧的氣度。

“隻是不知諸位是不是也能一言九鼎?若最後天降雷於諸位的訴求,亦或是不讓我封王之詔書上,諸位當如何?”蕭寧就等著這一天,摩拳擦掌,迫不及待,馬上討要這些人的承諾。

打一個賭,總得有賭注,蕭寧現在要的就是賭注。

她若輸了,滿足他們所有的要求,同理,他們若是輸了,也得滿足蕭寧吧。

“不知公主想要什麼?”蕭寧提出要求,這是蕭寧所欲,各為己欲而動,預料中的事,無可厚非。

隻是不知究竟蕭寧要的是什麼。他們確實因為蕭寧提出的結果意動,亦得弄清楚了,蕭寧想要的什麼?

蕭寧也不藏著掖著,連忙道:“一但證明我所欲為天地所能容,不管我是想依功封王也罷,又或是改其餘之製,你們都不可再阻攔。”

這個,意料之中,現在眾人不正是為蕭寧封王一事而爭執,有人認同蕭寧若以論功行賞封王,有人反對,就因為蕭寧是女子的身份。

“好。”有人答應得爽快,祭天請天降於雷,這是容易的事?

蕭寧總是太年輕了,年輕得以為世上的事都能如她所願。就讓殘酷的現實狠狠的抽她一記耳光,叫她好生清醒一回。

“隻憑你們幾人不夠。天下悠悠眾口,諸位得達成共識才成。”蕭寧搖搖頭,讓人還是彆答應那麼快。

就現在這點人答應得再爽快,代表得了天下人?

彆鬨了吧。

蕭寧就得把越來越多的人拉上船,她倒是要看看,究竟都有什麼人對她不滿之極。

想是拉蕭寧下馬,除蕭寧而快的人,多如牛毛。蕭寧放出最大的誘餌,若是祭天後,無雷降下,他們對蕭寧的處置,皆依之。這是意外之喜。

“天晴無雷,祭天請雷,亦需請雨。諸位還有時間。我會命人在無類書院設下一個四方銅器,是為銅匭。

“諸位可以將信投入其中,等到欽天監選下祭天之良辰,諸位可擇信得過的人前來觀望,且看這天,是容得下我蕭寧亦或是容不下。”

蕭寧分外的爽快,道起天是否能容於她時,亦不見半分慌亂。

何言是萬萬想不到,蕭寧竟然真往人備下的陷阱跳下去。

“行與不行,我們定會給公主一個答複。”蕭寧的提議太叫人心動了,是以反對蕭寧封王一事的人,立刻表示此事他們會去運作。

蕭寧能給他們想要的,自然,他們也會給到蕭寧要的。

“我不急。”蕭寧負手而立,處之泰然,氣定若閒。

“看來不會再有爭執了。如此,我先行一步。”蕭寧此來的目的已然達成,何必久留。

蕭寧自己提出的賭注,在一定的程度上叫人心生愉悅,此刻麵對蕭寧要離去,一群人皆是麵露喜色,難得給臉地恭送。

何言可坐不住,連忙跟著蕭寧一道出去,朝蕭寧喚一聲公主殿下。

“何言。”蕭寧自是認得此人,輕聲喚,目光柔和地落在何言的身上。

“公主殿下為何答應如此賭注。天道難尋,公主此舉,勝算太少。”何言說的是實話,所謂的天道,並不會急人之所急,更不會救人於難。

天道,存與不存,都是未知之數。蕭寧竟然將希望寄托在天道上嗎?

這是何等冒險之事?

需知蕭寧若敗,當應眾人之所請,這些反對蕭寧封王的人,何嘗不是反對蕭寧掌權。蕭寧不知那會是何等結果?

何言一直以為蕭寧是睿智的,任何人想為難蕭寧,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然這一回,蕭寧明知這是一個陷阱,竟然還要往裡跳?這,不像是蕭寧的風格。

蕭寧看出何言的著急和不認同,“你信我嗎?”

突然被蕭寧問起信與不信,何言微微一頓,蕭寧屏氣凝神地再問:“你信我嗎?”

這一次,何言很確定蕭寧此問並不是隨口一問。有些奇怪,但還是鄭重地頷首道:“某信公主。”

“既然信我,便繼續信下去。他們常以天理為借口,而不許女子出仕,不許女子嶄露頭角,不許女子封王。便該讓他們看看,天理,偏的永遠不是他們這些坐而論道,屍位素餐之人。”蕭寧既然出手,怎麼可能無所準備。

祭天引雷,這事對於許多人而言很難,蕭寧想操作起來,不過是她一番準備便可成的事。

正好,以天道堵住他們的嘴,看他們從今往後還敢不敢打著天道的名頭,做的儘是些魚肉百姓,草菅人命的事兒。

何言不解之極,天道,引雷,天道能聽蕭寧的?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天道是否存在,何言都心存疑惑,更彆說蕭寧想操控天道。

“殿下,此事,此事可從長計議。”何言不是不信蕭寧,隻是這樣的事斷然不可能左右,蕭寧縱然說得再有信心,他都沒辦法相信。

正是因為如此,何言所想的是如何利用時間,改了蕭寧的承諾。

“我雖為女流,也知道一言九鼎。覆水難收,縱然當真可改此言,失了信,我如何在這世上立足?”

蕭寧說得溫和,卻透著不容更改。何言一頓,最終朝蕭寧拜下道:“是某失言。”

人無信不立。這個道理他該比誰都要清楚,焉能讓蕭寧成為一個失信之人,也是叫他甚為不喜之人。

“你從前信我,日後,我亦盼你能信我。封王一事,你能支持我,我很欣慰。然,一直任由他們爭論不休,長此以往並非好事,他們以天不助我而攻之,我便讓他們睜大眼睛好好地看看,究竟天不助於何人。”蕭寧說得直率,眼中透著勢在必行。

何言沉吟了半響終是問:“敢問公主,某能為公主做些什麼?”

蕭寧聞之輕聲一笑,“你能做的很多,但現在,我隻要你在這書院之內,以理服人。不必與人爭論不休,你不僅要讓認同你的人信你,也要讓不認同你的人敬重於你。”

想做到這一點不容易,但蕭寧是真的希望何言能做到。

何言微微一頓,想不到蕭寧會對他有此高的期望,最終,鄭重地朝蕭寧作一揖道:“必不負殿下所望。”

至於蕭寧如何應對這一回的事兒,何言不再過問。蕭寧敢說出口,想是心中早有成算,他再擔心,事至於此,無能更改,也隻能信蕭寧一回。

蕭寧來無類書院是為煽風點火,雖說這煽的風,點的火,全是衝自己,那也不妨礙蕭寧辦完了事,高興地離開。

不過,離開書院不代表蕭寧得回家。

因她之故,雍州最近諸事紛擾,連前朝長沙大長公主都被卷入其中,蕭寧出來了,豈能不去見見長沙夫人。

長沙夫人自打自家的丈夫出事以來,心已然懸起,絞儘腦汁,費儘心思想的都是該如何向大昌自證清白。

當日,是清河郡主察覺有異,先一步在朝庭查出散播謠言,壞蕭寧之聲譽的幕後指使者中,有趙十四郎在內。

天地良心,長沙夫人真沒有想到,自家的郎君竟然在私底下做了這些事。

清河郡主說破之時,長沙夫人原是不可置信,最終,還是敗在清河郡主所呈的證據上。

趙十四郎被關,雖未處置,也算是處置。朝廷若是能從趙十四郎口中問出其他人,自是再好不過,若是問不出來,人便這般關著,一直的關著,他亦斷然討不了什麼好。

長沙夫人最憂心的莫過於受此牽連,畢竟趙十四郎當日在公堂之上放出那些話,言外之意,皆是指長沙夫人是幕後指使。

縱然當日蕭評當著眾人的麵選擇相信長沙夫人,並不代表在長沙夫人頭上懸起的刀,便就此落下。

長沙夫人心裡不好受,免不得便病了。

臥病在床,長沙夫人如坐針氈,思量當如何才能讓眾人相信她的清白。

蕭寧於此趕來,初聞,長沙夫人難以置信,還是一旁的婢女喚道:“夫人,是鎮國公主來了,鎮國公主。”

身為公主,曾也為公主的人,自是明了鎮國二字的份量。

蕭寧,也不負這鎮國二字,有她在,可安於天下,鎮於各州。

“快,快請。”長沙夫人回過神後,顧不上身體的羸弱,激動地叫喚,命人快去將蕭寧請進來,快去!

其餘人不敢怠慢,連忙去請。

蕭寧已然聽聞長沙夫人病重之事,正是因為如此,故而才會親自上門。

趙十四郎之事,蕭評處置,何嘗不是代表他們蕭家,對長沙夫人的態度。

蕭氏是相信長沙夫人的,相信這一位不會犯傻到,麵對天下局勢儘歸於蕭氏之際,竟然意圖亂大昌之天下,複姬氏江山。

長沙夫人除了擔著一個前朝公主的名頭外,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