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130章為官不為者(2 / 2)

歐陽齊不以為然地道:“對溫老夫人來說,走到這一步,證明她已無他法。能得公主托付,方才得以心安。是為幸事。溫小娘子雖心智不全,亦懂真心假意。”

這時候,寧琦哄著溫玉,不知同溫玉說了什麼,溫玉抬起紅通通的眼睛望著蕭寧,蕭寧溫和的望著她,溫玉慢慢地拭過眼角的淚珠,似是被安撫到了。

***

溫家的事不小,又因溫家的祖傳基業,為冀州各家矚目,溫家的葬禮,在得知竟然由蕭寧命人主理後,前來祭奠的人不在少數。

再想鬨事的人,有了第一天被蕭寧罰在溫家門口聽法吏普法,誰還敢不長眼的跟蕭寧杠上。

葬禮畢,那一秦娘將溫玉的嫁妝單子交到蕭寧手裡,蕭寧看著這單子,心情難言的複雜。

溫老夫人確實有本事,不僅將溫家祖傳的金山礦山弄到手,就連這田地鋪子,一樣一樣,都全留給溫玉。

蕭寧看著一份份竹簡記錄下來的一應諸物,不得不感歎溫老夫人確實沒打算讓蕭寧管得溫玉太多,隻一樣,給溫玉撐腰就成。

“老夫人的意思,若是將來有一天,小娘子有幸尋得良人,能嫁得厚道之人,再好不過;若是不能,有這些東西在,也可任由小娘子揮霍,不必公主殿下費心。”秦娘複述的溫老夫人的話,言外之意,像是要寬蕭寧的心。

蕭寧有些窘了,她看起來像是小氣的嗎?

溫老夫人將金山礦山都送上了,她能虧待了溫玉?

“老夫人讓你將嫁妝單子給我,是何用意?”既是嫁妝單子,應該由秦娘他們拿著,不該送到蕭寧手裡才是。

不該做的事做了,其中是何道理?

蕭寧和秦娘之間並不熟悉,很顯然這是溫老夫人給溫玉挑的可信之人,這樣一個人跟在溫玉身邊的作用,便是想方設法的護住溫玉,萬不能叫人欺負了溫玉。

不想產生不必要的誤會,蕭寧需得跟人將話說清楚。

“老夫人的意思是將嫁妝單子交到公主手中,由公主打理。”秦娘或許未必同意此事,然既然是溫老夫人吩咐下的,她斷然不會不聽。

“大氣。可惜了。”這溫老夫人啊,深諳一個道理,貪的人,縱然你將一切都給了他,他未必認定你給的就是全部。

用這樣豐厚的嫁妝單子,未必沒有試探蕭寧之意,但溫老夫人要的是蕭寧的庇護,隻要蕭寧是個守信之人,必說到做到,這嫁妝單子定會原封不動地歸還。

然溫玉的嫁妝單子在蕭寧這裡過了明路,溫玉不懂管理,蕭寧卻總會過問。

權勢,有時候不需要人多盯著一件事,將她的名號打出去即可。

很顯然,溫老夫人要的就是打出蕭寧的名號,將溫玉的嫁妝單子護好。

如此深謀遠慮的人啊,被男人毀了一生,賠上一條命,蕭寧豈不讚一聲可惜。

“嫁妝單子我拓一份,原底你留好了,每年查賬時,我會派一人隨你們一道,小玉的嫁妝,我看好了。”蕭寧絲毫不貪,主要是她都占大便宜了,再貪,天.怒人怨了都。

拿了人的好處,該辦的事就得辦。

蕭寧是不會讓溫玉吃虧的。反正蕭寧手裡也有私產,每年查她賬的時候順道把溫玉的賬也查了便可。

秦娘驚愣地望向蕭寧,雖說溫老夫人吩咐此事時說過,她們給得大氣爽快,蕭寧未必將這些利放在心上。然而親眼見蕭寧看到這厚厚的嫁妝單子不為所動,秦娘一個在溫家多年,看過無數為了錢財名利變得醜陋無比的麵容,突然覺得那都是假的。

“還有問題?”秦娘的反應看在眼裡,不過她更好奇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沒有。” 秦娘連連矢口否認。

“溫老夫人所說的鐵礦位置尋到了,我得去一趟,這幾日.你陪小玉在此,待我歸來時,你們隨我一道起程。若是不願意隨我奔波,我可以送你們回雍州。”蕭寧將對溫玉的打算細細道來。

冀州內盯著溫家產業的人很多,連蕭評處都驚動了,可見這人有多用心。

蕭寧在,能鎮得住這些牛鬼蛇神,蕭寧若不在,他們定然動手。

“小娘子定是願意隨公主一道的。但老夫人去了,依製小娘子需得守孝。”秦娘顧忌的是旁人的閒言碎語。

本來因溫玉的心智不全,早已叫人盯得緊,總有風言風語說溫玉的是,若是連一個孝字都沒了,溫玉將來的日子如何過。

“旁人所言,聽不見就是,隻管自己快活為重,何必在意。”蕭寧一向我行我素,壓根不把旁人的話放在心上。

秦娘要是以後跟在她的身後,也得適應,畢竟要說天下女子中,最是惹人非議的人非她莫屬。

想對付她,恨不得唾沫星子將她淹死的人,數之不儘。蕭寧要是事事顧忌旁人,日子都不用過了。

蕭寧不過勸一句,秦娘是聽得進或是聽不進,蕭寧且讓她自己考慮去。

四座鐵礦的位置尋到,這對大昌而言是好消息,金山可放一放。

其實蕭諶和蕭寧手裡關於鐵礦的資源太少,縱然有的,都是從前的官礦,早不知被挖成什麼樣了。

偏偏不管是日常開荒用物,亦或是兵器,哪一樣不要鐵。

比起金銀來,還是鐵礦更實用。

鐵礦的位置在冀州內,雖是偏僻了些,有鐵就好。

從懂行的人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礦都是上等的好礦,未經開采,蕭寧喜上眉梢。

“就近製作。” 這四麵臨山的,可采礦又可製作,人可以調進來,一應所缺之物,本就要調集,如今不過是多加了幾樣。

“去喚何言來。”鐵礦事宜關係重大,何言在無類書院,書讀得是差不多了,該讓他辦事。

蕭寧想起臨行前李鐵讓人製作出來的開荒工具,犁頭,釘鈀,要不是缺鐵,蕭寧都想讓人先做了。

現在好了,鐵暫時可以供給,縱然要準備戰事,防止胡人進犯,也可以多準備些百姓用物,尤其是這犁頭,釘鈀。

“公主殿下。”何言很快走來,能讓蕭寧來到鐵礦,可見蕭寧心裡是相信他的,有些事何言自己就得想方設法辦得更漂亮。

“你知我將繼續巡視各州,眼看春耕在即,這個犁頭,釘鈀,你一定要命人用最快的速度打造出來。”蕭寧出門,必須將各種可用的寶貝圖紙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何言自蕭寧手中接過,無二話,立刻應下道:“公主放心。”

關係民生之大事,更明了此番蕭寧出來,就是為了提高百姓的收成,不管是什麼樣的辦法,都要操作起來。

蕭寧交代完其他事,如這方圓一帶,命黑衣玄甲守衛,此間規矩,將從前官礦上的規矩丟給何言,蕭寧隻一句,變則通,何言管事。在其中有何事需要改,隻管變,出什麼事都由她擔著。

最後蕭寧叮囑一句,采礦雖重要,人命同樣重要,安全是重中之重。

何言尚未消化蕭寧對他委以重任,聽到蕭寧的話,對蕭寧更是肅然起敬。

不管在任何時候,蕭寧都能牢記民為本,心上並非事事以朝廷為重,更不曾為了利而罔顧人命。身居高位者,能有幾人記得此心。

旁人做不到的事,蕭寧做到了,何言將心比心,又如何能不對蕭寧心生敬佩。

蕭寧叮囑完該叮囑的,利落地走人。

此處由何言監管,最後製出犁頭,釘鈀,趕在百姓春耕前送往各州,百姓們日常靠的是自身力氣,有此借力之物,有牛的套牛,無牛者套人,開荒的速度自是快了許多。

蕭寧一麵巡視,也是盯緊了各州縣,送來的東西總不會不落實,為官者由著這東西放在府衙內生灰吧?

彆說,確實讓蕭寧在青州內碰上一個人。

那會兒蕭寧剛從冀州入青州,車駕緩行,蕭寧快馬加鞭先入的青州,也是因為有人往銅匭內舉報。道這縣令為官不作為,坐而論道,不事生產,還終日喊著朝廷在上,他對朝廷忠心耿耿的話,實則無所作為,衙內的案情,都是由小吏所斷。

好啊,蕭寧正想這冀州內沒讓她碰著一個能出手懲處,殺一儆百的人,收到舉報信,蕭寧豈能不偷偷去瞧上一眼。

結果倒好,本著就近原則,犁頭、釘鈀剛製出,立刻往青州送去,青州刺史分發各縣。

可是青州百姓都聽聞朝廷發下新的農具,其他地方都拿到了,偏就他們手裡沒有。

見識過犁頭、釘鈀的好,知曉有犁頭,可以快速的翻地種地,釘鈀碎土,百姓們迫不及待。可是,其他地方都已經分發下新的農具,偏就他們縣城內一件都沒有,百姓們自然按捺不住。

等不及的人立刻趕往縣衙,無非是想詢問縣令,到底什麼時候才將犁頭、釘鈀下發。

不想這一位縣令也是極為自私之人,任由縣衙外百姓如何叫嚷,他就是不出麵。

蕭寧趕到縣城的時候,聽說百姓已經在縣衙等了三日,至今不見縣令。

正想該怎麼抓住這位縣令的把柄時,沒想到縣令倒是自己送上來。

蕭寧也不客氣,隻管往人群中走去。

烈日之下,百姓門街站在縣衙門前,不肯離去。

“老叔,我們都在這等了三天了,縣令就是不出來,該不會是咱們縣裡沒有犁頭、釘鈀吧?”等的久了久的沒有結果,也越發讓人心下難安,這時候有人猜測,會不會他們縣衙根本沒有。

“潘先生說了,犁頭早就已經送來了,隻是馬縣令不知為何,一直不肯下發。潘先生催促好幾回,都叫馬縣令砸傷了腦袋。”人群中一位年長的老者,同一旁的人低聲說來。

滿眼的殷勤盼望,可臉上的失望也掩蓋不住。

“要是馬縣令再不出來,咱們就去刺史府告他。”總有那義氣之人,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大聲的叫嚷。

“對,咱們就去刺史府告他,看他還敢不敢不把我們當回事。”人群中的人也實在被激起了心中的怒意,跟著一道喊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將一片天掀起。

“眼下是鬨事的時候嗎?最重要的是春耕。一年就這麼一回,咱們要是能多開出幾畝地,收成的時候也能多得幾口糧食,幾口的糧食那是能救命的,這個道理還得我跟你們講。”老者氣呼呼的叫喚起來,喝斥著一群想鬨事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可是,老叔你也看見了,馬縣令根本不把我們當回事,我們就是再留下也沒用。”誰都知道種田的事最重要,要不然這一年開了天窗,他們吃什麼喝什麼?

餓著他們自個兒倒也罷了,餓著家裡人,這一家子難道抱一起等死?

老者手裡拿著拐杖,狠狠的打在地上,“馬縣令啊馬縣令,這麼多年你無所作為也就罷了,如今在這春耕的大事頭上,竟然還敢不當回事,真真是想逼死我們。”

若不是恨到了極致,又怎麼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老者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實在不行,我們衝進去,不用他們給,我們自己拿。”

“這個主意好,咱們就聽老叔的,大家夥一起衝進去,若是那縣令膽敢跟我們算這筆賬,咱們也跟他好好算算,耽誤春耕,按照朝廷的律法,他該是什麼樣的下場?”

不得不說,懂法的人都不是好欺負,尋常的百姓亦知春耕為重,耽誤春耕播種者,哪怕百姓衝到當官的跟前,當官的也不敢追究。

可是民與官鬥,總是民占據下風的。

“諸位且慢。”一看百姓們達成共識,這就要衝入縣衙內搶奪犁頭、釘鈀,蕭寧出言叫喚一聲,讓所有人停下,不可輕舉妄動。

眾人看著蕭寧一個小娘子行來,不禁竊竊私語,有人詢問,可曾識得這一位小娘子,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你一個小娘子,看你出生貴族,不知人間疾苦,還是快些歸家去,切莫多管閒事。”老者還算客氣的同蕭寧說了一句,意示蕭寧快些歸家去。

“諸位既然知法,也當知曉衝入縣衙,砸開縣衙大門,形同謀反。”蕭寧隻是出言提醒,希望眾人不要因為一時的怨氣落人於柄。

朝堂的威嚴不可侵犯。哪怕情有可原,倘若這一回不是碰上蕭寧,一個當官的若想無聲無息的將這群百姓處置,更扣他們一頂謀反的罪名。

縱然事後朝廷查明此案,人死如燈滅,縣令以死贖罪,也救不回這眾多人命。

“你到底是哪裡來的小娘子?非要在這多管閒事。”蕭寧說的話眾人不是不懂,隻是事到如今,他們已然沒有其他辦法,也就隻能拚個魚死網破。

官逼民反並不是一句空話。

“我阻止諸位,隻不過是不忍諸位受此無妄之災,也是因為我有辦法,為諸位解決問題。”蕭寧不再繞彎子,走到府門前。

玉毫十分自覺的走到門前,亮出公主的玉印大聲道:“鎮國公主在此,速速請縣令出來迎接。”

一群看著蕭寧走到縣衙的大門前,很是憂心蕭寧想做什麼的人,忽然聽到玉毫道出蕭寧的身份,百姓們皆是麵露驚色,不可置信的望著前方。

“鎮國公主,當真是大昌唯一的鎮國公主?”人群中有人提出了疑惑,也是難以置信,他們居然碰上了傳說中的公主。

“你也說了,這是大昌唯一的鎮國公主,豈能有假。”人群中百姓你一言我一語都已經相信了,蕭寧就是公主,而且是前來為他們討回公道的。

“公主殿下,還請公主殿下為我們討回公道。”老者不愧是人老成精,第一個反應過來,已經跪在地上,由衷的懇請蕭寧,一定要為他們做主。

百姓們一看老者的動作,也跟著一道跪下,聲聲都是哀求的道:“公主殿下,請為我們住持公道,我們實在是太難了。”

隻不過想要朝廷給他們的農具,無非是想多開荒幾畝地,多種些糧食,偏偏不為縣令所支持。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蕭寧,他們怎能放過這等機會。

恰在此時,縣衙的大門打開了,隻見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歐陽齊道:“百姓求告,置若罔聞,公主殿下一來,他倒是來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