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145章周七娘示好(2 / 2)

若無忠義,國可賣,家可棄,大興朝能亡了,大昌又有何不能亡的?

“楊太尉的家業,儘充公。”蕭寧如此吩咐,周七娘異議,但有一樣,“包庇窩藏楊氏之人,當如何處置?”

楊太尉能安然地呆在兗州多年,不過是因為有人護著,護到現在,事情終是藏不住了,但這一敗露,包庇窩藏者接下來如何處置,亦需要考慮。

周七娘垂下眼眸時,帶著不易察覺的冷意,等了這許久,終於讓她等到這個機會。

蕭寧道:“有幾人參與?”

雖然蕭寧感覺事情太順利,她與周七娘算是達成共識不假,但到現在,一切都太快了,快得叫蕭寧有一種早有人準備好一切,隻等她的出現,隨後開始收網的感覺。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眼前的周七娘嫌疑最大。

同樣,蕭寧也在考慮一個問題,布這麼大的局,周七娘是為了在蕭寧的麵前展示她的本事不錯,那還有沒有其他?

心中有疑惑,蕭寧更想知道眼前的人會不會如實告知。

對蕭寧而言,能助人一臂之力,讓對方達到目的,她也可以得到想要的結果,她是樂意和人達成共識。

但,拿她當棋子,或是一把刀,接下來還想繼續,她得弄清楚這其中可有其他的內情。

再想讓她完全相信這個人,如她所願的依她的計劃行事,得看她有沒有足夠讓蕭寧心動的利。否則,就得告訴她,要她成為棋子之後,她可以得到什麼,而對方又得到什麼。

蕭寧麵帶笑容,等著周七娘的回答,“六人,家父亦參與其中。”

如何也叫人想不到,周七娘會丟出這則消息,周家也有人參與其中嗎?

蕭寧目不轉睛地盯著周七娘,周圍的氣氛一凝,大義滅親告父,於律法上,可追究亦可不追究,周七娘連父親都能告,隻為了掌控周家?

周七娘似是明了此刻蕭寧心中的想法,垂拱相詢,“敢問殿下,楊太尉藏在兗州,藏得住一時,藏不住一世?縱然妾不曾告於殿下,便無人告知殿下?”

“會有的。”一個楊太尉,他活得太久了,從前蕭寧沒功夫管這事,而天下一太平,這事必須得管。

長沙夫人雖死,還有一個清河郡主在,答應過彆人的事,斷不能言而無信。

況且楊太尉行事,蕭寧同樣想尋到這個人,殺之以警示天下。

一個王朝縱然滅了,不代表他們犯下的過錯即將煙消雲散。

不忠不義之人,人人得以誅之,誰都休想逃得了。

天下大亂,無人騰得出手管這個事,一但天下安寧,接下來就是尋他們算賬的時候。

“妾請殿下留家父一命。”周七娘得了蕭寧肯定的回答,同時亦將她的懇請道來,蕭寧再打量起周七娘,“這便是你的答案?”

有些問題蕭寧不曾問出口,眼神流露之意,亦或是肢體語言,都在詢問周七娘。

周七娘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為蕭寧解惑。

“是!”周七娘如實而答之,她所求的不多。

蕭寧道:“你尋到楊太尉,並且將他擒住,大功一件,以功抵過,你父親的錯,一筆勾銷。”

讓人做事,無論周七娘最終想達到的目的是什麼,她將話說出口,從邏輯上看,可相通。

周七娘是真正大義滅親,隻為家族尋一條活路的人,亦或是為了接手周氏,不惜鏟除所有的障礙,連同她的父親都能下手的人,往後總有機會了解的。

這一刻蕭寧突然意識到一點,周七娘和她從前見的人不一樣。周七娘很聰明地清楚一點,蕭寧是真真切切唯才是舉的人。

那麼也就是說,一個人,無論她是有多少問題,隻要有才,或可助蕭寧一臂之力,蕭寧都不會棄之不用!

蕭寧低頭一笑,緩緩地走到周七娘的身邊,“不錯,我會拭目以待!”

原本鎮定自若,神色誠懇的周七娘,感受到蕭寧落在她身上的手,這一刻似是受驚地抬頭,與蕭寧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眸對上。

周七娘知道,她的所有打算都在這一刻暴露在蕭寧的麵前。

可是,誠如她一開始的準備,無論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從始至終,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位置在何處。

從前,作為周家嫁不出去的女兒,她被人指點笑話,無人護她,便連父母都不願意為她多說一句話,隻道她麵容醜陋,不似他們周家的人。

周家的人,周家的人該是什麼樣的?

如他們空長了一張好看的皮囊,但卻不長腦子?

每回做著愚不可及的事,他們以為是為了周家好,就不曾想過,他們是在毀了周家?

到現在,他們依然執迷不悟,不能明白,天下即定,蕭寧代天子巡視各州,這對兗州而言,對他們周家而言都意味著什麼。

他們還想給蕭氏一個下馬威,還以為能欺了蕭家女?

打一個蕭三娘的臉,他們都不能如願,他們以為他們還能如何?

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蠢貨,而是那些自以為聰明絕頂,卻連局勢都無法明了的人。

周二郎是一個。周家並不是隻有一個周二郎而已。

“是!”周七娘知道蕭寧明白了。但一如她這些年得出的結論,一個人隻要有用,不管她做事用什麼手段,亦或是這個手段觸及多少人的底線,隻要她能把握住這個度,她都將能如願。

“下去吧。”蕭寧得到周七娘的回應,亦明了周七娘走的路不需要任何人點醒,她早已經想好,並且會一往無前按目標前去。

周七娘退出去,後背已然叫汗水滲濕。

鎮國公主,並不是一個浪得虛名之人!

“這周七娘能大義滅親,來日......”歐陽齊旁聽完,心中卻升起了一層擔憂。

“大義滅親也是為了救人,若是等到我從彆人的嘴裡得知周家窩藏要犯,接下來......”周七娘給出的理由算是說得過去,大義滅親不假,何嘗不是為了保存家人。

周二郎的事雖然完結,但這樣一樁事,同樣會刻在蕭家人的腦子裡,也會留在蕭寧的心中。

這樣的情況下,但凡周家再出現任何問題,接下來蕭家會一再容忍?

無人敢賭蕭家的容忍度,更彆說現在在兗州內的是蕭寧。

蕭寧行事一向出人意表,若叫她認定周家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想算計蕭家這一點,蕭寧斷然不會再手下留情。

周家,還能經得起一個大權在握的公主的震怒嗎?

更彆說蕭寧對周家已然出過手,再出手時,周家若成了殺雞儆猴的那隻雞,又是他們周家誰能改的?

既然周家做的事不可抹殺,值於此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解決掉所有的麻煩。

楊太尉這個人的存在,就如同叫周家處於劍下,隨時都有可能,他們性命全無。

既如此,且由周七娘出手,將人一並解決了!

解決了人,更能讓家族不必再陷入其中,處處受製於人,還能在蕭寧那裡爭得一時的好感。周七娘既然明了其中的利害,斷然不會願意周家落敗,便定會出手。

“我以為公主是不喜這諸多算計的人。”歐陽齊想了想蕭寧一直以來的態度,怎麼都覺得蕭寧是容不得旁人如此算計她的。

“我得利否?”蕭寧僅此一問,歐陽齊頷首,自然是得了。

“周七娘同旁人完全不同,她不在意在我的麵前展露她所有的惡,因為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像她這樣的人隻要有能力,能為我解決問題,我依然會用她。這就是她的底氣。”

不想迎合蕭寧,亦不想迎合這世上對於士人的要求。仁、義、禮、智、信!

周七娘既要將受的氣全都宣泄出來,亦不會一味的委屈自己。

“歐陽先生以為這是結局了?不,正好相反,這才是開始。”蕭寧放手讓周七娘去做,亦是料到周七娘不會就此罷手,現在隻是開始。

周七娘若想向蕭寧證明,或許她不如許多人一般,忠義仁孝。可她會成為朝廷最好的一把劍,一把能讓蕭寧,也能讓朝廷得利的劍。

歐陽齊細想,依然沒有想到,周七娘接下來還能做什麼引起蕭寧的注意?

“先生莫急,比起你來,周七娘可比你要急得多。明日可見分曉。”蕭寧胸有成竹,越發叫歐陽齊好奇。

***

不出蕭寧所料,第二日,周家上奏疏,請將家中良田、隱戶儘都歸於朝廷。

已然趕來的儀仗,寧琦再次負責一應奏疏,結果一看,眼睛都亮了。

“殿下,這周家如此知情知趣,實在難得。”寧琦說出了眾人的心聲。可不是嗎?世族們哪一個舍得把到手的好處拱手讓人的?

良田啊,這可有近萬頃的良田。

“殿下,這世族真富,比起徐州的那些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寧琦怎麼說也是跟秋渠和葉刺史混過的人,最是清楚知道徐州內世族究竟是有多富有。

這田地分下來,徐州的百姓皆是眉開眼笑。

就是蕭寧在看到那麼多的田地同樣亦是歡喜無比,隻道劫富濟貧不過如是。

“不過,這樣一來兗州內的其他世族,他們是跟著獻還是不獻?”寧琦感歎之後,更是想起最重要的一點。

一個世族出頭要將他們家積攢的家業交出去,且說得甚是深明大義,是為朝廷,亦為天下百姓;要是彆的世族不跟著做,是不是就顯得他們的覺悟不夠?

這覺悟不夠的後果,大家都要想想,這在朝廷處落下什麼樣的印象。

是,他們世族不該看朝廷的臉色,畢竟一直以來都是朝廷看他們世族的臉色。可朝廷明麵上不說,私下看到這麼行事的周家,就不會想想他們這些人,就沒有一個似周家的自覺。

自覺什麼的聽起來雖然叫人生氣,但若沒有對比,大家都是一樣,隻管捉住他們的家業,死也不給朝廷,便沒有什麼問題。

偏偏一個周家出了頭,那就有了對比,若是叫朝廷在心裡記下他們不作為,將來尋個機會對付他們,這才奇怪吧!

世族不至於沒腦子,亦想到周家如此行事,完全就是在賣蕭氏好,亦是坑了他們。

但這連家業都舍得,實在是大手筆。

跟朝廷杠是不成,他們誰敢跑到蕭寧的跟前去,同蕭寧說幾句話,發表意見的說他們不想跟周家一樣,更不願意叫朝廷壓著?

兗州世族不能跟蕭寧他們算賬,這不是還有一個周家嗎?

要不是周家鬨出這事兒,他們至於為難?至於糾結?

尋上周家的人,確實是想找周家的麻煩,偏出來見客的是周七娘。

周七娘在麵對質問時,僅是反問:“我周家做事,需得各位同意?”

各家的事,哪一個不是由自家做主的,何時輪得到旁人指手劃腳?

“既然我周家的事我周家能做主,我周家如何同朝廷示好,那也是我周家自己的事,何時輪得到諸位說三道四?”一看人答不上來,周七娘更不客氣了,隻管問他們,是不是還想繼續指手畫腳?

“你......”周七娘話說得不客氣,理也是那麼個理。但如此狂妄,未免目中無人。

“今日周家行事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來日,來日周家出事,也彆想尋我們。”無奈之下,有人放了狠話,且讓周七娘好自為之些,彆總以為自己了不起。

“閣下說的才是天大的笑話吧。常言有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連夫妻尚且如此,閣下各家皆有所圖,若是我周家來日當真犯了陛下,犯了朝廷,諸位不落井下石已然是手下留情。指望閣下對周家施以援手,白日做夢。”

周七娘毫不留情地揭露,他們一向有利可共謀,遇危難時卻從來不可共患難的事實。

也正是因為如此,周七娘隻會考慮周家自己,斷然不會去多想,究竟他們世族能不能同聲同氣,再創世族的輝煌。

周七娘既然見識了蕭寧的厲害,亦知這一位公主隻怕比起傳聞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麵對這樣的人物,乖乖的為她所用都是王道。想跟她對著乾,或是想代陛下教訓她,最後不知是誰教訓的誰。

“你,周家何時輪得到你來說話了,快去請你父親出來。”被周七娘臉皮都要撕下來了,如何能受這氣?

教訓人是不成的,那他們倒是想找周家真正說話算數的人。周七娘且退去,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諸位都是聰明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出來見諸位,便是告訴諸位,周家從現在開始由我說了算。家父年事已高,往後自在家中靜養,諸位就莫再叨擾他了。”

這話落在眾人的耳中,亦是叫他們萬分震驚。

哪怕周家家主之位要傳人,也不該是傳給周七娘的。

這是女子啊,就算嫁不出去,這想做周家的主兒,周家是瘋了嗎?

眾皆麵麵相覷,滿目都是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你一個女流之輩還想做周家的主兒,這不是笑話嗎?”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見,深以為這斷不可能。

“閣下,這裡是周家,周家的事何時輪到你們說三道四?”周七娘還是同樣的話,把人氣得怒火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