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第158章明侍中同往(2 / 2)

“世族,張馳須有度,逼得太緊,適得其反。你在荊州做的事,要不是把荊州世族安撫得不錯,就你那個事,足以叫禦史參你幾回。”蕭諶亦是世族出身,最是明了世族們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是好相與的。

而朝廷對付他們,既要拉攏,也要防備,這其中的度啊,把握得有技術。

“這一回唐尚書出手,能揪他們的錯,讓他們老實一些,已然算是不錯。我們既不能將他們一網打儘,更不可能讓他們團滅,便隻能忍著。

“該給他們教訓,警告他們不可越界,但同樣也得注意分寸,不可將他們惹急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人才都是出自世族。尚無與世族真正叫板的底氣。知他們過分,不想忍他們也得忍。”

蕭諶看得清事實,也知道蕭寧自己也看得清楚,一直以來蕭寧何嘗不是也在忍著。

“阿爹說的我都明白。忍,不過是為了將來能夠不忍。這十年二十年的忍下來,總有不需要我們再忍的時候。”人才培養,十年樹木。蕭寧一直關注人才培養,也傾儘精力在其中,斷不可能一無所成。

將來,將來的日子總有他們不需要再容忍世族的時候。

“不過,這方麵的律法得跟上。更要與百姓說明,大昌既然說了開荒所得的田地都歸他們所有,言出必行,任何人都沒有任何理由,從他們手中奪走屬於他們田地。”蕭諶說起此,亦是從未想到過世族們竟然如此的不加掩飾,打著朝廷的旗號滿足自己的私欲。

最重要的是,要不是細心的人,全然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可是,大昌在百姓中的威望,隨著他們借朝廷之名奪田的損毀,必將蕩然無存。大興之亡曆曆在目,豈敢忘之。蕭諶不得不重視此事。

“阿爹說的是,必須讓各地法吏前往各處宣傳此法,且可再加一條,若有揭發強占民田者,賞所占田之數目。”鼓勵告發,這是必須要推行的。

蕭寧更難受的其實是,銅匭製度推行到現在,告發之事少之又少,這麼大的事竟然無人告之,究竟是百姓愚昧無知?還是有人瞞天過法?蕭寧不得不思量。

“這告發一事,不容易。”蕭諶亦是想到銅匭之製,得識字的人才能寫得出來,這一點,針對大昌朝人才缺乏的情況,不容易。

“於各縣中設鼓,擊鼓以鳴冤告發如何?”蕭寧在此時就想起了後世人的成就,那可都是過來人的經曆總結,既然有用,豈能不用。

不會寫字,總是會說話,設鼓以令百姓求告有門,就可以解決一定的問題?

“便是我們朝廷,亦可設下一麵登聞鼓,凡有縣州不受案者,可直奔雍州,於登聞鼓上陳明冤情,朝廷必以受之。如此一來,便可監督百官。”蕭寧毫不猶豫的繼續補充,這作業抄起來,頗有些心虛。但這是先人總結,若是不一抄到底,豈不是白瞎了?

蕭諶這個親爹的眼睛瞬間亮了,“不錯,可行,甚是可行。來人,召政事堂諸公議事。”

一想主意不錯,蕭諶便坐不住了,這便要將人喚來,必須要一致通過,達成共識,事情便能推行。

莫以為當了皇帝便可以為所欲為,像蕭諶這個皇帝,他的詔令想要傳遞天下,得通過層層關卡。

如這中書省負責草擬詔書;門下省負責審核政令;尚書省負責執行國家政令。

分工明細,缺一個都不成。

也就意味著一個皇帝想發下詔書,這要是不通過三省,分分鐘能給你打回來,想好再詔!

蕭諶倒是覺得這挺好的,皇帝吧,有時候也會犯糊塗,就得有人盯著。

當然,這在一定的程度上也能防止一家獨大。

想想曾經的丞相,那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獨攬大權什麼的,和皇帝都沒什麼兩樣。

現在好了,相權一分為七,各司其職,同樣也是相互監督,誰是真心辦事,誰是打著旗號不乾事的,由不得你隨便糊弄。

蕭諶這一召,三省六部的官員全都到了。

可憐的唐師這才剛走出門沒多久,這就被喚回來了,他其實還沒來得及跟刑部尚書許原說清楚。

不過也不妨事,說不說清楚,人都捉了,一會兒再說。

再進來還是看到蕭寧在,唐師已然沒有任何意外。

這父女分離有些年了,沒在一起商量事,這再聚一塊,一起說事兒吧,總能討論出不少事兒來。

果不其然,人一至齊,蕭諶都不繞彎子,且讓蕭寧將設鳴冤鼓和登聞鼓的事同他們細說起,蕭寧其中的用意,一說大家都懂了。

“這個辦法好。銅匭收效甚微,皆因識字的人太少。擊鼓以鳴冤,百姓若是蒙冤受屈,便可往縣衙告之。”姚聖第一個表示同意,甚以為這個辦法很是不錯。

都明白此舉的意義,眾人都紛紛同意。

“但這個鼓?”許原不是想煞風景,而是此事必須要考慮。

鼓啊,這鼓該怎麼做?

對啊,如今這製鼓的手藝可不是後世,鳴冤鼓怎麼製,怎麼也得有個標準。

“我會盯著後頭,讓人務必做出個樣板來。”從前古代的鳴冤鼓是怎麼樣的尺寸蕭寧是不知道,但大概的大小,還是能看得出來,仿著做,大概模樣足矣吧。要求不至於那麼高,不容半點誤差。

行,主意是蕭寧提出來的,如何才能有效的推行,這一點蕭寧能把握分寸,他們且聽蕭寧的。

“具體政令推行,須得拿出個章程。”蕭穎驚訝於蕭寧腦子轉得如此之快,同時也連忙補充一句,好讓眾人都能心裡有點數,該如何在推行新政之前加以約束百官。

對,這就是蕭諶讓他們過來討論的原因。凡事都得有章程,絕對不能把政令當成擺設。

各持己見,大概總是要弄出一個框架的。

等商量散去後,都退了出去,不約而同,都等著蕭寧。

因蕭寧剛回來,且要審查六部,作為尚書令,不在雍州的這些日子,雖然有左右仆射代勞,她總該知道六部有何變化,各部中又有誰辦事得力,其中又有如何的變化。

是以,雖然都很想跟蕭寧聊一聊,見蕭寧手上的事不少,最終還是選擇等一等。

他們思量要等,蕭寧可不打算等。她能一麵查看六部公文和賬本,也能在發現問題的過程中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得了吧,他們就彆想幫蕭寧緩一緩,這一位就沒有絲毫要緩的意思。

“殿下。”都從蕭諶處出來,看蕭寧的意思是要忙活做鼓去,不在外頭等著蕭寧,一會兒又不見人了。

“諸公還有事?”蕭寧麵帶笑容,倒是有幾分明知故問的味道。

惹得一眾人的目光落在蕭寧的身上,無聲的控訴。

可多著呢,蕭寧要是不打算抽個空同他們說說,他們都不依了。

“這些年我雖在兗、荊兩州,同朝廷往來並不間斷,我之所察,我之所改,從不掩飾,但從前未發現的問題,回來了才發現,再思解決之法,有何不妥?”蕭寧僅是好奇地詢問,並沒有絲毫對人不敬之意。

她不急於同政事堂的諸位多說其他,也不過是因為這個道理而已。

天下間的事,原本就不是什麼說不通的。

為人也罷,為官也好,誰也不敢保證一生無錯,錯而改之,這個坎也就過了。

偌大的一個朝廷,誰也不是官場的老手,更不是治國平天下的不二之才。

誰都在這平天下,治天下的過程中不斷地學習,無非是希望能讓這個天下真正太平,百姓能過上好日子。

有此共同的目標,無論他們做什麼事,總能記住這一點的。

“殿下看來並不著急。”姚聖見蕭寧眉宇間皆是清朗,可以看得出來,她並不認為相互之間需要更多的客套。

明明外頭為了女子是否可以承爵一事鬨得天翻地覆,她倒好,似是與她全無乾係。能安心地查看公文,更能從蛛絲馬跡中發現問題,解決問題。這定性,難得一見。

姚聖對蕭寧的評價是越來越高了,甚是以為蕭寧這樣的人,百年難得一遇,碰上了,這是大昌的幸事,同樣也是他們這些人的幸事。

“急也於事無補。”有些事是蕭寧推動的,既如此,豈有著急的道理。

“況且,比起我急,有人更急。”話說著,目光落在某位尚書的身上,想來是能明白其中何故的。

縱然不明白的人,注意到蕭寧的眼神,也自明了。有些事蕭寧不說,那是時候未到。

蕭穎道:“既如此,且各自散了吧。”

作為吏部尚書,掌天下官員,蕭穎剛上手不久,承受的壓力同樣也大。

但一想崔攸一個剛及冠的小子都能做得這般好,她總不至於不如一個小兒。

蕭穎雖不是輕看崔攸,亦不過是想讓自己證明本事,自此,無人能輕看。

“無類書院這些年有能乾的人?”散歸散,蕭寧多嘴問一句,書院交給蕭評打理,蕭寧再不曾多問,但也想知道,作為無類書院的先生們,對無類書院學生的評價是怎麼樣的。

“殿下的無類書院,如今和太學鬥得難舍難分。”明鑒意味深長地掃過蕭寧一眼,提醒蕭寧。她想知道無類書院學子的水準如何,其實大可不必多問,隻需要睜大眼睛看著,自會知道,書院裡的人水平如何。

蕭寧瞬間悟了,太學,這是自古以來的最高學院,自來都是隻有世族子弟可入,也就是說,他們在一定的程度上代表了各世族的想法。

無類書院就不一樣了,他們展現的更是蕭寧那海納百川,能容於任何想法,更能讓天下各類人才彙集於此的那一類人。

男人,女人,隻要是願意讀書,願意改變命運的人,蕭寧都無限歡迎。

尤其這免束脩這一點,多少人望而感歎。這麼大的手筆,一開始並無人認為蕭寧能堅持得了多久,幾年過去,直到現在,無類書院一直都按蕭寧一開始放的話執行著,不打半點折扣。

可是,有教無類,對,那是傳道授業解惑的最高境界,卻總是有太多的人認為,讀書識字的事,不是尋常人能做得了的。

當然,這一點不能說全錯,同樣也不全對。

讀書需要天賦不假,亦有勤以補拙一說。且讀書識字,本不是都為了做官,能知自己的名字,會寫下自己的名字,這就是讀書識字的意義之一。

至於讀了書,最後的人當官,亦或是隻能為人記記賬,隻能教幾個稚子啟蒙,這都有他們各自的意義。

蕭寧要的是種下這樣的火種,望將來的一天,能夠讓這個天下人才輩出,朝廷再不缺人才,亦不需要再處處受製於人。

百姓通過讀書識字,也能得到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這就是莫大的幸事。

“諸位無看好之學子?”蕭寧知道為了女子是否可以承爵一事,吵是肯定要吵的,他們吵他們的,蕭寧更想知道,在場的人就沒有看中的好學子?

不會吧!

想當初她出巡的時候自無類書院中可是選了不少人,每一個這些年下來也都是能夠獨當一麵的人。

她不在雍州的這些年,難道人還比從前更差?

不可能啊!

蕭寧想起自己得來的信息,怎麼都覺得不可能。

“殿下,有是有的,隻不過我們也想看看,這一批學子比起殿下當初選的那一批人,可有差彆。”明鑒就是要打啞謎,且讓蕭寧耐心一些,等著爭論女子是否能夠承爵的結果出來,蕭寧是不是會有意外的收獲。

得,這意思說得夠清楚的,有是有,但更希望蕭寧自己多看著點。

“行,那我就拭目以待。”耐心,蕭寧從來不缺。

無類書院是蕭寧親自開的一道口子,一道可以破世族壟斷,培養人才的口子,她就不相信了,這麼多年還能越活越回去。

明鑒高興了,就知道蕭寧還是有耐心的,就得這麼著,太早公布結果,那就太沒意思了。

“諸公還有他事?”蕭寧想問的得不到答案,她亦不能一直揪著此事不放。同樣,眾人想從蕭寧處知道一些事,暫時沒有可能。

“三日後公主府設宴,你得來。”蕭穎於此時冒出這話。

蕭寧剛想回一句並沒有空,蕭穎搶先一步道:“無論你有多忙,都要來,否則我請太後出麵。”

旁人請客蕭寧能打著忙的借口不去,蕭穎這場宴會,蕭寧是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盧氏鎮著的可不僅僅是蕭諶他們這些兄弟,也包括蕭寧!

果不其然,一聽盧氏,蕭寧要拒絕的話便咽了回去。

“去,一定去,一定去。”蕭寧連連保證,蕭穎與眾人拱手,目的達到,心滿意足地走了!

明鑒於此時至賤無極的問:“殿下猜到這場宴會是什麼宴會了?”

得了蕭寧一記白眼,且道:“明中書令亦是辛苦,朝廷也該為你操心操心終身大事?”

這話剛落下,明鑒連連拒絕,“不妥,不妥,似臣這等人,莫拖累他人。”

“三日後明中書令若是不到,改日我定你送幾位美人。”獨身主義者,最不樂意的就是美人。

想看蕭寧的好戲,明鑒倒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