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162章父母為子計(1 / 2)

完全不覺她的一番話中有何漏洞, 更是堅持一開始的說辭,絕不改。

“哼,楚家娘子登聞鼓告狀是在三天前, 而你的傷依然帶著血漬,分明是新傷。如此,你還敢撒謊?”許原分析道來,嚇得侍女慌了,而一旁的沈經亦是臉色大變。

同時視線落在王氏身上,自作聰明的蠢貨, 她想證明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就不想想,天下的人都不長腦子?

多此一舉,反而讓他們準備的一切都功虧一簣,可惡!

“我,我,奴婢,奴婢都是被逼的。是他們, 是他們威脅奴婢,如果奴婢不按他們說的做, 他們就要取奴婢家人的性命, 奴婢也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說娘子瘋了。”眼看事跡敗露,侍女嚇得不敢再遲疑, 連連將事實道出。

沈經更是怒不可遏, 大聲喝斥道:“你胡言亂語,胡言亂語。”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奴婢的父母都在他的手中, 就在楚家宅內,被人五花大綁。”侍女急於向人證明,她並沒有說謊,暴露出更多的細節。

好啊,這越吵越是不錯,真相一個接一個的暴露出來,許原心情更好。

“關閉府衙大門,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隨意出入,以防有人消息外滯。另,立刻趕往沈府,務必驗證她所言是真是假。”許原一連串的吩咐下來,手下的人,自然能按他的要求將事情辦妥。

一眾百姓聽著反轉,又聞許原的一連串分析,心中暗暗叫著天網恢恢,果然疏而不漏。許原吩咐下去,各自去安排。

沈經縱然看著外麵,也有人動了,然而門若是被堵了,他們就是想出去,都休想出去。

此舉不成,再想證明沈經他們的言論可就沒有那麼容易,

楚安眼中流露出歡喜,官員睿智,見微知著,必能還他們一個公道。

“尚書,不管妾是不是神智不清,即查的是命案,隻要證明他們殺人,妾清醒或是不清醒,亦無妨礙,請尚書繼續審問。”楚安起身相請,亦透露她這一刻的期許。

人心若亂,自然能讓他們難以平靜,恰是他們暴露自己的時候。

許原正是此意,沈經已然脫口而出,“尚書,憑拙荊一句話,難道就要驚擾嶽父?”

“既有疑,豈有不查之理。況且不管楚娘子是否神智清醒,她既道父親之死有疑,豈有不查之理?雖驚擾於亡者,若有冤者而不查,豈不更叫死者難以瞑目,凶手囂張於世,以為天無王法。”許原一番道理說來,堵得沈經再也說不出其他推諉之言。

“尚書明鑒。”楚安再次作揖謝之。

許原不以為然,他不過是做了他該做的事。

是以,許原連忙問起案情,一應人證物證均被送了上來,沈經縱然是想狡辯,又如何開脫?

而那前去沈家找人的衙役,這時候也回來了,“尚書,已然救出被關押之人,此女所言屬實。”

一應證據皆證明了沈經是真正的造假之人,許原隻問:“你們可認罪?”

這一問,沈經也罷,王氏也好,都是不認的。

“尚書,我們冤枉,著實冤枉啊!”這依然不肯認罪。

“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你狡辯。你所用之砒霜,出於何人之手,楚翁藥渣中亦查實有砒霜之物,便是你吩咐於放砒霜的人,也指證是你所為。如此,你還敢狡辯?”許原還是第一回碰上這樣一個死不認罪的人。

哪怕麵目變得猙獰,他也依然不願意認罪。

但由不得他,人證和物證都證明他的罪行,他不認,又如何能不認?

“殺人謀財者,罪無可赦,將他們拿下,上奏陛下,再以處置。”許原將此案拍板,門外傳來一陣陣百姓的叫好聲。當如此。

沈經欲再爭一爭,可是卻無人願意聽他再說。

楚安於此時朝許原再作揖,“尚書,妾當日所請,願還家父一個公道,願朝廷許妾為家父奉靈承嗣。我楚氏家業是家父辛苦打下,此一生,唯願楚氏得以傳承,妾能一生富足。

“不想家父卻被奸人所害,死於惡人之手。旁人皆不可信,妾欲為家父奉靈,守衛楚氏家業,終此一生,絕不落家父之名。”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楚安將這一份請求再一次說出口。

許原萬萬想不到,楚安之前就提過的要求,如今竟然還會宣之於口,欲令天下皆知。

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一個引起天下認可的機會。

楚安的經曆,親眼目睹的人都能體會到那樣絕望和無助,但,被最親近的人所害,這樣的事發生了,若不是楚安發現得及時,最後縱然賠上了小命,也未必能知道她的枕邊人竟然是這樣一個小人。

被傷害過的人,賠上的更是父親楚槐的性命,試問哪一個又還會願意去賭?

人命隻有一條,失去了便再也不會有。

愛惜自己的性命,守護父親留下的一切,如父親所願的幸福安樂,不是也慰藉於父親的在天之靈?

“楚氏遭此橫禍,非楚氏所願,時至今日,妾願立起楚家,以慰家父在天之靈,望陛下成全。”自古以來,忠孝皆為世人所推崇,楚安如今是站在父親的角度,為表孝心,縱然知道自己未必能做得有多好,還是願意為此努力。

許原是知道的,蕭諶和蕭寧就在後頭。於此時蕭諶走了出來,許原連忙起身,作一揖,“陛下,公主。”

一步一步推行至此,蕭諶麵對第一回擊響登聞鼓之案,親自過問,這是帝王的承諾。楚安遭遇丈夫的背叛,父親更是因此慘死於丈夫之手,如此變故打得她措手不及,但她還是站了出來,為父親討回公道,不叫父親枉死。

而後,她更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隻為成為能為父親奉靈承嗣的那一個人,而且希望能夠得到天下的認可。

以血脈而論,楚安是楚槐的女兒,骨肉至親,縱然是楚槐活著,亦將楚安的一切放在首位,恨不得將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給到她。

若他知道,他為楚安選的丈夫,所謂的依靠,最後卻讓楚安失去了她在這世上真正最愛她的人。為人父者,當何其悲痛。

“諸位以為,朕該如楚娘子所請嗎?”蕭諶在這個時候大聲地詢問,這一回他問的是在場的所有人。

外頭聽到陛下的叫喚,還沒反應過來那喚的是何人,待蕭諶走出來,總有認出蕭諶和蕭寧的人,“皇帝陛下,還有公主。”

對雍州很多百姓來說,他們最熟悉的還是將軍和小娘子。

後來蕭諶成為皇帝,蕭寧成為公主,一度有段時間,他們都不適應這樣的變化。

現在,算是適應了。

“朕雖為帝王,但也身為人父,在我的心裡,兒女的健康安樂比我的性命還要重要。想來,為人父母之心,我們都是一樣的。”蕭諶說到最後,不再以朕相稱,而是一個我字。

“我記得,當初聽聞我得以為人父時,心裡是真高興。抱著小小的阿寧在懷裡,見她朝著我笑,我當時就想啊,這樣一個孩子,我這一輩子,定讓她喜樂安康。

“看著她一點一點的長大,會翻身,會坐,會爬,會站,會跑......說的第一句話;寫的第一個字;背的第一本書;一點一滴,曆曆在目。我做得並不夠好,遠沒有她為我做得更多。

“我上戰場時,她在家裡等著我回來;看到我歸來,她會備上一杯熱酒,也會為我抱著比她還要重的披風,站在門口等著我;再大一些,她還會為我考慮戰場上所須的鎧甲、糧食;更為我安頓與我一道出生入死的戰士。

“再之後,天下大亂,你們都久居雍州,最是清楚,我不在雍州的日子,是她安頓百姓,禦敵於外,雍州上上下下,樁樁件件,她安排得妥妥當當。

“我看著她,有時候都在想,上天賜我這個女兒,是我幾世才能修來的福分?

“與之而來,我也同你的父親一樣憂慮,她是我膝下唯一的孩子,為我蕩平天下,為大昌的建立,厥功至偉,將來,將來,我該怎麼為她準備才能讓她一生安康?”

一個父親的想法,愛惜自己的孩子,很多時候是一樣的。

“很多人為我出了主意,過繼,招贅。與楚娘子一般。”

蕭諶在這個時候提起曾經的想法,那一些一閃而過的想法,有多少是彆人給他想出的主意。

“想來若是再讓楚翁選一回,他定不會隻在這兩者中非要選出一個。”蕭諶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提起楚安的經曆,也是對那逝去的人所存的惋惜。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們都一樣是父母,都希望樣樣能為孩子安排周全,總舍不得孩子受半點委屈,但總有許多事由不得我們。可至少,我希望將來她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楚翁也是一樣的。”

“陛下說得不錯,這為人父母的啊,什麼都不怕,就怕孩子受委屈。想想我們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孩子,卻這麼叫人欺負,險些將命都丟了,要不是人不在了,定要將這小子打死。”

人群中,有人被蕭諶說得也想起養兒女的不容易,一時間亦是老淚縱橫。

想想沈經做下的事,不管他是有多少理由,換誰對這樣的人不是恨之入骨,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再要將家業交到彆人手裡,誰知道這一個玩意是不是跟那小人一般。楚娘子想儘孝心,靠自己的本事立起楚家,那挺好的。隻是這世上的人,總瞧不上女人,認定了女人,一輩子都成了不大事。”一位看起來頗有見識的婦人開了口,道出天下的心聲。

“要我說,咱們女人,不管什麼時候也得跟男人一樣,立起來。不管多少人鬨出多少事,咱們得待自己好,父母要孝順,兒女教好了。指望旁人,這連你自己都指不上,怎麼能去指望旁人。”

女人啊,有了第一個女人開口,外頭可熱鬨了。

“陛下,得同意楚娘子所請。不然,就他們家的家產,若是非得交給旁人承繼,她的親戚還不把她生吞活剝了。”

“就是。陛下,楚娘子是楚家的血脈,貨真價實的,她要是都不能繼承楚家,哪個有資格。還不如讓朝廷充公算了。”

“哎,這個主意不錯。要是無嗣傳承便以家業充公,也好過便宜了那些居心叵測的人。”

七嘴八舌的女人們,這都討論起後續安排了,隻能說,操心的事是真不少!

“楚娘子所請,依情依理,朕都沒有拒絕的理由。但縱然貴為帝王,權利也從來都不是沒有限製的。

“詔令欲下達,須得三書草擬,審核,執行方可成。是以,若是想讓你之所請,為天下人人所認同,須得眾人齊心,得天下人同意,方可成。”

蕭諶聽著女人們的話,實在是感慨萬分!

女人啊,其實隻要是有人有心,挑起她們心中對於公平的渴望,她們並不認為自己就真的比男人差,處處要居於男人之下,一生受人欺壓。

但,此一事不是一人可能成,若是想讓事情板上釘釘,誰也休想能夠更改,須得把事情鬨得更大。

許原於此時接話道:“民之所請,朝廷難以拂之。諸位若是心疼楚娘子,不妨助楚娘子一臂之力。須知這眾人拾柴火焰高。以楚娘子一人,並不足以令朝廷大臣正視。”

果然是懂得皇帝心思,又最是擅長見縫插針的主兒。

看看,利用楚安一事,先讓眾人打從心裡覺得,這個人,受儘了委屈,隻是想為父親儘最後的孝罷了,卻因為是女子而不被允許。

這樣的規矩既不通情理,也不符合自古以來他們認同的孝道。

既然是不對的,是不是應該改一改。

無論是兒是女,血緣是真實的,父母養育亦是費心。

從根本的角度來說,女兒怎麼就不該對父母儘孝了?

“楚娘子,咱們不認字,這位尚書的辦法若是可行,你隻管開口,我們一定幫你。”人群中有那消化完許原話的人,立刻朗聲地告訴楚安,她的請求皇帝都支持,看起來皇帝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可惜啊,縱然是皇帝也不能為所欲為,尤其是不能事事都如皇帝之意。

雖然他們不太明白,不都說皇帝的權利是最大的嗎?怎麼現在聽來,皇帝也挺慘的?

百姓們奇了怪了,但想幫楚安之心情真意切。

“楚安謝過諸位。此事若成,終此一生,楚安必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楚安哪怕早就知道,事情安排到這一步,蕭寧在其中出力不少,但蕭寧不發一言,卻有人事事為她安排,一切都朝蕭寧想要的方向發展,眼看要如她所願,也如蕭寧所願。楚安感激涕零。

“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那就繼續走下去,務必要做得更好。”蕭諶明了,楚安已然是被逼入絕境,此事若不成功,楚家的一切與她再無乾係。

若是楚安願意接受這個結局的話,便不會有她敲登聞鼓一事。

“陛下,妾明白。”楚安是不會回頭的,若這條路隻有她一個人走下去,她知有千難萬難,亦不會後退,更何況現在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在走。

蕭寧雖然站在蕭諶的身後,不發一言。

可她在那兒,便意味著蕭諶站在她的身邊,甚至滿朝的文武大臣,那七相之中,大多數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不過,楚安原以為蕭寧會利用滿朝的臣子,可是聽聽外麵的動靜,她又有些不太確定了,這似乎並不是想依靠朝臣,而是百姓才是。

蕭諶與外麵的百姓揚起手道:“朕希望在朕之後,朕的公主能繼續守護你們。你們願意相信曾經守護過你們的公主,將來能繼續的守護著你們嗎?”

於百姓而言,蕭諶和蕭寧做的事那是實實在在的,不摻半點假。

百姓因此蕭諶和蕭寧之新政而獲利,將來的日子,站在他們的立場,他們是願意去賭一賭,究竟會不會有人能像他們一樣的對他們好,亦或是選擇已然付出,儘心為他們謀劃的蕭寧,答案昭然若揭。

“陛下,我們想,我們想!”一聲聲的聲浪幾乎要將天都掀翻了。

這一刻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於百姓心中,蕭諶和蕭寧的份量!

眼中閃爍著熱切,又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自《尚書》便有記載,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再到後來的《孟子》,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天下人都知道百姓之重,可又有幾人做到了視百姓為重?

從來無人做到,也就讓人理所當然的認為,不會有任何人能做得到。

但如今,他們有幸親眼看到,究竟有沒有人能做得到。

“諶,望百姓相助我兒。”蕭諶鄭重地朝百姓作一揖,這一番姿態令人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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