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166章開門迎敵者(2 / 2)

是啊,人在這個世上活著,做任何事都要考慮後果。

蕭頤現在把自己無能的怨氣都宣泄在蕭寧的身上,她仗的不過是身為盧氏的女兒,蕭諶的姐姐。吃定蕭寧會看在他們兩人的份上,斷然不會對她怎麼樣。

可是,蕭寧忍著一時,不代表會忍一世,她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人會永遠無條件的包容她,更不會一直原諒她。

盧氏和蕭諶的麵子對蕭寧是有用,並不代表是永無休止的。

比起讓蕭頤揮霍盧氏自己的麵子,盧氏更願意用她的方式治蕭頤。

既然她能生得出這麼個女兒來,她的教導,警告,對方都不聽,她會讓她知道,當她動怒時,蕭頤會麵臨什麼樣的局麵。

不管是親人,朋友,願意罵醒你的人總是難得可貴的;當有一天,你做錯了事,旁人不願意再提醒,隻是記在心上,攢著你給人的失望,到那個時候,才是你連挽救的機會都沒有。

很顯然,盧氏警告過蕭頤幾回,就連身邊得力的人,能提醒蕭頤的人都放到了蕭頤的身邊,無非是想讓蕭頤可以聽得進勸。

盧氏是支持蕭寧的,更願意為蕭寧掃平一切的障礙,這個態度蕭頤不是不明白。

她在倚仗著骨肉親情的關係肆無忌憚的對蕭寧苛責,卻從來沒有顧念半分盧氏和蕭諶,那就怪不得盧氏不再容忍。

“太上皇,太後,陛下來了。”

盧氏心下有她的計較 ,也是因為容忍到了極致,往後,她是斷然不會再容。若是蕭頤還敢不當回事,她以為她再嫁,仗著蕭家的權勢耀武揚威,這一切難道不需要守規矩?

門外傳來稟告,卻是蕭諶來了。

蕭諶此來何意,其實盧氏完全猜到。

蕭寧的消息渠道與蕭諶是共享的,蕭諶也有屬於自己的消息渠道。蕭寧往蕭頤家中拜年,此事是蕭諶吩咐的,蕭頤對蕭寧的態度,盧氏都看在眼裡,難道以為蕭諶會不知?

既知,斷不可能不讓人盯。

盧氏這會兒都跟蕭鈐說到這一步,蕭諶趕來,看來也是在心中掙紮了一番。

蕭諶行入,蕭鈐還未覺察,隻問:“這個時候怎麼來了?”

“父親,母親。”對於蕭鈐的詢問,蕭諶並不回答,隻是視線與盧氏相觸,事情發生了,誰對誰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旁人狡辯。

最好,蕭諶是希望盧氏或者蕭鈐出麵解決問題。

不過,蕭鈐就算了吧,看得出來就不是個靠得住的。蕭諶隻好將希望寄托在盧氏身上。

“我都知道,這件事你們誰都不適合出麵,所以往後你們隻管先由著她。另,新都若建成,何時遷都?”盧氏更是關心起國家大事,有些事,其實本來就是息息相關。

“明年。”新都一事,天下矚目,蕭諶卻不急於一時。

畢竟戰事剛平,這個時候就要搬,多有不妥,顯得他們擔心被胡人進犯。

盧氏卻有彆的想法,勸蕭諶道:“我知道你不想讓天下人輕看了大昌,輕看了你。但現在遷都,在新都上一切都由你說了算,這對五娘意味著什麼,你更應該考慮清楚。”

與蕭諶的目光對視,母子二人都是聰明人,多餘的話不用再提,蕭寧以女子身份即將承爵,就憑這一點,蕭諶定是要儘早為蕭寧正名的。

雖說雍州是由他們父女經營十餘年,畢竟處於偏僻,不是真正的天下中心。

遷都,蕭寧選的新都極是不錯,一座新都,一個新朝,一個全然不同於以往的帝位繼承人。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歸在一起,更昭示著一個全新的開始,有何不可?

“還有她的婚事,此事關係重大,你總不希望她的後半生被小人所毀吧?名正言順可再擇婿。”盧氏一條一條為蕭諶解釋清楚,盼蕭諶能得進去,分得輕重,切不可因小失大。

蕭諶一聽立刻變得嚴肅了,蕭寧的婚事,他早就開始操心了,就是一直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就是蕭寧似乎也另有彆的打算。

有些事,就像盧氏說的那樣,若不能正名,行事多有不便,於此時,就得捉緊時間了。

“依母親看,阿寧若是正名,她為太女,她的婚事該如何才是?”蕭諶是問不出蕭寧的準話,就好像蕭寧也未真正下定決心。

既如此,蕭諶覺得不如請盧氏想想,若是她處於蕭寧的位置,她該怎麼做?

盧氏被問個正著。一直也在考慮這個問題的盧氏,終是道:“三綱五常,雖不是人人奉行,總也是我們一直學的東西。為君為夫,最忌的就是身份混淆,難以辨彆輕重。

“如我們這樣的人,最擅長的正是如何捉住對方的把柄,將對方解決。那麼若是不想將來給他們機會,讓他們捉住借口,毀這天下江山,須得想好了。”

這就是他們的底線,也是蕭寧必須要考慮的後果。

蕭諶頷首,知道盧氏這番話說得絲毫不差,若是他們記不住這一點,那麼將來會再生什麼樣的變故,沒有人能保證。

“你啊,得相信五娘。”盧氏總覺得蕭寧比他們任何一個都敢想,也敢做。

規矩是人定的,她便要成為那一個定下規矩的人。

不曾為帝王,就算她知道怎麼才能做好一個帝王,總是不能早早地做一個皇帝才做的事,失了分寸。

守住尺度,不過早的表現出對權利的向往,不,不是的,蕭寧對權利並不是一味的向往。或許更應該說,蕭寧想要得到權利,不是為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更多像是握在權利在手,一步一步,慢慢的將權利放出去。

至少是不想全都叫世族握在手裡,翻雲覆雨。

蕭寧不能說不愛權,卻不執著權利。

有也好,沒有也好,她都不著急,而且時時都能守住她該守的規矩。

蕭諶是帝王了,他縱然還是她的父親,她與蕭諶之間和從前比起似是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在權勢之上,蕭寧並沒有絲毫要與蕭諶相爭的意圖。

就憑這一點,便能避免蕭諶可能會因為她手中的權利太大,最後無法容忍。

“母親,我不是不想信五娘,隻是母親知道,這身居高位,身邊的人一多,什麼樣的話都有人說,我現在還清醒,還能站在她那一邊,可是將來呢?我也害怕。”

蕭諶這一份害怕,隨著蕭寧的長成,權利越大,越得民心,便越發的重。

參蕭寧的奏疏從來都不少,蕭諶看了,也會讓蕭寧看,父女二人想一心處理這些事,也是避免被有心人利用,叫蕭寧心中不安。

既為人父,蕭諶想護住蕭寧一輩子,想做到,做好,並不是空想便可。

蕭諶明了這個道理,也正是因為如此,針對蕭寧的所作所為,蕭諶會指出有何處不妥,他人的奏疏,那些是真是假的內容,蕭諶會親自問一問蕭寧。

有來有往,蕭寧麵對這樣的蕭諶,有什麼樣的想法都願意如實的告訴蕭諶,對於蕭諶指出的錯誤,她要是覺得真錯了,當改就改。

到現在為止,父女間並無隔閡,而且還能一致對外,斷然不給人機會挑撥離間他們。

這是現在,將來的日子還長著,誰又敢隨便保證?

蕭諶想為蕭寧安排得更好,至少現在看來將來能有更少的可能對付蕭寧的更好。

蕭寧的枕邊人,這定然是要考慮清楚的。

這個人不能給他太多的權,讓他有機會淩駕於蕭寧之上。

“我會跟五娘說。”蕭諶的擔心,隻怕是從未在蕭寧的麵前流露過半分的,盧氏倒是可以傳達。

“阿娘也要幫她想想,有什麼樣的辦法能解決問題。”解決問題最為重要,隻要這件大事解決了,他們所有人都可以鬆一口氣。

“你說呢?”盧氏方才說了什麼話,就不需要問了吧。

這樣的情況下,蕭諶讓她想辦法,她的辦法說出口,確定蕭寧會按他們的意思去辦?

將來的事還得由蕭寧做主。

蕭諶閉上嘴。算了,不說了,等盧氏和蕭寧談完再說。

可是,顯然真無人願意給他們機會,讓他們可以談。

這大半夜的,就算都封印了,天下不管什麼事,過了正月初六再開始上朝。

結果,大年初四的一大早,登聞鼓敲響了!

陣陣鼓聲響起,震驚天下!

蕭諶和蕭寧第一時間連氣都喘不勻,這就往登聞鼓的方向去,結果一看,這敲鼓的也算是老熟人!

馮非仁!

隻是幾年不見,馮非仁顯得蒼老了許多,此時不斷地敲著鼓,直到一旁的黑衣玄甲提醒,“陛下和鎮國公主到了。”

聽到這話,馮非仁這才回頭看過去。那原本看起來心術不正的人,此刻尤其顯得陰沉,目光看到蕭諶和蕭寧,馮非仁作一揖道:“小人前來狀告豫州守將姚拾兒,為貪功而有意放西胡20萬大軍入關,致使寧箭將軍為守城護百姓退之被殺,無數將士慘死,望陛下明察。”

看到馮非仁的一刻,不管是蕭諶或是蕭寧,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結果馮非仁道出這番話,蕭諶臉色一沉,隨後問:“有何證據?”

蕭寧同樣等著,這樣的大事,馮非仁絕不可能信口雌黃。

馮非仁於此時從袖中拿出一份東西,“請陛下過目。”

這上麵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證據,人證物證,樣樣齊全。

自有人從馮非仁手中接過,送到蕭諶和蕭寧的手中。

蕭寧幫著蕭諶打開,蕭諶輕聲地道:“一起看。”

“是。”蕭寧應一聲,連忙接過仔細的查看起來,父女二人很快地查看完,皆是沉下了臉。

對視一回,都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鄭重。

早先對於西胡竟然長驅直入,一舉攻入武威城一事,當初蕭寧就覺得其中有些不對,隻是事有輕重緩急,當時並不是查探究竟的時候,便至於此。

私底下,蕭寧和孔鴻提過這件事,孔鴻已然心中有數。

畢竟比起前線之急,查明已然過去的事,自然不比處理眼下的戰事更重要。

馮非仁來得如此之快,倒像是早就等著現在了。

“敢問陛下,如此為功而開城門者,當如何處置?”馮非仁擊響這登聞鼓,便是不給任何人,任何機會掩蓋下此事。

“你可知,今前線戰事未平?”蕭諶麵對馮非仁的咄咄逼人,僅此一問。

馮非仁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剛想答之,蕭諶又再問:“臨陣換將,你可知對朝廷意味著什麼?”

這一回,馮非仁豈不明白蕭諶之意,依然堅持己見地道:“可是陛下,今日膽敢為功而開城門者,來日會不會將大半城池雙手奉上於人?”

蕭諶亮起馮非仁所呈的證據,道:“你既然查得出來這些事,也該知道,當日是姚將軍一人駐守,由她一人說算,如今前線有左仆射。”

對,不再由一人大權在握,難道在他看來並無乾係。

“依陛下之意,是要等戰事平息後再將姚拾兒將軍帶回朝中受審?若在這期間,姚將軍聽聞消息,逃之夭夭,當如何?”馮非仁說話間,毫不掩飾對蕭寧的不信任,顯然他是認定了蕭寧會把消息透露出去?

姚拾兒啊,這可是女將,是蕭寧一手培養提拔的女將。

在馮非仁看來,蕭寧定會護著她的人,斷然不會給任何人機會毀了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將軍?

蕭寧心下一聲輕歎,顯得有些無奈。

出了這樣的事,蕭寧同樣倍受震撼,馮非仁的猜測在她看來,能有一個為了功勞而開城門,致使無數百姓將士慘死的將軍,未必不會再有蕭寧一個為了爭名奪利,亦或是為了自己,而將這樣一個壞天下女將之名的人縱之。

“她逃不掉。若是她逃了,朕這個皇帝讓你來當如何?”馮非仁這模樣,難道蕭諶會看不出他針對的是何人?

既然明了,蕭諶豈有不向他表態的道理。

蕭寧眼下確實不宜出頭,許多的話,她都說不得。

既如此,便由蕭諶來說。

他的孩子,受天下質疑,既如此,他便以自己為擔保,好讓天下人知道,他與他的女兒,他們休戚相關,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蕭寧的稟性,蕭諶比誰都清楚。

女將,女官,蕭寧選來,心中所存是公心。

用人之道,以才而取之;上陣殺敵之將,以戰功而封之;這一切都是蕭諶親眼看到的事實。

馮非仁始料未及,蕭諶竟然如此維護於蕭寧。

“小人不敢!”馮非仁豈敢有那覬覦之心,連忙喚一聲。

蕭諶的心裡自然有數,道著不敢的人,針對的從來不是蕭諶,而是蕭寧。

也不知道這些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置蕭寧於死地!

就因為蕭寧是女子嗎?

縱然是女子之身,蕭寧做下的事,樁樁件件,哪一樣不是為天下,為百姓?

不能利於自身,若能利於家國天下,為何不能為之?

蕭諶心下很是厭煩,但他心中明了,再煩,他不可能把這些人殺光,殺儘,唯一能做的是什麼?

是用儘一切辦法的讓這些想置蕭寧於死地的人,休想有辦法攻擊得了蕭寧。

“朕的安排,你既無異議,今日上疏一事,暫時擱置,朕會在戰事平定之後,召回姚將軍。在此之前,朕不希望今日之事傳揚出去,你,能做到嗎?”蕭諶目光灼灼地盯著馮非仁。

蕭諶心裡比誰都清楚,出現在此處的馮非仁,他的身後絕不止他一人而已。

可是,不管有誰,蕭諶隻當此事唯馮非仁一人知道而已,而蕭諶自己,想讓馮非仁做到什麼,隻要如實的提出要求足以。

馮非仁如何按蕭諶所提的做到,這就是馮非仁自己要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