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167章你為何如此(1 / 2)

縱然是馮非仁也絕想不到, 他一個來勢洶洶,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來者不善的人,蕭諶竟然會選擇相信他。

不, 這不是相信,而是利用相信,堵住馮非仁的嘴。

“國與個人之利,你如何選?”蕭諶知道他這一番用意,根本瞞不過任何人,那又如何。他現在要達到的目的, 馮非仁不管為何而來, 都必須按他的想法行事。

邊境戰事一日不寧,他絕不會召回將士。

軍中雖是蕭諶和蕭寧一手捉,可是也得提防有人挑撥。

於國興亡,民族振興之前,所有個人之利都須舍棄。

眼前的馮非仁,他或許是一個真正的小人,卻不代表他心中沒有家國天下。

“你既知邊境將軍一鬆手, 致使無數將士慘死,更該知道, 若是這份東西傳揚出去, 邊境為有心人挑撥,彼時將士生亂,那又會死多少人。

“你們縱然不滿於大昌, 至少也要為百姓著想, 為那無數的將士著想。

“百姓何其無辜,我輩之人當以守護百姓為己任;將士英勇,是衛我邊境, 難道我們相爭相鬥,便要牽連這諸多無辜,要看著他們死於眾人算計?

“若如此,那與開城門,放西胡兵馬,你所不恥,甚至想將他除之而後快的人,有何不同?”

蕭諶一句一句的質問,他想賭一賭,賭眼前的馮非仁,不管他有多少私心,他心中有國,也有家。

馮非仁能感受得到蕭諶說起百姓,說起將士時那份沉重。他是真把百姓和將士們放在了心上,舍不得因他們的爭權奪利,令他們枉死。

對蕭寧有意見的人,對蕭諶是沒有意見的。

蕭諶能夠心係百姓將士,這對他們而言何嘗不是莫大的榮幸。

馮非仁曾也是對蕭諶心之向往,想成為這樣一個英明帝王的臣子,為他鞠躬儘瘁。

如今不管他們各自懷揣何等心思,都有共同的目的,為了大昌好。至少馮非仁以為他是為了大昌好!

在這個基礎上,他們不過是各為自己謀了些利罷了。

“小人明白,定守口如瓶,絕不對外透露半句。”馮非仁鄭重地向蕭諶保證。

“好!”蕭諶賭一賭,並無多少勝算,能親耳聽到這一句承諾,蕭諶相信,就算是馮非仁身後的人,馮非仁也會去說服的。

“登聞鼓響,朕曾向天下人許諾,凡我大昌皇帝,若有將登聞鼓之聲置之不理者,可廢之。君子重諾,朕會給你一個交代,也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你給朕時間,朕心下甚是感謝。”蕭諶還得安撫馮非仁的心,一聲感謝道來,馮非仁都驚住了。

“陛下言重了,小人隻是做了分內之事。小人雖出身卑微,見大昌繁榮將起,唯盼大昌越來越好。”馮非仁此時說的亦是肺腑之言。

蕭諶聽出來了,走過去拍拍馮非仁的背,“近日,你是自行安排住處,還是由朕為你安排?”

觀馮非仁衣著破爛,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家境並不好。蕭諶體恤之,還他這一句信守承諾。

“陛下,小人,小人。”馮非仁原想拒絕的,話到嘴邊,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

各人有各人的難處,馮非仁的難處,遠遠超乎想像。

“若你信得過朕,朕會為你安排;若是你有旁的打算,朕亦不勉強,朕會命人備一些錢,供你使用。”蕭諶既然開了這個口,自是要做好。

把馮非仁當棋子的人,會考慮馮非仁的處境嗎?

不會的。

對他們而言,棋子就是棋子,能為他們解決麻煩才是最好的棋子,讓他們幫他解決麻煩,斷不可能。

處於困難中的人,便是連一頓飽飯都難求。

蕭諶見過最難的人,很是願意幫馮非仁一把,最好能讓這個人為他所用。

馮非仁麵上儘是羞愧,“讓陛下見笑了。”

“說的哪裡話。朕知道天下百姓多難,也正因如此,朕才會費儘心思,想儘辦法想讓百姓們都能富足安樂。你對朕而言,也是朕想要過上好日子的百姓之一。”蕭諶自然懂得如何收攏人心。

話自說來,也是掏心掏肺。

馮非仁這一生都在被人輕視,沒有一個人能看得上他,都想看他的笑話,更想讓他變成一個永遠都無法改變的笑話。

可他不認命!

從前不認,現在不認,以後也不會認!

蕭諶不負他所期盼,這就是他心向往的明君,有他在一日,天下百姓必能過上好日子。

如他們這些寒門出身之人,也有了出頭的機會。

“陛下。”蕭諶有所言,跟在他身邊的人,立刻取來了一個荷包,裡麵究竟裝了什麼,看不見也能猜得出來。

蕭諶接過,親自交到馮非仁的手中,“好好照顧自己。朕一定不負你所望。”

能擊響這登聞鼓的人,其所圖不必再言,蕭諶的一句承諾,是不會辜負馮非仁所托。這天下江山,比起一個女人,一個女將來,孰輕孰重,難道蕭諶會分不出來?

事至於此,是誰都休想抹殺得了這一切。

正好,也讓蕭諶親眼看看,女人出頭,究竟會為家國天下帶來多大的災難!

馮非仁接過荷包,離去前掃過蕭寧一眼,那眼中隱含的惡意,蕭寧已然顧不上。

蕭諶立刻道:“事到如今,不能動搖軍心不假,得讓左仆射知道。”

知道,如何不留痕跡地將人拿下,如何不讓人跑掉,這就是孔鴻要做的事。

“我立刻命人八百裡加急送去。”蕭寧保證,蕭諶看著外麵似在一個又一個趕來的人,“登聞鼓響起,這一點是掩蓋不了的,如何說,還得另尋說辭。”

大過年的,這才正月初四,登聞鼓被擊響,在家中的官員聞鼓聲無一人坐得住,紛紛趕來,於此時就算蕭諶什麼話都不說,都會明白,這是出了大事,天大的事。

蕭寧明了,如何應對朝臣,這是蕭諶須得考慮的問題,事至於此,就算蕭諶要考慮前線的問題,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影響前線的事,也定要給朝臣們一個交代,好讓他們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事情的細節,蕭諶是不會說破的。

麵對急急忙忙趕來的臣子,蕭諶還是見了見他們,親自同他們說話,“登聞鼓響,確實是出了大事,但如今並不是細究其中事的時候,你們趕來,朕明了你們的心意,且回去吧,朕不會昧下諸事,隻是朕須得等一個機會,一個合適的機會。”

一個皇帝做到蕭諶的份上,他從來都不是空口說白話的人,為君以來,對朝臣,對天下如何看重,他勵精圖治,兢兢業業,從不敢有半分懈怠。

若不是有什麼事不便於脫口而出,又怎麼會不願意同他們說起。

既然蕭諶衡量之後,認為此時不是說明事由的時候,為臣欲為皇帝分憂者,又怎麼能不相信蕭諶的判斷。

“唯。”蕭諶既然說得夠明白了,他們亦不再追問,蕭諶會在查明事後,該如何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必不負於天下人的信任。

眾臣離去,雖然都看了蕭寧一眼,蕭寧的臉色亦稱不上好,也讓人明了,其中事隻怕關係重大。

但蕭諶既然道了不是說的時候,他們心下再有疑惑,亦不敢多問,乖乖的退了出去。至於他們是不是暗中命人仔細的查查,是何人擊響的登聞鼓,卻是預料中的事,亦不值得蕭諶放在心上。

敢把馮非仁放出去的人,比誰都更清楚,馮非仁敢入宮中,擊響登聞鼓,沒有一個人能瞞得住。

也正是因為如此,蕭諶要馮非仁的一句承諾,不過就是想看看,馮非仁最終是不是能做到守口如瓶。

蕭寧看得出來蕭諶心中的掙紮,有心想寬慰蕭諶幾句。

“此事你暫時不插手,我來。”蕭諶思來想去,馮非仁他們就是衝蕭寧來的,他們以為用一個姚拾兒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叫蕭寧自此敗落。

從前蕭寧為女人爭來的一切,他們都想毀了,更是想將女人踩入更深的泥裡,叫她們永生永世,再也休想站起來,再與男人並肩。

其心之惡,不過都是因為對於女人之不喜。

雖然蕭諶不明白,為何馮非仁就如此的甘願成為先鋒,而馮非仁今日查來得到的一切,又是怎麼來的。

當著馮非仁的麵,蕭諶為了寬馮非仁的心,絕口不提,並不代表在他心中,這一切都不重要。

不提,不代表不可以查。

蕭諶不讓蕭寧出手,不過是擔心有人利用這個機會,或給蕭寧設下陷阱,到如今可見,這些人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蕭諶必須要考慮蕭寧有可能被牽扯入姚拾兒這樁事。

“阿爹。”蕭寧喚一聲,讓她躲在蕭諶的身後,什麼事都不插手,她不是坐不住,但她就算是想躲,也絕不可能躲得了。

比起等著彆人出手,蕭寧願意後發製人。

“此事聽我的。你就算想出手,現在不是時候。事不能鬨大,須得以穩為重。前線戰事未平,雖捷報連連,未必不會有人捉住機會反擊。比起你我心中的怒氣,百姓、將士更重。”蕭諶考慮的不僅僅是蕭寧,還有那前線的將士。

“唯。”提起此,不再僅僅是為了蕭寧,蕭寧亦明了,便不再多言,鄭重地應下一聲,保證不會插手此事。

“後續將人押回,你想怎麼處置,我由你處置。”蕭諶更明了蕭寧何意。

那麼一些人,他們是衝蕭寧來的,暫時讓蕭寧躲著,不過是不想於此時內鬥不休,讓外敵占了便宜;來日,戰事平定,人被押回來,蕭寧若想親自處置,都由她。

有些人對蕭寧的看法,那就是一個一味隻想扶持女人的公主殿下。

她自己是個有本事的,因此更想讓天下的女人都變得跟她一樣有本事,能和男人爭權奪利,控製這個天下。

男人們就想讓蕭寧認清了現實,不,是想讓天下的人認清一個事實,女人就是女人,再怎麼看起來能乾,也不過是看起來罷了,於大是大非前,她們永遠都比不上男人。

這也就是有些話沒有脫口而出罷了,說得好像男人中就沒有貪功而無視家國之人。

蕭諶是個講理的人,凡事就事論事,不以性彆攻擊人。彆人可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好。”女人的事都是衝著蕭寧來的,蕭寧自敢迎難而上,誰要是想來對付她,隻管放馬過來,她無畏!

***

登聞鼓再響,因著大過年,事情沒有鬨大,有人記著此事,卻因為是蕭諶這個當皇帝的親自出麵,說明一些情況,以至於無人敢揪著此事不放。

但這一個年,因著登聞鼓響起,而前線戰事亦未平,大過年的,西胡受左右夾擊,竟然又一次饒後襲擊豫州,意圖斷大昌後路,叫大昌首尾不能相顧。

這一仗最後以莫並領兵馬反擊西胡汗王染圖,砍了染圖一條左臂而終結。

染圖傷重,將士也是死傷無數,於此時,不得不退兵。

而大昌方麵,知西胡竟然還是不死心,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對大昌,還要置大昌死地,染圖也知道,事到如今,若是不能敗大昌,西胡將蕩然無存。

可終究還是差了一點,就這一點,注定了他的落敗,諸事也將落定。

染圖斷了一肢,兵敗如山倒,而他手中的兵馬所剩無多,本就不服於他殺兄奪位之人,更是趁機挑起各部,絕不能再讓染圖繼續作為他們的汗王。

一個汗王,原該是帶著他們過上越來越好的日子才是;誰承想染圖剛成為他們的汗王,竟然就帶著他們西胡幾十萬的大軍前來中原送死。

多少的西胡男兒,就這樣永遠的被留在了豫州,再也回不到他們的故鄉,見不到他們的親人。

現在的大昌和從前再不一樣了,一個新的王朝,自打這個王朝剛接手豫州和雍州開始,他們西胡就再未從他們手裡占得半分便宜。

事實擺在眼前,難道是他們想否認就能否認得了的?

仗不能再打,再打下去,他們的國都將不複存。

看看這幾方齊出手,要將他們團團包圍,分而食之的情況,若是他們再以弱而攻強,非要吞下大昌不可,迎來的將是他們西胡滅國。

至此,呼籲要同大昌議和,與大昌交好的聲音越來越高,西胡已然再也經不起打,大半的家底被奪了沒關係,隻要大昌不動,他們就能再奪回他們自己的城池。

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平息大昌的怒火,讓大昌可以接受他們的求和。

事至於此,也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求和之聲成為了西胡內最高聲音。染圖這個汗王也幾乎成了喪家之犬,不僅是敗於大昌之事,斷了一條胳膊,更是連族中的人也想置他於死。

汗王,染圖被廢之,而於染圖而言,就算暫時不當又如何,隻要他還活著,能保全了這條命,他就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現如今大昌來勢洶洶,確實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打不過,放一放,或者讓旁人出來收拾這個殘局,亦無不可。

如今染圖需要的是休養生息,隻要給他時間,讓他可以緩過來,早晚有一日,大昌加在他身上的一絲一毫,他都將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至此,自西胡發兵至議和,曆時不過半年。

半年的時間,讓西胡意識到,大昌早已不是當年的大興。

當年的大興縱然有可戰之將,卻無願意成為他們堅實後盾的朝廷,無法兵出,也沒有最精銳的鎧甲,以天下糧食以供前線。

如今的大昌兵馬,兵強馬壯,且團結一心,全國上下都唯有一念,驅逐胡人,不令其越大昌一步。

西胡敗退,叫西胡明白地看到,他們就算強大,中原的王朝隻要有對抗他們的心,集中所有的兵馬對付他們,他們想再占中原半分便宜,癡人說夢。

議和的書信送到雍州,呈於蕭諶的手中,朝堂上下皆是一片喜色。

好事好事,終於是打贏這一仗了!

求和之書握在手中,蕭諶亦是覺得分外揚眉吐氣。

自小蕭諶就聽多了胡人犯境,無數百姓受苦,將士死守,卻永遠也滅不掉西胡的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蕭諶自小就有一個理想,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夠讓胡人再不敢犯我邊境,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數百年來,從來隻有我朝與胡人求和之事,從未有過胡人向他們求和的事。

大昌有今日,這就是他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蕭諶眼眶泛起了淚珠,那是對此事的歡喜,終他一生,他走出這一步,哪怕這隻是第一步,隻要有這第一步,將來想要讓胡人再不敢犯我邊境,又怎麼會是難事。

“陛下大喜。”求和之事自傳入朝中,舉朝上下皆是歡喜。

這樣的大事更是值得慶賀的是吧!

蕭寧的眼中亦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這一戰中可是人才倍出。

莫並還真是不負他的狂言,他這初上戰場,接二連三的立下奇功,果然不負蕭寧特意給他的兩千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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