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167章你為何如此(2 / 2)

“同喜同喜,天下共喜之事!”蕭諶高興是高興,那都是為了天下人,為了這個王朝而高興。

“這份議和書,諸位都有何看法?”蕭諶喜歸喜,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

仗看起來暫時是要結束了,這議和其中,他們大昌有何要求,大可說出來,想必那西胡為了讓他們撤兵,無論他們大昌提出什麼樣的條件,都會儘所能的滿足他們。

一旁的人各持己見,無非都是讓西胡割多少地,送多少牛羊。

任下頭的人說了半天,蕭寧一直沒有作聲,蕭諶的視線落在蕭寧的身上,蕭寧與之對視。

有些事是不宜當著所有朝臣麵說出來,還是私底下他們再議一議。

蕭諶自明了,且聽著,讓人登記上眾人的意見。

提出的條件不少,卻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意見,既如此,且暫時放一放,他們政事堂再議。

私底下,政事堂的諸位隨蕭諶一道回去,蕭諶也不繞彎子,一停就衝蕭寧道:“你說說你的想法。”

蕭寧的想法,蕭寧隻管走到輿圖上,指了上頭的位置道:“以此為標記,自此都是我大昌地界。”

顯然蕭寧早就研究過環境,要說這西胡的地形,如何倚天險而守之,孔鴻在攻城略地的時候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也正是因為如此,現在大昌所得西胡城池,幾乎都有了天然屏障,但還是差了點。

蕭寧現在所指的地方,就是為了補充這一點。

蕭諶仔細看了看,“此處有什麼?”

“河,西胡的天河。”所謂天河,便是這支河流所到之處,皆是胡人之境。

以江河為界,蕭寧考慮的更是,西胡擅長水性的人並不多,有此處,可叫百姓能倚天險而暫得一寧。

至於其他,蕭寧論起道:“且我朝所得之城池,若無此河,百姓無水可食,若無水,後果如何?”

水是生存的必需品,如同飯菜一般,無可或缺。

若說蕭寧剛提出這個地方,他們都不當一回事,聽到這裡,皆嚴陣以待。

水的重要性,在場的人都明白,正是因為明白,知道蕭寧不會拿這麼大的事玩笑。

“可是看輿圖,這離我們所攻占的城池還有一段距離,我們想得到的事,西胡未必想不到,他們隻怕不會願意如我們所願。”這話倒是不假。

蕭寧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若以城換城呢?”

聽到這方意,眾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驚愣,如何以城換城?

這會兒蕭寧將手指在了一座城上,“此城是為西胡先祖之地,奪此城時,我們的將士打了近一個月,最後西胡將士儘亡於此,城方能破。此城,落於我們手中,如今百姓亦不服,來日戰事一定,必再起反複,既如此,何不以它換要塞?”

蕭寧並不是多喜歡占人便宜的事,他們打下的城池,自然是要守著的。

可是,想從哪裡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雖然對方敗了,但若是想如願以償,自該給對方所求。

“這??”眾人對視一眼,他們是覺得,好不容易攻下的城池,拿來交換,似是多不妥。

蕭諶的想法跟蕭寧一樣,凡事自然是要有取舍的,天下間的好事,不可能全都讓他們一方給占了。

“比起戰事不休,我們大昌更願意休兵。但縱然要止兵,他們西胡敢犯我大昌,豈有不讓他們付出代價的道理。犯我大昌者,雖遠必誅。強國之根本,隻為保衛家國百姓。若不殺一儆百,讓各國知道,我大昌不是好欺負的,往後尚不知要鬨出多少事。”

這話說得不錯,凡事總是要尋根溯源,如他們大昌本就不是特意挑起戰事的那一方,既如此,為何不以西胡求和為開始,結束這場戰爭。

蕭諶從上緩緩走下,“我大昌經此一戰,不為奪他國城池,隻為守我家國百姓。與西胡索賠,不過是為讓他們記住教訓,不可輕犯我大昌。且亦可弱其國,何樂不為。”

說來說去,還是支持蕭寧,認為蕭寧想的這個辦法極好,就這麼辦了吧。

眾人也就不再爭執不下,畢竟蕭諶最後的一番話,亦是點出根本所在,他們所圖的從來不是攻他國之城,殺他國之百姓,開疆辟土。

既如此,以一座將來必為西胡非奪回不可的城池,換得所得城池百姓將來的安定,豈不正合他們之意?

蕭諶將此事定下,其他細節,如所需多少牛羊這些,蕭寧認為,比起我們在後方對西胡的情況所知不多,倒不如讓前線的孔鴻把握此分寸。

隻要將要的賠償擺在那兒,想必孔鴻定能把握分寸,會知道如何為大昌爭來更多的利。

一群人也覺得不錯,是這麼一個道理。

私下蕭諶叮囑蕭寧一句,該讓姚拾兒回來了。蕭寧明了。

***

一應文書送達,議和一事,且由孔鴻全權處置。

孔鴻手裡拿著蕭諶讓人送來的公文,朝一旁的將士中的一人吩咐道:“姚將軍,殿下有詔,命你即刻回京。”

以蕭寧之名而召之,並不是由蕭諶開口,細想前線戰事,主力是孔鴻他們,一應女將女兵守衛一方,有些細節,蕭寧召人回去詢問,亦無不可。

帳中一員女將正是姚拾兒,當日在雍州,蕭寧巡軍時,曾與眾將士比試,奪得冠軍。

當日蕭寧啟用之,這些年下來,她一直都在戰場,憑戰功一步一步成為衛將軍。

聽孔鴻的話,知是蕭寧有召,姚拾兒道:“左仆射,戰事未平。”

西胡如此大肆入侵中原,眼下人還沒有完全趕走,姚拾兒不太舍得離開。

孔鴻道:“戰事不會再有改變,不過是與之周旋,多爭些利罷了。你在外戍邊多年,殿下召,你且回去吧。”

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哪裡還能再讓她推三阻四。

姚拾兒應下一聲是,孔鴻道:“去收拾收拾吧。”

這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姚拾兒乖乖地往軍中去,立刻收拾東西,連夜趕回雍州。

彼時已經過了二月,眼看就要邁入三月了,蕭寧對於姚拾兒,算著日子她回到雍州,親自相迎。

姚拾兒騎馬入城,遠遠看到蕭寧,自是受寵若驚,連忙下馬,“殿下。”

一身鎧甲的年輕女郎,英姿颯爽,一眼看去叫人很是歡喜。

蕭寧過去,將她扶起,輕聲地道:“辛苦了。”

麵對蕭寧,無數女郎都為之振奮,“不辛苦,比起被男人一輩子壓得喘不過氣,連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再苦都不苦。”

發自內心的一番話,也是昭示著姚拾兒所經曆的苦難。

“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蕭寧心下一歎,她知道姚拾兒經曆過什麼,可是不管她曾經經曆過什麼,都不是她竟然用無數百姓和將士的性命,換得一身軍功的理由。

姚拾兒一愣,不由地抬起頭看向蕭寧,心下一陣顫動,卻不敢立刻否定地回答蕭寧。

蕭寧看到她的遲疑,有什麼不明白的,隻是再問:“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有損於家國天下之事?”

再有此一問,蕭寧很耐心地等著,等著她給她一個答案,一個回答。

姚拾兒這一回確定,有些事,饒是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實則不然!

“殿下。”姚拾兒輕輕地喚了一聲,依然不敢正麵的回答蕭寧。

“你是我手下出的第一個女將,你英勇善戰,你聰明絕頂,可是,為何,為何你要如此?我在教你兵法,教你武藝的時候,不曾與你說過,比起一人之喜好,天下,百姓更重嗎?”蕭寧隱忍了許久,一直想尋個機會可以問姚拾兒,她豈能如此行事。

“殿下,我不是為了軍功,殿下,我不是。”姚拾兒大驚,以為蕭寧誤會了,認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軍功。可不是,真的不是!

蕭寧麵對這樣矢口否認,卻何嘗不是承認了她究竟做了什麼事,心下一沉。

姚拾兒道:“殿下的處境,天下女人的處境,我們都知道,也明了那究竟有多難。殿下,殿下,我隻是想用軍功讓天下人看到,我們女人從來不比他們男人差。我,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沒有想到?從你打開城門,放西胡兵馬進入豫州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什麼想不到的。寧箭將軍,他與那無數的百姓和將士一樣,死得何其冤?”

蕭寧沒有想到姚拾兒竟然隻有這樣的一句,不想有此變故嗎?

城門一開,還能想不到會發生什麼?

若是想不到,他們為何還要守在邊境,為何有那麼多的將士不讓西胡兵馬邁入大昌一步。

不是想不到,而是從打開城門的那一刻起,姚拾兒已然做了取舍。

“殿下。”姚拾兒無可反駁,最後竟然喊道:“於戰場之上慘死之士,皆因西胡挑起戰爭,與我並無關係。就算沒有我,難道殿下覺得他們就不會死嗎?”

蕭寧驚住了,待要反駁之時,一道聲音傳來,“公主殿下,這就是公主殿下教出來的女將,竟然說出如此不知悔改,蔑視他人性命之言。”

於此時,馮非仁行來,與他一道來的,還有老相識,李禦史。

李禦史朝蕭寧作一揖,出聲的人是馮非仁。

不過,這番話不管是出自何人之口,意義是一樣的。

“李禦史,馮郎君。”蕭寧麵對這番控訴,並不見喜怒,僅是淡淡的打了一個招呼。

“殿下,陛下讓殿下來接的姚將軍嗎?”馮非仁雖然心中有怨,還是得朝蕭寧見一禮。

蕭寧抬眼與馮非仁對視,“我來見見我的部下,我教出來的女將,不妥嗎?”

想弄清楚姚拾兒當日為何如此行事,蕭寧有何不能為之?

馮非仁想多管閒事,他何來的資格。

“殿下,既然姚將軍為軍功而開城門,此事證據確鑿,在未定案之前,姚將軍既是出自殿下部下,更應該避嫌,否則難免令人懷疑,姚將軍所為與殿下有所乾係。”李禦史這個時候接過話,提醒蕭寧,切不可因一時的意氣,反而叫自己落入泥濘中。

蕭寧冷冷地一笑,“不如更可以說,我與西胡勾結,讓他犯我邊境,好給天下將士一個立功的機會?”

李禦史隻是一番好言相勸,沒想到蕭寧話說得如此不客氣。

一看李禦史待要說話,蕭寧更先一步,“更或者,我之所為都是陛下吩咐。姚將軍是我部下,她之所為叫人懷疑我與之有所乾係,陛下是我的父親,是他將我教導至今,追根究底,豈能脫了乾係?”

不錯,這都是按李禦史的邏輯說的,難道李禦史不是這個意思。

“豈是此意。”李禦史一聽蕭寧這上綱上線,越說越發不像樣的話,連忙矢口否認,他絕無此意。

“那我來見姚將軍,究竟有何不妥?若不是心思齷齪之人,豈將世人都想得如你們一般的齷齪?”蕭寧意之所指,不過是他們心術不正,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心術不正,才會覺得蕭寧來見姚拾兒有何不妥。

李禦史麵上無光,論口舌之利,他是連蕭寧的半分都比不上。上綱上線這事,他就是跟馮非仁加一起,也休想比得上蕭寧。

蕭寧抬起頭與之對視,且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殿下見完姚將軍,又有何打算?”馮非仁的來意一向都很清楚,眼前的蕭寧不管對姚拾兒什麼樣的態度,大昌律法在前,她若有半點徇私的打算,斷不可能。

得到姚拾兒回來的消息,多少人就等著這一刻,之前為了大局,馮非仁一直勸著人,不可在這個時候亂了軍心,以令前線戰事再起反複。

眼下,西胡求和,隻盼大昌能夠手下留情,這場戰事終於得以平定,有些賬就得算起來。

馮非仁目不轉睛地盯著蕭寧,等著蕭寧的反應。

蕭寧手裡的女將,要說蕭寧一手培養出來的女兵中,現在就數姚拾兒的官階最高,就這一回對西胡作亂,那也是英勇無比,誰人不稱讚一聲巾幗不讓須眉。

但就是這樣一個將軍,竟然做出為爭功而打開城門,令西胡長驅直入,致使無數將士、百姓慘死的事,豈為天下所能容。

蕭寧就算想包庇,好啊,他們就盼著蕭寧包庇呢!若是蕭寧包庇姚拾兒,恰好就是把蕭寧拉下馬的大好機會。

“去她該去的地方。”想要蕭寧的答案,給不是不行,未必如他所願。

馮非仁氣得不輕,他就是再想尋根問底,蕭寧這明擺著不肯合作的樣兒,還用多想嗎?蕭寧根本不會告訴他究竟什麼才是姚拾兒該去的地方。

“殿下。”蕭寧抬腳就準備走,不願意再同馮非仁他們鬨騰下去。

結果在這個時候,姚聖領著許原一道地來,在許原的身後跟著衙役。

各自見禮,姚聖提醒地道:“殿下,陛下有詔,命刑部尚書將姚將軍帶回刑部,從現在開始,殿下不得接近姚將軍。”

本來不高興的馮非仁聽到這話,眼睛瞬間亮了。

終於,終於讓他等到這句話了。

自該如此,蕭寧若是插手此事,未必不會做出其他包庇的事,蕭諶就算再偏袒女兒,亦須得以天下為重。

這才是他心之向往,願意為之付出性命的陛下。

“殿下。”許原注意到蕭寧的臉色微微一僵,輕喚一聲,蕭諶不讓蕭寧插手,這都是為了蕭寧好,蕭寧該明白蕭諶這一片良苦用心才是,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鬨。

蕭寧自是明白蕭諶的一番用心。可是,這些事就算蕭諶想把蕭寧排除在外,也多了去的人費儘心思要將蕭寧推進去。

但來的這兩位都是奉命行事,也是蕭諶在無聲地提醒蕭寧,不管有什麼不同的意見,當著外麵人的麵,她都得藏著,萬萬不能讓人覺得他們父女有了間隙。

“好。”蕭寧明了,人就交給許原,蕭寧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另,陛下派了兵馬守衛刑部,從現在開始,除了主審此案之人,旁人不許再見姚將軍。”蕭寧在這個公主有兵,也不允許任何人有機會在她眼皮底下再起命案。

姚拾兒犯下的過錯,蕭寧從無要抹去之意,姚拾兒做錯了事,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就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沒有任何的疑問。

但一切的審問須得是公正的,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趁此機會排除異己,或者牽扯無辜。

蕭寧想得到的,蕭諶同樣也想得到了,為了不讓蕭寧卷入其中,甚至蕭諶更不願意讓蕭寧有一丁點的可能與姚拾兒再有往來。

他的女兒,蕭諶豈有不護著的道理。

天下的男兒,多少人就等著捉蕭寧的錯處,至今,算是有人好不容易捉著一個,他們是舍不得放過的。

姚拾兒的事,是罪不容赦的大事,誰都休想有機會能夠為她洗脫。

或者,許多人恰好就是在等著,等著蕭寧出手包庇她,為她洗脫罪名。

“殿下。”姚拾兒萬萬想不到,竟然有一天,她會脫離蕭寧的庇護,哪怕蕭寧想助她一臂之力,終究還是要受製於人。

對,就是因為這樣,就是因為那些男人永遠都高高在上,永遠想把女人踩在腳下,所以,所以她才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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