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195章敬國公姬則(2 / 2)

姬則還以為蕭評會同她爭辯到底,結果倒好,他不吭聲了?

不吭聲的蕭評,卻讓姬則顯得煩躁,可是,一時間姬則亦不知如何再開口。

她方才道起賀遂對她的恩情,言及萬不能忘時,她是真覺得自己有理,可現在,怎麼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殿下,國公舟車勞頓,還是先回府休息吧。”夫妻三人一沉默,這氣氛馬上不同。伺候蕭評的人須得有眼力,此時就得把這尷尬的事掀過。

也是他們明王殿下自打聽說他們國公竟然跟賀將軍一道回來,這都醋了好些日子了。國公在明王麵前,不問明王一句,隻不斷地說起太女殿下,這明王可不就更醋了。

人要是一醋,難免就失了往日的周全。沒想到他們明王也有今天。

作為蕭評身邊的人,萬萬不能讓他們明王殿下一時失了分寸,倒是讓國公誤會,還是回家去。

“該先進宮拜見陛下。”姬則想起此事了,連忙開口。

“陛下知你辛苦,道梁州一應事宜,你已將公文上呈,做得極好,許你休沐半月,待休養後再上朝麵聖。”蕭評立刻將蕭諶的詔令傳達,至於蕭諶是如何擠眉弄眼地同蕭評說起快成好事這話,蕭評便不說了。

“還有殿下。”姬則想不到蕭諶如此體恤,但還有蕭寧。

殿下殿下的!蕭評第一次有一種把侄女丟給兄弟藏起來,免得老讓姬則惦記的念頭。

“陛下許你休沐,你去見阿寧,就不怕......”嚇唬人什麼的,蕭評一點壓力都沒有,反而覺得就該如此。

姬則馬上明白蕭評未儘之言是為何意,立刻道:“罷了。”

“回王府或是去國公府?”是的,眼前這兩位,一個是明王,一個是國公,各有府邸,姬則雖為蕭評之妻,卻不希望往後都隻能被扣上一頂明王妃的帽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況且,姬則還有母親在,她既為敬國公,本就該有她的府邸。

前往梁州時,姬則心下最憂心的就是母親,隻是不宜讓母親隨她同去,好在有蕭評,敬國公府內也有奴仆成群。

這些年她的母親過得很好,每回寫給姬則的信中都不忘說蕭評的好話。

這要不是母親的字跡不假,姬則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代筆。

“先回國公府,我要見見阿娘。”一去三年,姬則怎麼可能不想母親。

歡歡喜喜地便要回府,待見到蕭評也要一道隨她同回國公府時,姬則一愣問:“明王也去?”

蕭評額頭的青筋再也忍不住地跳動了,“國公以為呢?”

這一回姬則算是反應過來,她是說錯話了?

你沒有說錯話?

終究,蕭評沒有多說,隻用行動向姬則證明,他究竟去是不去。

一彆三年,姬則陪母親說了許久話。

姬則的母親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眼看著姬則能憑自己的本事立足於世,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立足於朝廷之上,任何人都休想隨意主宰姬則的生死,她不知有多高興。

自然也免不了多說蕭評的好話。

雖說蕭評是年長姬則一些,但兩人的婚事既成,很多事就由不得人,而且蕭評無論文武都是萬裡挑一,並不因她所經曆的不堪,有絲毫看不起姬則之意。於她看來,蕭評甚好。姬則的眼光很好。

姬則哄睡了母親,又想到她一個剛成家的女郎,能得夫家同意出任梁州為刺史,與夫君兩地分居,其中若不是蕭評點頭,誰能輕易答應。

蕭評在這三年裡亦助她頗多,她倒好,剛回來連好聽的話都沒有同蕭評說上兩句,倒是處處惹蕭評生氣。

對,姬則看出來了,蕭評最後生氣了,方才當著長輩的麵,蕭評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卻也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明王呢?”姬則出了院子沒有看到蕭評,以為蕭評定是回去了,詢問一旁的人。

“明王在花園等著國公。”蕭評懂得給人空間,並無意處處約束姬則,也不想讓姬則覺得他們之間毫無空間。

姬則一聽走了出去,果然看見蕭評在花園,隻是石桌上放著一堆堆狀紙,蕭評在燈火下看得認真。姬則從側邊看過去,不得不說,蕭家蕭評這一輩裡,長得最好看的人,一個是蕭諶,另一個是蕭評。

兩人雖然是堂兄弟,卻又是各不相同的俊美。

蕭諶是上過戰場的人,多了幾分英氣,蕭評卻帶著幾分陰柔,而且為人更內斂。人安坐在一處,若他不出聲,奇怪得無人能察覺得到他的存在一般。

但,姬則看著蕭評的側臉,不知怎麼的,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地被撫平了。

“國公。”姬則看著蕭評的臉,一時看失了神,許久沒有反應過來,還是一旁伺候蕭評的人過來添茶,注意到姬則,連忙喚一聲,也讓蕭評意識到她的到來。

“嶽母睡了吧?”哪怕蕭評和姬則的母親相差不了幾歲,但他既然娶了姬則,那一位就是他的嶽母,他當執子禮。

“睡了。”姬則回過神,有些懊惱她既然看得蕭評入了迷。為掩飾尷尬,走了過去拿起一份狀紙看,“京兆府的事情多嗎?”

麵對此問,蕭評道:“天子腳下,京畿重地,彙集了天下各種人,事比尋常地方要多。”

姬則就想起一件事了,“明王當了好些年的京兆府尹,就沒想過進政事堂?”

蕭評笑了笑,“不需要。為相者,那是為官最高的追求,但對我來說,我已然是明王。比起其他虛名,難道不是我守好大昌門戶,令陛下無後顧之憂更為妥當?”

蕭諶亦曾跟蕭評提起,該給蕭評升官了,是蕭評不願意。

他已然功成名就,不需要再錦上添花。

他覺得作為京兆府尹甚好,能夠看護好大昌的門戶,做他力所能及的事,叫天下人知道,他們蕭家能出一個皇帝,更能出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姬則歡喜於蕭評言辭間的豁達,還有那一份憂國憂民,心懷天下蒼生的胸襟。

大昌,有一個愛民如子,事事以百姓為重的皇帝,自然而然也會影響朝中的文武大臣,讓他們知道,他們可以有自己的私欲,同樣也須有天下百姓。若是他們做不到,第一個容不下他們的就是大昌皇帝。

蕭諶以身作則,蕭評何嘗不是。

為皇帝的兄弟,他為大昌做過多少事,政事堂的幾位都有數。

若非蕭評不想入政事堂,否則早就進了。

蕭評就是想用行動證明給他們看,大昌王爺隻願造福百姓,不想與天下士子爭權奪位。

一個京兆府尹他當了這些年,守住大昌門戶,京畿重地,事情辦得漂亮,亦無心讓人誇讚於他,升他的官。

他在其位,他會儘所能的將事情做得更好,讓大昌更好。

“怎麼?你想讓我入政事堂?”姬則想得入神,她這不作聲,落在蕭評眼裡,蕭評有些拿不準。

“明王想做什麼都由明王做主。不過,我將來定是要進政事堂的。”姬則並不覺得蕭評無意為相有何不可。但她十分明確,她將來一定會入政事堂,她要成為女相。

“好。”蕭評隻一個好字。

姬則眨了眨眼睛問:“我若是當真進了政事堂,明王不曾為相,會不會不喜於旁人的流言蜚語。”

蕭評理所當然地答來,“你何時見我畏懼旁人的流言蜚語。”

從來他都不是為了彆人而活,恰恰相反,他一直都為自己而活著。

隻做他喜歡,他認為對的事,旁人喜或是不喜於他,都無乾係。

“明王好生豁達。”蕭評所言不虛,至少到現在為止,蕭評從來沒有為流言蜚語而動容過。

“那,為何當初明王答應娶我?”這個問題,饒是當初被傷透了心,又是走投無路,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蕭評身上的姬則,從未想過蕭評當真會答應。

蕭評被問得一愣,終是不確定地問:“你要知道為什麼?”

姬則頷首,“想知道的。明王不是心軟的人,可卻點頭答應下這門親事,當初明王答應時,我亦覺不可思議。”

蕭評端詳著姬則,“或許是因為,我確實一時心軟,又覺得娶你有利。”

“心軟了嗎?”有利,姬則為讓蕭評娶她時,利害早已道明,她一直都覺得利令蕭評為所動。現在看來,不全是。

“心軟了。”蕭評頷首,那一夜的姬則傷心得似是蕭評若不答應娶她,她這一生自該就此終結。

死,有多少人想活著,蕭評一直難過的是,他救不了最想救的那個人。

而現在,有一個和她一樣年紀的女郎,走投無路地站在他的麵前,求他給她活下去的希望。那一刻,蕭評的心確實是軟了。他不想要姬則死。

然後,他們定了親,她嫁了他。

兩個彼此都知道彼此心中都有其他人的人,客氣地相處,卻也會相互溫暖對方,幫助對方。

一點一滴的相處,慢慢的,就連蕭評亦不知從何時起,心裡有了姬則。

“若是我現在與明王再請,想要個孩子呢?”姬則露出了笑容,心軟,一個不心軟的人對她心軟,有了第一次的心軟,便會有無數次,她懂得這其中的含義。而她,甚喜。

蕭評眼孔微微放大,似是如何也想不到姬則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明王不願意嗎?”姬則看蕭評這動作,側過頭既是無奈,又是遺憾地再問。

“這話不該由你說出。”蕭評說的實在話,當年姬則求他娶她,這也就算了,現在他們兩人成了夫妻,有些事自該水到渠成,那更該由他說才是。

姬則靠近蕭評,拉住蕭評的手,“難道在明王看來,我這番要求是不知羞.恥,離經叛道?”

蕭評擰緊眉頭道:“並非此意。隻是,我也想主動一回。”

放姬則離開,是蕭評怕他太急,想給姬則一些時間,也讓姬則想清楚,她心裡是否放下賀遂。

心裡有過人的蕭評知道,若是心裡一直放不下一個人,卻又同旁人在一起,一顆心分成兩半,對誰都不公平。

蕭評連對逝去的人,為她報了仇,那才算是放下,姬則心裡的那個人是賀遂,蕭評亦曾想過,殺了賀遂或許就能了結一切,最終,他還是選擇什麼都不做。

既是因為賀遂並無錯,也是因為,他就算再恨,亦做不到濫殺。

內心掙紮這些年,在聽到姬則竟然同賀遂他們夫妻一道回來時,更是化成了濃濃的醋意。

“將來的日子還長著,明王有的是主動的機會。明王能放我去梁州,我心中十分感激明王。但也是因為明王讓我走這一趟,有些事我才真正放下。明王,謝謝你。”姬則握住蕭評的手,有些話不必說得太過明白,彼此卻已然明了對方所指。

蕭評有些意外,姬則道:“明王往後可不要隨便動怒。”

這番指責蕭評並不受,而是反問:“我動怒不好嗎?”

姬則想了想終是道:“好,也不好。畢竟明王動怒,證明明王心中有我;可是明王動怒,讓人害怕。”

說到這裡擰緊了眉頭,姬則決定拋開不理,“當日我與明王所請,殿下都還記得?”

所指的當日,便是當初蕭評答應娶姬則時,姬則提出的種種條件。

“有求於人的國公,也唯有你能說得出那般理直氣壯的條件。”蕭評怎麼可能忘得了。

“明王不曾想過不認賬,這就很好,我放心了。”姬則露出笑容,誠如蕭評所言,縱然當初她確實是有求於人,不代表她就不能提條件。

比如她和蕭評說過,就算嫁給他,她依然是姬則,是一個永遠不會安居於內宅的女子。

當然,姬則提出的要求最重要的還在後頭。

“我與明王之子,須得有一人隨我姓,承我姬氏之爵。”

姬則思慮周密,亦是先禮後兵。姬氏,彼時她尚不確定究竟以後大昌會怎麼樣,但不妨礙她為自己爭取。

由她拚了性命生下來的孩子,她想要這個孩子承她姬氏之爵,誰敢說不,翻臉。

“故,明王殿下是想等著胡子發白,我也垂垂老矣,這才打算給我一個孩子?”姬則方才已然問過了,可是有人糾結於其他。無奈之下,姬則隻好提起舊事,同時也讓蕭評切不可一托再拖。

蕭評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國公想好了。”

“自然。”她的身體已然長成,趁著休沐,將該辦的事辦好,早日完成這件人生大事,她便可後顧無憂,一心係於國家,有何不可?

蕭評顯得有些無奈,但亦無法拒絕。

敬國公姬則,前朝大興公主,後隨於大昌高祖之女,亦太女蕭寧,承大興姬氏之爵,聰慧穩重,後為尚書右仆射,輔佐尚書統領六部,名列太宗女帝女相首位,其一身正氣,心懷天下,雖為明王妃,然後世多稱其為敬國公。

敬國公與明王共育三子一女,長子承明王爵,次女以承敬國公爵。

後世論起敬國公,皆讚其大義,若無敬國公姬則,或許太女蕭寧承嗣承爵的路,會走得更難。

敬國公主為相三十年,輔佐太宗,共普君明臣賢之佳話,姬氏有她而不絕,繼任之女國公,效仿其母,不負敬之一字,為人公正,且以為家訓。

姬氏子孫,心須正,於國家大利前,當舍私利,永不可忘國家大利。

敬國公姬則一生與明王恩愛有加,後與明王同葬於高祖太宗陵寢之則。

明王終此一生,未入政事堂,然其為京兆府多年,以令京城門戶清明,天下無人不知明王不負其號,是為明冤護民,一生為官,手下從冤案。

後,明王與敬國公於太宗三十一年雙雙而去,生同床,死共寢。後世感歎老夫少妻,卻也甚喜於他們白頭攜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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