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梔苑的門禁係統顯示,江初昨天進了家門,就沒有再出來。
池南暮走了很久,直到滿身浸濕,四肢冰冷到隱隱作痛,才到達金梔苑門口。
“等等,你是誰?怎麼不打傘?”見到這瘋子一樣的人,保安提高警惕。
池南暮冷淡地掃一眼保安,將頭發捋起,露出臉,不作聲,熟練刷開門。
門禁竟然能刷開,保安也驚訝,還是不放心,“你不是戶主,要去哪一戶?”
“26號,江初,我是他......”
池南暮想說“先生”。
可他已經不是江初的先生。
他親手在協議上簽了字,閃回過記憶仍死板木訥,不知悔改。
池南暮抿緊唇,終是改口,“我是男朋友。”
“還真是。”保安確認了錄入時的身份,終於放行。
保安處有幾把多餘的傘,很顯眼,就放在門口。
池南暮卻像沒看見似的,略過傘往前走,保安下意識提醒:“欸,池先生,這裡有傘。”
“不用。”
池南暮腳步不停,沒搭理右耳上的血跡,一邊走冒著雨走,一邊整理好頭發,想讓自己看起來慘淡,卻又不醜不磕磣。
到達江初家門前,池南暮下意識抬手,差點摁下爛熟於心的密碼,直接進門。
可指尖差點搭上的一瞬,池南暮及時蜷起手指,沒敢摁下去。
江初現在一定在氣頭上。
他貿然闖進去,江初絕對不會原諒他。
池南暮退後一步,離門口遠一些,退到安全距離,再抬手摁下門鈴。
叮——
鈴響幾聲,屋內無人回應。
池南暮不停摁鈴,摁了不知多久,終於有腳步聲響起。
江初不耐地打開門,本來緊蹙著眉頭,正要說話,卻在看見池南暮這幅模樣時,一時失了語。
四目相對,無人出聲。
雨聲磅礴,雷聲轟鳴。
轟隆——!
閃電先起,雷聲後響,銀光晃過來的一瞬,江初冷淡地收回視線,毫不猶豫地關了門,甚至沒有留下一句簡短話語,連咒罵都不屑於顧。
池南暮的手愣在半空,門關上時掀起的冷意,還殘留在掌心中,比雨滴還要冷。
江初可能不會原諒他。
池南暮勾起練習過無數次的笑,湊到門前繼續敲,朝裡頭的人柔聲說:“初初,我都想起來了,開門好不好?”
篤篤篤——
敲門聲敲響次,停頓兩秒,又繼續響,非常有序,很符合池南暮的作風。
江初站在門內,透過監視器看池南暮,隨著門響,冷淡的眼神裡,逐漸溢滿病態的恨意。
又一次門響後,江初打開門,隻打開一條細縫,露出一雙眼,非常戒備。
“初初......”池南暮來不及高興。
“你再敢敲
一次,我就報警,”
江初打斷池南暮的話,警告道,“你應該不想雁行登上明天的頭條。”
池南暮頓住手,不再敲了,但怕江初就這樣關上門,隻好死死拉著門把手,維持這點吝嗇的細小門縫。
“初初,我都想起來了。”池南暮忍不住湊近,冷氣吹進屋。
“我們第一次見是在賽場,你指明讓我做教練;第一次擁抱是在劇組,我從S市趕過去,你讓我答應你的告白,不然就不許我占你的便宜......”
“閉嘴!”江初目眥欲裂地喊,無法忍受那些珍貴的記憶點滴,從池南暮口中說出來。
江初拉開門,將池南暮往外推,執拗地說:“你閉嘴,不許你說他的事,閉嘴!”
江初的力不小,卻推不動池南暮。
池南暮像一堵牆,就這麼堵在門口,任憑江初如何推,都站著不動。
池南暮不知道要說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失控,就算他死板,也知道江初是在恨他。
“閉嘴,從我家裡滾出去!我要把你的信息從係統裡刪了......”
一向乖順的人變了樣,江初眼裡的難過歇斯底裡,池南暮看得心痛,五臟六腑都在疼。
頃刻之後,池南暮主動後退,再次退到門外,江初來不及反應,手還在往池南暮浸濕的衣服上推。
“彆推了,初初,”池南暮鬆開門把手,低聲說,“你手濕了會受涼。”
——濕了會受涼。
聽見這句話時,江初愣了神。
那時池南暮怕江初受涼,總在他赤腳從海裡回來後,用手帕擦乾淨他手腳處沾濕的皮膚,一寸一厘,神色認真。
江初並不嬌弱,也不認為濕著手腳會怎樣。
但他喜歡池南暮緊張他,不聽話,還要倒回去捉弄,腳掌輕輕踢在池南暮膝蓋上,故意在褲子上留下水痕。
池南暮不會生氣,隻會捉住他的腳腕,認真擦乾水,低聲說:“濕了會受涼。”
說的是同一句話,語氣還那樣像,仿佛他的愛人死而複生,重新又占據這幅皮囊。
江初愣愣蜷起手指,垂下手臂,也沒有再推池南暮。
雷鳴電閃,大雨滂沱。
兩人靜止相對,任憑風吹,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