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絲眼鏡
車禍的第五年,不出意外,池南暮患上乾眼症,因為長時間戴隱形眼鏡。
好在病情程度不嚴重,醫生強烈建議他彆再戴隱形,多加休息,保持眼睛健康。
池南暮本還企圖隱瞞。
不過等江初回家,發現他一整天都帶著鏡框眼鏡,紙包不住火,池南暮想瞞也瞞不住。
“池南暮,等你瞎了,我可沒有時間精力照顧你,到時候你就等著被護工偷偷欺負。”
江初坐到池南暮腿上,單手拿起滴眼液,說氣話。
池南暮仰起頭,“初初,乾眼症不會導致失明。”
“嘖,你再頂嘴試試?”江初瞪一眼池南暮,“眼睛都不舒服了,還非要帶隱形,框架眼鏡到底有什麼不得體?”
“......沒有不得體。”
車禍傷了視力,那時池南暮急切於把一切歸為原狀,排斥彆人知道自己出過意外,隻好長時間佩戴隱形,久而久之也就戴習慣了。
“反正你以後隻準戴框架眼鏡,再也不許戴隱形,不然你瞎了,還怎麼看我?”江初小聲嘟囔,稍用力擠壓瓶身,藥水順著落進池南暮眼裡。
“好。”池南暮閉上眼睛,比起變化,他更不想讓江初難受。
等藥物吸收,池南暮睜開眼,視野裡一片模糊,不止看不清遠處事物,江初的臉也像蒙了層水霧,並不清晰。
這種不受控的感覺並不好受。
池南暮往前湊近,企圖縮短距離,以此看清江初的臉。
“乾什麼?”江初抵住池南暮的額頭。
“初初,”池南暮微闔著眼,“......我看不清你。”
江初一怔,從池南暮的語氣裡聽出一絲不安,趕緊拿起眼鏡,架到他鼻梁之上。
“現在能看清嗎?”
“嗯。”
從前,江初不喜歡池南暮戴鏡框眼鏡,因為鏡片會隔絕那雙眼裡的溫度,使之變得冷淡,讓他看不到一點愛意。
不過現在,為配合新的度數,池南暮換了副眼鏡,金絲材料,淡漠之外又添了點世俗感,莫名的斯文敗類。
還挺帥。
江初不自覺多瞧幾眼,“你這幅新的眼鏡,比原先那副好看。”
池南暮抬眸,威迫的視線穿透鏡片,正對上江初的眼睛,“你喜歡嗎?”
新年將至,窗外寒夜冷雪。
或許是因為屋外呼嘯的風,再或是壁爐裡盛放的火光,被池南暮的斯文模樣如此注視,江初忽覺口乾舌燥,心跳莫名變快。
金梔苑離雁行不近,有時為了方便,江初就住在池南暮這裡。
原先的裝潢風格過於冷淡,不像個住處,現在被重新裝修過,添了暖色毛毯,木製家具,壁爐,溫馨過頭。
“初初?”池南暮沒得到回應,又喊一聲。
“喜歡,”江初回神,心亂地說,“池南暮,我有點渴。”
池南暮等待片刻,不見江初有起身的打算,乾脆抱著江初去拿水。
雙腳懸空的一霎,江初摟緊池南暮,往前貼近,額頭不小心磕到鏡框上。
“抱......歉。”
池南暮的道歉還未說完,江初的唇先湊上來,動作急切,帶著渴求。
唇齒交纏,狂熱的欲念一觸即發。
相交的呼吸熾熱,帶著濕氣,攀升的溫度仿佛能融化冰雪,將壁爐裡的柴燒得更旺。
“眼鏡,哈......等會兒彆摘。”
氣口之間,江初半睜開眼,杏眼裡暈滿水霧,迷離的動情,比往常更迷戀渴求。
對上動情的雙眼時,池南暮呼吸停滯,頭一次懷疑自己,平常是否克製過了頭。
往常,他會抱著江初回臥室,克製輕柔地吻。
可現在,池南暮驀然覺得,在空曠的客廳裡,在椅子上,在毛絨毯上,像個原始動物,丟掉理智,似乎是個更不錯選擇。
情.事上,對待江初,池南暮總是小心翼翼的,極近溫柔地愛護,輕柔,舒適,並不常做出格的事。
但今天,池南暮開始懷疑,江初是不是更喜歡溫柔的反麵,更喜歡他強勢。
思忖片刻,池南暮重新坐回椅子上,攥住江初的兩隻手腕,反折拉到江初後背處,單手緊緊錮著。
很輕易的禁錮,迫使江初挺起背,失了平衡,隻能靠在池南暮肩頭,肩胛緊繃,顫顫巍巍,像隻受控的金絲雀。
“這樣會不會疼?”頭一次這樣做,池南暮忍不住問。
強勢才剛開個頭,池南暮就破功。
“彆說廢話。”江初顧不上這麼多,揚起頭,半闔著眼,獻禮一般,將自己的唇送上去。
然而唇將觸上的一刻,池南暮倏地後退幾厘,躲開吻。
江初撲了空,剛要蹙眉,卻聽見池南暮冷淡地問:“你想要什麼?”
壓迫的視線自上而下,愛意被鏡片阻隔大半,隻有意欲侵占的妄念透過來,仿佛他是池南暮的所有物,能被肆意攀折成任何形狀。
不過想象而已,頭皮發麻。
江初勉力直起背,又一次湊近,示弱地祈求,“南暮......親親我。”
話音一落,強硬的吻緊接著落下,唇被輕易撬開,暴烈索取,擁擠到幾近窒息的吻,連呼吸都受控,大腦缺氧。
唇舌被吻得發疼,神智飄忽,臉頰被壁爐的火烘得發燙,兩鬢的薄汗下落,打濕衣領。
“等等,南暮......唔!”江初被吻得無法呼吸,低哼著想脫離,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偏著頭躲了一下,又很快被池南暮抓回去繼續吻。
“不準躲。”池南暮收緊手臂,把江初禁錮得更緊,仿佛要將他融進懷裡,不留一點縫隙。
就這樣,每次快要失去意識時,江初才會得到一瞬吝嗇的喘氣,休息不過可憐的一秒,再又被強勢吻住,不容抵抗。
如此往複,到最後,江初幾乎是癱軟在池南暮懷裡,
沒有力氣再動彈,
隻能張著嘴小聲呼吸,
雙眼失神。
稍微緩過氣,江初報複性地往池南暮手臂處咬,小聲嘀咕,“流氓!”
因為出汗,金絲眼鏡稍往下滑了段距離。
池南暮伸手抬高鏡框,很有耐心,靜靜等江初“報複”夠了,才低下頭暗著眼神說:“抱歉,今天你喊停時,我可能不會遵守。”
......
-
2.耳飾
情人節這天,江初很神秘,說是準備了禮物,讓池南暮晚上十之前都不許回家。
二月的S市還未褪去寒潮,雨多溫低,天氣濕冷。
冷氣鑽入車窗縫隙。
池南暮仰頭,雨滴接連落到玻璃上,橢圓形狀,被路燈一晃,散射斑斕的光。
他不喜歡冷冬。
寒冷的天氣令人難受,潮濕浸入皮膚,總讓池南暮覺得四肢的骨頭有異樣感,心情低落。
好在這低落不會持續太久,因為他的知更鳥正在家裡等他。
池南暮推開家門,預想中,江初走出來迎接的畫麵並未出現,空氣裡彌散啤酒味,很淡,帶著麥香。
“初初?”池南暮關上門,趿上拖鞋,喊了一聲。
咻——
玄關的燈亮時,江初不知從哪忽地閃現,手裡拿了把折扇,身著一套素白色的戲服。
江初輕搖折扇,靠在牆邊,神色慵懶,“喜歡嗎?”
不比在劇組時,戲服哪處係繩哪處鬆,都有講究,現在江初隻是隨意亂穿,布料淩亂,衣領也不係好。
“喜歡,”池南暮頓了頓,“你喝酒了?”
江初輕笑,往前兩步,撲到池南暮身前,“喝了一點。”
池南暮低頭,輕輕碰了下江初的唇,隻是輕貼,作為回家時的親昵行為。
“池南暮,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我都換了你最喜歡的衣服,你怎麼沒有一點表示?”江初瞪他一眼,仿佛在說他不解風情。
“我知道,”池南暮點頭,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個絲絨小盒,遞到江初手心,“我有準備禮物。”
江初打開盒子,發現裡頭是一串古樸銀飾,不是項鏈,更不是手鏈。
“這是什麼?”江初提起銀飾,發現其後正好有四顆小釘,“耳釘?”
“我幫你戴上。”
江初打了耳洞後,並不常戴耳釘,因為池南暮平日裡也不戴。
但看著江初光禿的耳洞,池南暮總覺得心癢,想定製足夠合適的耳釘,給江初戴上。
當然手也癢,他還想時時觸摸那不規則的耳洞,重重撚,撚到耳垂發紅,直到像熟透的蜜桃一樣。
江初沒作多想,側著頭,左耳對著池南暮。
池南暮梳理好銀飾,撚起最頂上的耳針,穿進相應耳洞裡。
許久沒有戴耳釘,耳針刺入時,微微刺痛,江初縮了縮肩膀,“嘶......”
“很疼?”池南暮抬
眸,
眼神有些暗,
隔著一層鏡片,直勾勾的,壓迫感更甚。
“還好......”四目相對,江初疑惑地問,“你這是什麼眼神?”
“沒什麼。”池南暮移開視線,快速將剩下三顆耳針戴好,似有些猶豫,頓了一瞬,手指最終沒有放開江初的耳朵。
江初更疑惑,剛要開口問,耳洞與針相連的地方,忽地被指腹輕撫,先是曖昧輕觸,再又重重地摁。
耳處逐漸泛起一陣難忍的麻癢,撩撥得心口飄忽,懸空失重一般。
“池南暮你......”江初抬手,想推開池南暮,卻先被攥住手腕。
“初初,彆動,”池南暮放軟聲音,“讓我抱抱。”
自從換上金絲眼鏡,池南暮不僅變強勢了些,有時甚至會故意“示弱”,非常懂得如何拿捏江初。
果然,江初最受不了池南暮用這種語氣說話,瞪他一眼,任由他將自己壓往牆邊。
靜謐時,玄關的燈暗了,壁爐火光搖曳,在牆上映出昏暗的影。
呼吸很近,熱乎乎的,耳朵被撚得發燙,猶如火燒,撩撥得江初哪都不對勁。
不過就是“捏捏”耳朵而已......
江初咬緊下唇,以免丟臉地低哼出聲,儘力忍了幾分鐘,直到他再忍不住,不慎輕哼一聲,聽見池南暮的低笑,才羞恥地發狂炸毛。
“池南暮,你還準備玩多久?!”江初瞪著眼睛,正準備用發脾氣來掩飾羞赧。
誰知,池南暮根本不糾纏,一下拿開手,立刻就不碰了。
耳處一陣空虛,江初還沒有回神,剛要放下警惕,池南暮又倏地低下頭,吻了吻他的耳尖。
受到這種刺激,江初整個人往牆裡躲,但避無可避,隻能縮在池南暮懷裡,左耳連到側臉頰,滾燙無比。
江初捂住耳朵,防止池南暮再作亂,“......我生氣了。”
“抱歉。”池南暮麵上道歉,語氣裡卻摻雜得逞的笑意。
池南暮是故意的。
不安好心的流氓。
江初抬眸,警惕地瞪視,抬起另一隻手,把兩隻耳朵都捂得嚴嚴實實,不給流氓戲弄的機會。
流氓本人卻不被震懾,甚至覺得江初謹防的模樣可愛,池南暮勾起唇角,這才從牆邊退開,抱起江初往臥室走。
“抱歉,”池南暮低聲問,“我的禮物,你喜歡嗎?”
“馬馬虎虎,”江初側開視線,佯裝高傲,“不過正好與我的戲服相配,好看嗎?”
“嗯,很可愛。”池南暮似是話裡有話。
竟然說他可愛?
胡說八道!
江初懷疑這人是在偷偷嘲笑他,右手一抬,趁其不備,摘掉池南暮的眼鏡,動作相當利索。
沒了眼鏡,視線相當模糊。
池南暮立刻停住腳步,不走了。
江初本想反過去捉弄,讓池南暮重新說,卻先聽見一聲不安的“初初,我看不清
路。”
“那你憑感覺走。”
“摔倒了,你會受傷。”池南暮很認真地說。
不走了,隻是因為怕摔著他。
這人真是......
總用平淡的語氣讓他心軟。
江初抿了抿唇,還是將眼鏡架到池南暮鼻梁上,重新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