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1 / 2)

黛玉聽著紫鵑遠去的腳步,心下煩躁不已,又悲感自己的身世,臉上蒙著帕子,便哭了起來。

在屋外的寶玉腳步便頓住了,想著黛玉今日對吳元澤的熱絡,對著自己的冷淡和小性子,他也覺得傷感不已,鼻子發酸,眼淚也撲簌簌地下來了。

這兩人,一個在屋內,一個在屋外,竟是哭的不成樣子。襲人怕他再有個萬一的,拿著輕薄的披風出來,瞧著他這副樣子,急忙地勸了,

被人看見了,雖是自己的貼身丫頭,可是寶玉還是略微地有些不自在。胡亂地用帕子將臉上的淚痕拭乾,接過衣裳,便出去了。

出了二門之後,又覺得自己是無處可去的孤魂,在街上胡亂地逛了一圈子,遇上了寶釵的哥哥,薛大傻子,兩人結伴兒喝酒去了。

世家子弟,大多紈絝,不大一陣子,便聚集起了像是馮紫英,衛若蘭之流,倒也算是儘興。

寶玉心裡存著事兒,自然地就吃酒上頭了,沒多久地,醉的不省人事了。

薛蟠帶了他出來,自然是要負責的,眾人自然地也是知道這位是賈府的寶貝疙瘩,娘娘胞弟,也不敢太過怠慢。好生地雇了馬車,薛蟠親自跟車,將他送了回去。

寶玉醉的狠了,眾人也不敢太過驚動了老爺太太,隻得好生地安頓了襲人一通。

待得知是薛家大爺帶著自家寶二爺去吃酒了,襲人的臉色就不大好。可是薛蟠是親戚家的,她一個做下人奴婢的也不好說些其他的,寶玉身邊兒的小廝就遭殃了。

不管是茗煙也好,還是李貴也罷,被這小姑奶奶一通地亂罵。

李貴之母是寶玉的奶嬤嬤,往日裡就常在家說襲人是個藏奸的小蹄子,李貴往日裡還不大相信,今兒領會了襲人的這一通責備之後,倒是覺得母親之言在理的很呐。

瞧著李貴一副容有所思的模樣,襲人這才知道自己似乎是失態了,急忙地收了剛剛的疾言厲色,溫溫和和地道,

“瞧我,說話說的急了,你們兩個可不許放心裡記仇啊。還不是擔心寶二爺,若是他有個好歹的,咱們這些人命賠上,隻怕也是不夠賠的……”

“好姐姐,誰何曾怪過你呢?還是趕緊地回去伺候二爺吧,隻怕他鬨將起來,再驚動了老太太,那可實在糟糕的緊。”

茗煙嘴巴利索,裡忙地奉承道。襲人聞言,深覺有理,又瞧著李貴的神色,並不似是帶氣的模樣,便放心不少,將荷包裡的二兩銀子遞給了兩人。

“拿著買果子吃吧。”

二人謝過了襲人之後,瞧著她的背影不見了,這才回到了二門上。茗煙將銀子胡亂地扔進懷裡,啐了一口,道,

“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奴才罷了,成日裡擺著一副賢惠的嘴臉,誰不知道她是內定的姨娘,這才不敢得罪她,若是自己丟醜,被攆出去,那才好笑呢。”

“行了,少說兩句,人家可是二爺身邊貼身伺候的,不必咱們這些外人。”

李貴一向瞧不上茗煙這小子,油嘴滑舌地哄著二爺,今日,卻是覺得這幾句話說的很是在理,便好心地提醒了兩句。

茗煙也知道自己多言了,感激地看了一眼李貴,告辭了他,跑去找人扔骰子玩去了。李貴自己回去歇息不提……

王夫人頭疼肉疼了兩三日之後,這才在林家的那些東西中挑了又揀,揀了又挑的,找出了三五十件兒,讓人好生地裝上,外加上從王熙鳳那裡得來的印子錢的利息,三五月的鋪子上的出息,零零總總地湊下來,也有小兩千兩的散碎銀子,一起地讓人抬去了賈母那裡。

總要先讓她過目罷,賈母看完之後,雖是有些不足,可也沒有要為黛玉填補一二的意思,仍舊地讓她送去了黛玉哪裡。

這個惡人,賈母人老成精,如何會去做?她想的明白,王夫人自然也能想清楚,雖然心中暗恨,可是麵上越發地慈和了。

帶著人,將那些東西抬到了黛玉的屋子裡。黛玉聽著二舅母來了,哪裡還能做的住呢?更何況,王夫人這樣大的動靜呢?

“快彆出來,外頭風硬,彆再著涼了。”

王夫人瞧著黛玉衣著有些單薄,急忙地阻止道。

“哪裡就那樣金貴了,隻是略微地走幾步罷了。二舅母怎麼會想著過來呢?合該是外甥兒去給舅母請安的。”

“這不,我閒著也是閒著,略微地走幾步,也散散心,自打你住進這裡,我還真沒來過幾回呢。”

王夫人拉著黛玉的手,頗為慈和地道。黛玉也不接話,隻是淺淺地笑著。

“噥,就是這些東西,笨重的要死,我剛從老庫裡翻出來的,都是往年隨著你一起運到京裡的,我也知道你的性子,最是不耐這些俗物的,便沒告訴過你,如今讓人運了過來,你瞧著,有什麼要擺放的,就用吧。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兒家,可不能太過素淡了。”

“謝謝二舅母操心了。”

黛玉語氣中的含著滿滿的感激,卻是讓王夫人心裡好受了許多,這些東西,可沒一件兒疵品。他還想著,往後若是寶玉成親了,用來裝飾新房用的,卻是便宜了林家的孤女。

“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既然是你的舅母,這些事兒,我自然要操心一二了。我身邊兒也沒有個女孩兒,正孤單著呢,自打有了你,實在是覺得貼心不已呢。”

“二舅母謬讚了,這話我可實在是不敢接的,若不然,三妹妹隻怕是要找我算賬的,她往日裡,可是最為孝順二舅母的了。”

王夫人的臉在聽到庶女的時候,就是一僵,瞧著黛玉盯著自己,立即地笑道,

“這話也是,我對著你與探春,實在是並無半點兒偏袒,探丫頭,也實在是個可人疼的。”

這話一出,黛玉也隻是笑著,並不接。

王夫人又問了幾句下人可乖巧,有沒有淘氣的之類的,這才帶著人回去了。

黛玉盯著那幾箱子東西,臉上的神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實在是怪異至極。

丫頭嬤嬤們都放輕了手腳,就怕擾著姑娘。姑娘最近的性子,實在是怪異的不行,大家也不敢太過放肆。

半晌兒之後,黛玉才意興闌珊地讓人將那些東西原模原樣兒地搬了下去。

晚上的飯菜賈母並沒有留兒媳孫媳地伺候,自己與黛玉兩個,在丫頭們的伺候下,用了些清粥小菜的。

吃完之後,打發了丫頭,瞧著賈母欲言又止的,憶起她往日裡的慈愛,黛玉心下一軟,對著賈母道,

“外祖母可是有話要吩咐玉兒?”

“我的玉兒長大了……”

賈母的語氣略微地有些傷感,摸著黛玉的頭頂,說道。

“外祖母,玉兒長大了,日後自然會好生地孝順外祖母的,隻求著外祖母長命百歲罷。”

黛玉心下也有些感動,這些年在賈府,外祖母對於自己的維護和好,她也是看在眼裡的。

“那還不得成老妖精了?我呀,如今隻求著我的玉兒平安長大,日後能找個一心一意地夫君,日後的日子過的好,就罷了。”

黛玉頭低到快要到前襟子上了,賈母也是知道,這婚事兒實在是不該對著閨閣女兒說,再者,黛玉如今還在孝期呢。

“嗬,不說這些了,你也漸大了,有些事兒也該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林府的家產,都在我這裡收著呢,等著你日後出嫁,我自然會做主讓你全部帶走的,這一點兒,玉兒可願意相信外祖母?”

“自然是信的,在這個世上,唯有外祖母與玉兒最親了,不相信誰,也不能不相信外祖母啊!”

瞧著黛玉脖子耳朵都紅了,賈母也就不再說了。從旁邊兒的引枕底下,拿出了一張契紙,塞到了黛玉手中,

“這是你母親當年的一個嫁妝鋪子,就在前門的正陽大街上,那可是旺鋪,我今日將它拿出來,就是想著將這個鋪子交到你手上,你學習一二,日後不管是管家理事還是人情往來的,都不會手忙腳亂了。玉兒瞧著可好?”

“外祖母,我不行,我哪裡會曉得如何打理鋪子呢,若是再賠錢了,可怎麼好呢?”

黛玉急忙地推辭道。

“外祖母年紀大了,精力有些不濟了,玉兒可願意為我老婆子分擔一二?”

“好,玉兒自當儘力便是。”

黛玉遲疑了一陣子,到底不忍心讓賈母失望,便應承下來了。賈母聽了果然歡喜非常。

“過兩日,就是每月來會賬的日子了,我讓掌櫃的去見見你,你了解了解鋪子裡頭的情況,日後,再有問題,可都是你的問題了,可好?”

“嗯,好,玉兒會儘力而為。”

黛玉雖然應下了這事兒,可是心中卻是覺得要涼透了。早不見,晚不見,偏偏就是吳家表哥走了,就有這樣大的動靜了。

想著那個老宅的契紙,想著那一千兩的小額銀票,黛玉竟是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堵得慌。

“外祖母,玉兒可能打發人去表哥那裡去拜訪一二麼?總歸他算是好心來看了我一回。”

賈母忍著心中的不虞,笑的很是慈祥,道,

“自然可以了,你要打發誰去,明兒讓你二嫂子派了車,送過去就是了。”

“讓王嬤嬤過去就好了,那還真是勞煩二嫂子了,我明兒親自去求她。”

“不用,我來告訴鳳丫頭就成了,讓她置辦四色禮品,帶去吳家小子那裡,你瞧著可好?”

“自然是極好的,二嫂子做事,一向妥帖的很。”

黛玉語氣中帶著些調笑,讓賈母放心了不少。瞧著外祖母眉眼見帶著些疲累,黛玉便識趣兒地告退了。

賈母也不虛留她,讓鴛鴦好生地送了回去。

黛玉離開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卻是滿心地悲涼,她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有一日,也會對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動氣了心眼子。她是不是不知圖報,是個壞了心腸的?

瞧著姑娘的神色不對,紫鵑送走了鴛鴦之後,急忙地回來,問道,

“老太太可是說姑娘了?姑娘好歹地忍忍吧,老太太總不會害了姑娘就是……”

“並不是,外祖母給了我這個,說是讓我跟著她學習怎麼打理鋪子……”

一時之間,黛玉心亂如麻,也沒個能商量的人,便告訴了一向穩妥的紫鵑。

紫鵑拿了那張輕飄飄地契紙,掃了一遍,高興非常,

“老太太果然是想著姑娘的,這正陽街的鋪子,雖說不是日進鬥金罷,也不會差到那裡去的,姑娘可要好好兒地跟著老太太學,日後嫁出去了,才不會被下人奴婢給蒙騙了。”

“你這個丫頭,瘋魔了不成,成日裡地,將嫁人掛在嘴邊,還是說,你自己起了這心思,也彆瞞著,你自告訴我,我去告訴老太太,好生地將你發嫁了!”

“姑娘!”

紫鵑竟是“噗通”一聲地跪倒在地,也不管地上是厚硬的青石板。

黛玉瞧著她這樣,知道自己是誤會她了,急忙地要將她拉起來,可是紫鵑死活地不起來,隻說自己有一腔地心事要告訴主子,黛玉沒法子,隻好拿了個墊子給她,省的她再跪出病來了。

黛玉的性子,紫鵑是儘知的,所以她才要冒著大不帷地勸說姑娘一二。

“姑娘,奴婢知道今日這番話實在是不該奴婢說的,隻是,這席話存在我心裡也是不斷的日子了。一直以來,也不敢說這些胡話。這次吳家公子前來認親,又有老太太心疼姑娘,奴婢這才敢說,指望著姑娘能將我這一番話聽進去,屆時就算奴婢死了,也是甘願的。”

“你這丫頭,說什麼死啊活的,快些起來吧。跪在地上你以為是好頑的,你有什麼想說的,我自然聽了就是了。”

“姑娘,雖說如今還在孝期,許多的事兒奴婢也不該提起,可姑娘自己實在該改一改往日裡那些目下無塵的性子,人活一世,誰能不吃米糧呢?林家的家底到底如何姑娘竟是沒有半點兒印象麼?難不成二太太送來多少,就是多少了彆的我雖然不知,可是當年姑太太是十裡紅妝的,老太太心疼姑太太,嫁妝十分地豐厚,就算是這些年經營不善,可總不會連鋪子地契的都賠了進去吧?”

頓了頓,又繼續道,

“二太太也隻是讓人送來幾箱子的古董擺件兒,值錢的字畫兒一副也沒有,那些鋪子田莊呢?這些浮財又有什麼用呢?若是咱們能想法子拿到姑太太的嫁妝單子,日後就算他們想賴賬,咱們也能有個證據啊,若不然,白白地被她們得了,還讓姑娘背著一草一紙地都用著這府裡的名頭。往日裡姑娘因著這個,受了多少的舌頭……”

“好丫頭,我都儘知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一直心裡自苦自己沒有個親人,如今卻是不悲苦了,有你這丫頭,我還能不知足麼?”

黛玉拉著紫鵑,主仆兩個抱著哭了一場。雪雁在外麵,咬著牙,臉上的神色莫辯……

黛玉待紫鵑本就不同常人,如今聽了這一番話之後,更加地倚重與她了。

紫鵑卻是不驕不躁,對著黛玉,還是如以前那般地上心。主仆兩個都是相處融洽,也是省了不少的事兒。

黛玉對於紫鵑所言,雖然並沒有其他的動作,可是到底地心裡存了一段心事。

隻是,這都是賈府中人,唯一的外祖母,也是靠不住的,她還能靠誰?

老實巴交的王嬤嬤麼?還是算了,想著她這些年,隻是低頭做事,並不攙和這些,再者,她的性子也不是那種人,黛玉搖搖頭。

卻是想起了吳家的表兄,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可不知怎麼地,黛玉總覺得他挺可靠的。

寫了一封問安信,讓王嬤嬤帶著去了吳家。吳元澤這幾日都是在等著林黛玉的反應。卻不想,她還挺沉的住氣的,都過了這許久了,才打發人上門。

淡淡地問了幾句賈府眾人的境況,又提了兩句黛玉可康健之類的閒話,吳元澤接過了那書信,便讓人帶著王嬤嬤與賈府的另一個婆子去吃茶去了。

吳元澤瀏覽了一遍,卻是平平。當然了,自己其實也隻是一個陌生人罷了,人家小姑娘有所提防也是應該的。

隨意地將書信放在桌子上,吳元澤端起茶杯時,卻是發現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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