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蘇虹市沒有封城,卻戒嚴了。但瑟芮法安依然拿著勒壹的錢包出門,然後成功帶著鮮切雞,鵪鶉蛋,以及上次采購沒有買,勒壹家裡備的已經不能用的幾種調味品,返回家中。
全不似在熱暑八月末的太陽下步行了兩公裡,渾身不見一滴汗的紅發天使步入廚房,首先看到的,不是他昨日清理得宛若嶄新的灶台和流理台,而是亂七八糟堆了一些東西的工作間。
勒壹當初將三十平廚房改造成工作間時,肯定沒想到還會有另外的人使用他家廚房。
不值得驚奇,瑟芮法安當然知道勒壹搗鼓他那些“小東西”時,是什麼習慣。
紅發天使驚奇的是,將這個原本是廚房,卻挪做工作間的寬敞明亮房間弄得亂七八糟後,卷發膨似雞窩的青年,此刻卻是站在開火的灶台前,端著一個鍋子,很認真地在燒東西。
瑟芮法安將手裡的鮮雞和鵪鶉蛋放進冰箱,調味料各歸其位,然後才湊到流理台邊,看勒壹在乾什麼。
他剛好看到,卷發青年用一支大銅勺,在白色案板上劃下香甜四溢的一筆。
案板上有好幾個同樣散發香甜氣味的凝塊,琥珀的顏色,透明的質地,剛剛成型、略比室溫高幾分的溫度。勒壹拿起一把油畫刀將這幾個凝塊鏟起來,又放下油畫刀換成筷子。
筷子沾上鍋中尤帶餘溫的糖漿,點在凝塊邊緣,青年另一隻手靈巧地單手操作,粘上翅膀和腿。
隻是幾秒,一隻栩栩如生的糖畫蟋蟀就誕生了。
瑟芮法安再抬頭環顧四周,看到了三隻草編的蟋蟀,兩隻白紙折的蟋蟀,畫在紙上貼在冰箱上的蟋蟀,以及嗡嗡作響的3D打印機裡,正在成型的蟋蟀模型。
紅發天使也就離家了一個半小時,短短九十分鐘,某美術工作者是像天使長了八隻翅膀那樣長了八隻手,才肝出了這麼多隻不同樣不同種的蟋蟀吧?
瑟芮法安隻有一個問題。
“契約者,放在微波爐裡的早中餐你吃了麼?”
甚至不知道他回來了的勒壹迷茫抬頭。
微波爐就在這個時候發出叮的一聲,紅發天使看過去,微波爐的門哢噠打開,露出裡麵剛剛烤好的軟陶蟋蟀。
再看,瑟芮法安準備好的早中餐,為了不占流理台上的空位,被勒壹放進了洗碗池。
紅發天使什麼都沒說,軟陶蟋蟀飛出來,落到勒壹的工作台上,早中餐也自覺重新進了微波爐。
哢噠門關上,無形的手轉動微波爐的轉紐。
叮的一聲,微波爐再次開始工作。
“餓了嗎?”他和善地對勒壹說,“先去外麵餐廳坐下吧,我收拾下這裡。”
麵對這張臉,勒壹很難說不字。
五分鐘後,他坐在胡桃木的餐椅上,餐桌另一端是一字排開的八隻蟋蟀。
勒壹低頭看到貼在同款餐桌上的便利貼,以及便利貼上“契約者,為了我們的項目,請保持良好的三餐習慣,你的早中餐在微波爐裡”這一行字樣,不由真心實意地向瑟芮法安道歉。
“對不起……我沒看見這個……”
“沒關係,”瑟芮法安在廚房裡說,“下次我會注意貼在更顯眼的位置。”
進展到這一步,社恐已經無法將對話進行下去了!
如果是同學間發生這種對話,勒壹會臆測同學閒談中說了他的不懂事,很快周圍人都要偷偷笑話他,用這種其實沒有發生的事情嚇得自己瑟瑟發抖。但天使先生是純潔的天使,肯定不會乾取笑他這種事……
是純潔天使的……吧……?
勒壹突然不太確定起來。
而且,比起天使先生到底是純潔還是麵白心黑,他更在意天使先生此刻在他的廚房裡燉鵪鶉蛋母雞湯這件事。
分明初遇留下的印象是一個很有地球常識的大冰塊,但常識應該不包括怎麼燉母雞湯?
……他都不會燉母雞湯。
勒壹就這樣在深思中吃完了瑟芮法安買回來的豆花油條。
幸虧豆花油條不是天使先生自己做的,不然他就要懷疑人生了。
吃完後去洗了碗,對眼下奇怪的居家氛圍感到不習慣,明明想擺爛的勒壹猶豫再三,忍不住問:“那個,天使先生,現在……沒有需要我處理的喪屍之類的?”
紅發天使將燃氣爐從大火轉文火,砂鍋的蓋子落下合上。
沾染血水的菜板和刀具進入洗碗池,在淋下的水流中,配合海綿刷自覺清洗自己,零碎垃圾也投奔垃圾桶這個溫暖大家庭。勒壹上次見到這樣的魔幻場景還是在迪士尼的動畫電影裡,按照這個邏輯思考,天使先生難道就是迪士尼在逃公主?
瑟芮法安不知道他在腹誹什麼,轉身說:“銀桑樹已經贈與出去,小天使自發擴散,目前地球蔓延的鱗卵還沒發育到再築造一隻巢穴的地步。倒是下午你可能會有需要出動的時候,在那之前,先養精蓄銳吧。”
唔,話是這麼說,毀滅世界的敵人已經降臨,這麼等著人給自己燉母雞湯未免太悠閒了。
關鍵時刻,即便是勒壹這樣的人,也想努力一下,提議道:“我可以去幫忙給剛感染的鱗卵寄生者驅個蟲……”
繭女還沒死去前,作為荒境抵抗軍的旗幟,經曆過多次刺殺。
她的能力極端針對蛾母墮落後衍生的那些邪惡子嗣,也因此在其他方麵顯得不夠強大,甚至過於脆弱,為了能保護這個核心,荒境的抵抗軍後來花費了很多心思。
而……契約者,他的共鳴程度讓他至多掌握了“不夠強大”、“過於脆弱”繭女力量的三分之一,麵對地球上蠢蠢欲動,想要擢升為永恒的諸多邪惡者,藏好行蹤就是他最該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