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出了軟殼,發現那是一堆白絲纏成的繭,已經被那奇異的沉重液體染成了銀色。
這些東西哪來的?好奇怪。
思維的運轉逐漸流暢,腦子裡蒙的那層霧氣正在散去,過去她一直懵懵懂懂,身體長得很快但頭腦沒跟上,眼裡除了桑葉和草蟋蟀就看不到其他,現在卻突然神智清明起來。
啊,草蟋蟀。
她再次看向雙手手心。
記得是握著草蟋蟀沉睡的,為什麼不在。
她找遍自己渾身上下,沒有找到那個有趣的小東西。又蹲下在繭中摸索,攪動那白銀般的液體,依然什麼都沒找到,隻找出一塊破爛的白綢,抖了抖,上麵的白銀般液體紛紛滑落。
她氣餒地披白綢在身上,再度往上眺望。
這是一道狹窄的地縫,一根粗壯的樹枝卡在地縫中,撐起了她的繭,叫繭沒有滾進地縫深處。
但她分明記得,她在一處草木茂盛的山穀,在山穀深處的一棵老桑樹上,在老桑樹上的廟宇中,她在那裡結的繭,閉上眼睛睡著,為什麼現在在地縫下?
深思的她手腳並用,爬出地縫。
山穀一片荒蕪。
老桑樹隻剩下燒得焦黑的樹樁。
仔細尋找,才能找到原本搭建在老桑樹上的廟宇的碎片。
在陽光下,她第三次抬起手,看到了皮膚下扭曲糾纏的銀色和藍紫脈絡。
好痛。
之前沒感覺,現在才意識到,這種火燒般的感覺是疼痛。
“痛嗎?”
有誰在很遙遠的地方問。
“來吧,來吧,你該到這裡來了,”遙遠的聲音說,“來這裡,你不會有任何痛苦。”
荒蕪破敗的山穀依然存在過去修建的道路,青岩一級一級鋪成,向上的階梯。
她忍耐痛苦,往上走了一步,卻忍不住往下望。
望那青岩一級一級鋪成,向下的階梯。
她知道她應該上山去,但她以為,在上山前,她本能夠見到一個人,兩個人,很多人,
沒穿鞋的小腳換了方向,上山的事情並不用著急。
她慢慢往下走,然後變成了跳,一級一級往下跳,最後大步飛跨。
找到了,在這裡,就說嘛,明明講了要在外麵等我的。
她欣喜望著前方的平地,第一次張開嘴,發出聲音。
“嬤……嬤嬤!”
她沒注意到她發出的並非人聲,不過站在那兒的老婦人聽到了。
老婦人回過頭,鐵青的臉,翻出嘴唇的利齒,乾枯尖利的爪子,身上纏繞舞動的暗紅肥蟲,有她感到熟悉的古怪氣息。
她沒有在意,撲進對方懷抱,還看到了一路巡遊時熟悉起來的三丫。
“三……三……唔?”
在老婦人逐漸收緊的懷抱裡,她發現老婦人低下頭,一口咬在她的肩頭。
這是在乾什麼?她歪了歪頭。
吮吸聲作響,銀色的血液流淌出來。
和之前不會留下沾染痕跡的沉重白銀液體不同,血液流淌,在她皮膚上留下銀色的斑痕。
茫然的她也抱緊了老婦人,抬頭四顧,熟悉的人們搖搖晃晃圍了上來。
***
【共鳴度:69%】
【技能[水銀之血]已提升】
【技能[蛾翼之瞳]已開啟】
依然是那個稚嫩的嗓音說:“……唯愛唯恨,蛾翼之瞳。”
正在按重力加速度投向漁船懷抱的白裙小女孩,砸下的速度緩緩減慢,不借助意念控製的水銀之血,她憑空懸浮在了漁船的上方。
“不要過來!”下麵的曲安龍大喊道,“你一時半會兒殺不掉這麼多喪屍的!在你殺掉所有喪屍之前,喪屍能殺光這一船的人!”
繭女便真的懸停在上方,沒有再動。
但水銀之血依然在動,勒壹對這種材料感到更得心應手,它抽出一根根纖細的絲線,在日光下編織,編織成兩對寬大的,展開有二十多米的美麗銀白蛾翼。
“都說了不要動!”曲安龍已經顧及不上周圍五星國軍方的動作,“攻擊!給我攻擊!”
安靜泡在海水中,但目光不離船上人質左右的喪屍們,一下子注入了新的活力。
它們抓住船舷的欄杆一躍而起,跟不上情況變化的人質們躲都來不及躲,就看到血盆大口已經在眼前張開。
便在這一刻,天空昏暗下來,灑下了血紅的月光。
不,是水銀蛾翼遮擋在他們頭頂,蛾翼之下,白裙小女孩閉上了眼睛,但蛾翼上花紋變化,兩枚巨大的,鮮紅如寶石的渾圓眼眸花紋睜開,灑下淡紅光芒,對著漁船上的所有存在投以注目。
一個走不動的人質,抱著孩子,看著撲過來的,明明每天早上都會和她問好的丈夫,默默流淚。
突然,喪屍撲通跪在她麵前。
淡紅的“月”光下,它的眼神依然貪婪而饑餓,但它的手卻死死扼住了自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