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
好歹轉學到七中也已經好幾個月了,對於學校各大風雲人物的八卦事跡，魏薇薇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一些。譬如說，季驍,這位集“學霸校霸顏霸”三霸光環於一身的混世魔王霸霸霸,雖暗戀者追求者眾多,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萬年單身狗。
而季驍一直不談戀愛的原因,坊間流傳的版本就很多了。版本A：大佬眼光太挑,至今還沒遇到過讓他心動的女孩；版本B：大佬是豪門貴公子,家族早就給他安排了花容月貌的聯姻未婚妻,所以他才多年來潔身自好守身如玉；版本C：大佬性取向小眾,深櫃一枚,所以對各式各樣的大美女全都不感興趣。
然而,此時此刻，吹著秋風、曬著太陽、走在學校羊腸小徑上的魏薇薇卻認為這些傳言全都不太靠譜——聽聽大佬這張口就來的土味情話，這霸氣側漏的霸總文男主標配句式，你跟她說他從來沒處過對象？
如是思索著,魏薇薇不禁在心中給季驍豎了個大拇指,目露讚許：大佬可以的，藏得夠深。
季驍喝著從魏薇薇手裡搶來的白桃青檸,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又開口，道：“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
魏薇薇：嗯嗯嗯？
魏薇薇一愣,抬起頭,發現季驍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一副很期待她就他剛才那番言論給出什麼評價的樣子。她默了默,覺得自己像極了電視上那些意外被大獎砸中的幸運觀眾，被主持人強塞話筒說獲獎感言。
思來想去幾秒後,魏薇薇硬著頭皮莊重說道：“感謝季驍同學你對我的欣賞和認可，我一定認真學習，天天向上，爭取長大以後成為一個對國家和社會有用的人，不辜負你對我的一往情深。”
季驍：“。”
季驍：“就這些？”
麵對大佬的疑惑，魏薇薇比他還疑惑：“是啊。不然你希望我說點什麼？”
季驍直視著她清亮晶瑩的眼睛，說：“我想聽你說，你對我真實的感覺。”
魏薇薇心想你還是算了吧，土味情話張口就來，我才不信你真的沒處過對象。就憑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十八九歲就已經如此禍水，等將來年紀再大點，還不知道會禍害多少小姑娘，要害多少顆放心為你破碎。
魏薇薇不是個擅長撒謊的人，情商也不算太高，大部分時候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也不太會拐彎抹角。聽季驍這麼問，她思忖須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深吸一口氣，把盤旋在腦子好些天的困擾給問了出來：“其實吧，季同學，這麼久了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說你喜歡我，可是我真的想不通。”
季驍神色平靜：“你想不通什麼。”
魏薇薇說：“想不通你為什麼喜歡我。而且我們明明才認識不久，你就好像很喜歡很喜歡我了。”
季驍淡淡直視著魏薇薇。注意到這崽子說這話時，小手的食指無意識地摳著烏龍啵啵奶茶的杯身，一不留神就暴露出了她此刻的緊張不安。這可愛的小動作讓他心頭一動，下一刻便伸出手去，非常自然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瓜。
魏薇薇：“。”
魏薇薇：為什麼突然動手動腳？而且，大佬您這熟練無比的動作，這莫名寵溺的眼神，怎麼這麼像擼貓啊喂。
魏薇薇始料未及，讓他忽然伸手這麼一擼，直接呆在了原地。隨後便聽見大佬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依舊是那副清冷的嗓音，語氣卻很低柔，帶著安撫意味：“跟我相處，你不用害怕，也不用緊張。”
魏薇薇：我倒是也想淡定，你特麼彆摸我啊。
魏薇薇發量很多，頭發蓬鬆而柔軟，季驍似乎對她這顆腦袋很滿意，大掌扣著她的腦袋頂挪都不帶挪的。他繼續氣定神閒地擼她，緩慢道：“我記得之前我就告訴過你，凡事不可隻看表象。你覺得我們才剛認識，或許並非如此。”
魏薇薇聽他說著，試著戰術性後仰，想要把自己的腦袋拯救出來。然而剛有動作又被季驍給一把撈回去。
魏薇薇：……好無奈。
算了，喜歡就擼吧，彆把她擼禿就好。
季驍說：“人類不是常說，時間和空間不是衡量情感價值的標準麼？你為什麼覺得，剛認識，我就不能‘很喜歡’你？”
魏薇薇聽得雲裡霧裡，覺得自己腦子又不夠用了，琢磨了會兒，道：“那你看，我這麼理解行不行？就是說你對我屬於是一見鐘情見色起意，而且在短時間內就已經情根深種，難以自拔了唄？”
季驍聞言思考幾秒，回答：“你說對了一半。但非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行。”
魏薇薇一副恍然大悟狀，回憶著：“啊，那天你在樹底下睡覺，我找你借物理答案，微風習習，陽光燦爛，你睜開眼見到了我，於是就垂涎我的美色對我念念不忘？”
季驍：“……”
季驍輕輕揪了下她的馬尾辮，涼涼糾正：“對的是後半段。”
不知怎麼的，魏薇薇心裡忽然沒由來地竄起一絲不爽。說道：“如果不是垂涎我的美色，你會情根深種？會難以自拔？承認你覺得我貌若天仙就這麼難嗎？”
季驍敲敲她的腦袋瓜：“你的確長得很不錯。但我喜歡上你，不是你說的那天。”
魏薇薇好奇心被勾起，眨眨眼：“那是哪天？”
季驍：“你問的問題已經夠多了。接下來輪到我說。”
魏薇薇：“你要說什麼？”
季驍又喝了一口她的白桃青檸。大佬就是大佬，連肺活量都非同一般，這一口直接把白桃青檸喝了個精光見底。魏薇薇聽著她的奶茶被喝光光的“呲溜”聲，一陣肉疼，心道你大爺的，一滴不給她留，真夠狠哈。
季驍隨手把空奶茶杯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回過頭來看她，平靜道：“說吧。”
魏薇薇：“？說啥？”不是你說嗎？不是不讓她說了嗎？到底誰說？
季驍用非常理所應當順理成章的語氣，道：“說你喜歡我。”
魏薇薇：“……”？？？
她人都傻了，甚至開始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聽錯——這位大佬說的竟然不是“說你喜歡不喜歡我”，而是直接給她來了個毫無迂回餘地的陳述句？
魏薇薇很淩亂：“……不是。你剛才不是還要問我對你的真實想法麼？”
季驍：“我改變主意了。”
魏薇薇：？
季驍：“你的想法昭然若揭。”
魏薇薇：？？？
季驍微微抬起下巴，眼角眉梢都流淌出一種貴族式傲慢，淡淡道：“我知道你也喜歡我，不用不好意思承認。隻要你想，我們隨時可以開始正式交往。”
魏薇薇：……真的好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把如此中二自戀的話說得這麼自信的。
魏薇薇用一言難儘的眼神看著他，沉默良久，憋出了一句著名渣男語錄：“你非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誰知話音落地，季驍竟很輕地笑出一聲。
魏薇薇真的要被這個時而高傲冷漠，時而神經中二，時而又有點莫名反差萌的校霸大佬搞抓狂了。她抓了抓腦殼，使勁揪下頭頂的一撮毛，欲哭無淚地問：“請問季驍同學，你又笑什麼啊？”
聞言，季驍彎下腰，貼近她，右手輕輕刮了下她的鼻頭，“魏薇薇，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最有趣麼？”
魏薇薇：天馬流星拳錘爆你狗頭的時候？
季驍嘴角彎著一道弧，心情頗不錯的樣子，道：“每次在我這兒吃了癟的時候。”
魏薇薇：“……？我說，這不會就是你老愛欺負我的原因吧。”
季驍：“對啊。”
魏薇薇：什麼！居然就這樣相當不要臉地承認了？
季驍：“看你又生氣又乾不掉我的樣子，我就覺得很有樂趣。”也蠻可愛。
有趣個屁啊！這純粹是把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這一回，魏薇薇著實忍無可忍，拳頭一握，瞪著季驍雄赳赳氣昂昂撂下一句話後就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撒丫子跑了——
“想當我男朋友，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
回到教室，午自習已經接近尾聲。
魏薇薇貓著腰從後門小心翼翼地溜回座位，環顧四周，隻見大部分同學都趴在桌上睡午覺，隻剩少數幾個學霸還拿著作業奮筆疾書。班長蔣梅也趴在講桌上午睡，並沒有發現遲到多時的魏薇薇。
魏薇薇暗自長舒一口氣，看了眼課表，下午第一節是語文，便從書包裡提前拿出語文教材放到桌上。
一旁正在午休的顧雨桐聽見響動，睡眼惺忪地抬起頭來，迷糊道：“欸？魏薇薇你回來啦。大中午的跑哪兒去了？這麼晚了才回來。”
“有點事，到學校外麵去了一趟。”魏薇薇乾咳一聲，假笑著糊弄，並不打算跟好朋友實話實說。
顧雨桐卻品出了端倪，瞥她一眼，嗓音也跟著壓低：“喂，老實交代，你該不會整個中午都和季驍待在一起吧？”
魏薇薇：……
魏薇薇被口水給嗆住了，一陣心虛：“為什麼這麼說？”
“猜的唄。”顧雨桐直起身子打了個哈欠，動動下巴，眼神往魏薇薇後排掃，道，“你不在，季驍也不在，很容易就把你倆聯想到一起了。”
魏薇薇：“……好吧。”
顧雨桐端詳著她的臉色，驚：“不是吧？你們真的在一塊兒？”
魏薇薇：“你彆誤會。我隻是去找他道歉，為舉牌手的事。順便請他喝了一杯奶茶表達歉意而已。”
顧雨桐眯起眼，一副嚴刑拷打的口吻：“真的？就隻是這樣？”
魏薇薇被她瞧得直縮脖子，停頓好幾秒，終究還是架不住招了供：“好吧……順便還偶遇到了梁夢雨跟他告白。”
顧雨桐眼睛尖，打量魏薇薇一圈後很快發現了異樣——她抬起手，指著魏薇薇纏在馬尾上的發圈，道：“這個櫻桃發圈你不是說弄丟了麼，怎麼又找回來了？也和季驍有關？”
魏薇薇：……姐妹，下一季神探夏洛克沒你，我堅決不看。
魏薇薇沒轍，隻好把今天中午發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向好友交代。
聽完一切，顧雨桐摸著下巴陷入了一番沉思，好半晌才低聲道：“聽你這意思，原來你和季驍還沒有正式確定關係呀？”
魏薇薇：“還沒有啊。”……啊呸，為什麼她要加個“還”！
魏薇薇擺擺手，改口重說：“沒有沒有，確定什麼關係，我又不喜歡他。”
誰知好友聞言，賞了她嗬嗬兩聲笑：“是麼？”
心頭沒由來一陣慌亂，魏薇薇定定神，故作淡然：“當然是。”
顧雨桐傾身往她湊近幾分，“既然不喜歡，那聽見梁夢雨要跟他告白，你急什麼？”
魏薇薇扭頭，看向顧雨桐：“我急了嗎？”
顧雨桐點頭：“你急了。”
魏薇薇硬著頭皮反駁：“我那隻是八卦加好奇，隨時衝在吃瓜前線。而且本來就找他有事情嘛。”
顧雨桐：“隻是道歉而已，什麼時候不行？拜托，你和季驍不僅同班，還是前後桌，還怕找不到道歉的機會？”
魏薇薇：啊這……
“行了魏薇薇同誌，你欲蓋彌彰越描越黑的樣子真的很好笑。”顧雨桐說著，抬手用力拍了拍魏薇薇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火急火燎衝去告白現場的唯一原因，是你怕季驍答應梁夢雨。愛情的種子已經在少女的心理生根發芽，承認吧，你就是喜歡季驍。”
“你就是喜歡季驍。”
“你就是喜歡季驍。”
……
顧雨桐的最後一句話在魏薇薇的腦海中形成了三百六十度環繞式回蕩，蕩啊蕩，就這麼一直回蕩到了晚自習放學，經久不衰，愈演愈烈。
儘管好友的話衝擊力不小，但魏薇薇自認為自己對情緒的管理能力還是很不錯。她非常的淡定。淡定地走出校門，淡定地上了公交車，淡定地回到家，淡定地換上拖鞋，淡定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甚至還十分淡定地微微一笑，招呼正在在忙活的父母：“爸媽我回來了。”
魏父魏母：？
魏母係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打量女兒幾眼後皺起眉，試探著詢問：“薇薇，你怎麼啦？”
魏薇薇笑臉從容：“沒事啊，我很好。”
魏父：“那你書包呢？”
魏薇薇聞言一愣，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兩隻手，微笑著自問：“是啊，我書包呢？”接著又微笑著自答，“啊，落在了學校，我忘記背回來了。”
魏父魏母：“……#￥%”
吃完加餐，魏薇薇仍是一臉淡定，向魏父魏母撂下一句“爸媽我回臥室看書了”後便施施然離開飯桌回到房間。啪，關上房門。
看著眼前緊閉著的臥室門，魏母一手拿鍋鏟，另一隻手輕輕扯了扯魏父的袖子，憂心忡忡道：“孩兒他爸，咱閨女該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吧？考差了？”
“最近好像沒什麼考試啊。”
“在學校被霸淩了？”
“不像。”
“那會是為啥？我看她精神狀態好像不大正常啊。”
魏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沉思：“根據我對現在青少年的觀察和研究，她這情況，不是失戀，就是剛戀。”
*
夜深人靜，臥室內。
失魂落魄一整天、甚至於在回家時連書包都往忘記背的魏薇薇沒骨頭似的趴在床上，整顆腦袋蒙在被窩裡，在把自己生生憋死的前一秒，她才唰一下掀開被子露出個腦袋——
魏薇薇：什麼？我居然喜歡上了季驍？
真是本年度第一大震驚事件。
不過……魏薇薇腦海裡浮現出季驍那張冷漠的臉。其實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她並不覺得季驍有傳聞中那麼惡劣。傳聞說他暴戾、乖張，仗勢欺人橫行霸道，活脫脫一個混混頭子。但她所接觸到的季驍，長得好看（校草認證），成績優異（萬年不變的年級第一），富有愛心（會收養流浪狗阿黃），樂於助人（曾把校服借給她），愛好勞動（舞台劇排練期間多次主動留下來和她一起做清潔），一心帶領眾多問題少年棄暗投明（幫一幫吊車尾的小弟們惡補學業，還給大家製定每學期的學習目標）。
仔細想想，大佬除了性格古怪點、脾氣不太好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缺點。
甚至還優點多多，怪招女孩子喜歡的。
心裡亂糟糟的，腦子裡也亂糟糟的，魏薇薇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煎餅。一連烙了數來回，她煩躁地地撓了下頭發，略思索，她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殺神”這一備注名後，點進了兩人的空白短信對話框。
魏薇薇足足做了十個深呼吸，兩手並用，用26鍵輸入法，敲出漢字的拚音首字母飛速打字：「SRWHXYXHN」【雖然我好像也喜歡你】
打完，摁下發送鍵。
緊接著又打：「DS」【但是】
打完，摁下發送鍵。
繼續打：「WMHSSLB」【我們還是算了吧】
打完，再順手摁下發送鍵。
最後無意識地掃了眼對話框自己發出去的文字：
魏薇薇：【雖然我好像也喜歡你】
魏薇薇：【但是】
魏薇薇：【我媽會三十六變】（注：此首拚梗源於網絡）
魏薇薇：“……？？？”
？什麼玩意兒？
魏薇薇傻了，都沒反應過來，整個人目瞪狗呆。緊接著，她就看見對話框裡彈出了季驍的回複。
季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