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一個在橫濱曆史上來說最難熬的一個夜晚了。
它不同於擂缽街帶給人們的恐懼。擂缽街的行程是在眨眼之間的,人們還來不及感到恐懼亦或是掙紮,就被這突然到來的災難所毀滅,甚至於被磨滅了一切曾經生活在這片區域的痕跡。
而這次由鬼王所帶來的喪屍侵略卻完全不一樣,同樣是災難,它的規模更大,人們卻對黎明抱有一絲希望。
任何的抵抗對他們來說都是積極向上的。
橫濱陷入了永夜,而常駐於黑夜的組織選擇了與橫濱的白夜以及夕陽聯手,一同將標記著錯誤時間點的時鐘調回正確的軌道。
橫濱史上規模最高的銅牆鐵壁保護著沒有任何作戰能力的普通人,而那些麵目可憎的怪物則是將他們的堡壘牢牢圍住,試圖從任何一個抵抗薄弱的地方擊破人類的防線,將廝殺與鮮血帶給這片土地。
從橫濱的軍事基地調過來的戰鬥直升機正翱翔在天際,用猛烈的炮擊掃射著那些絲毫沒有痛覺的怪物,滿目狼藉的地麵上各處都是怪物們的殘肢斷臂。用紫藤花浸透過的武器對它們而言是致命的,它們哀嚎咆哮,可就算整個軀體都隻剩下了一隻胳膊、一條腿,身體已經開始灰化,怪物們仍然沒有理智的往人類的方向攀爬著。
而更多的、源源不斷的喪屍們依然前仆後繼。
正如鬼舞辻無慘所說的那樣,人類的戰士正在逐步走進絕境。
熱武器總有被消耗殆儘的時候。
彈藥已經無法被配給至上方的空中戰隊中,而地麵上守衛著堡壘某一處通道的戰士們已經在那些持續且不止疲憊的攻擊中節節敗退。
如果他們徹底退開逃脫的話,麵臨的則會是怪物大軍突破防線,徹底虐殺那些無辜的人。
胸口上佩戴的軍銜已經被鮮血染紅,疲憊的軍官捂著臉,太陽穴一跳又一跳的。他的臉上布滿了血跡,有的是他自己的,有的是他的同伴的。在喪屍的攻擊之下,他們用於聯係外界的通訊工具已經徹底被破壞,就像是魯濱遜曾經居住的那一座孤島一般,他們隻能艱難的守在原地,眼前是一片漆黑。
“還剩、還剩多少人?”
“報告!探查小隊全線失聯,一小隊餘3人,二小隊餘5人……目前總人數為36人!”
“那彈藥呢,還有多少?”
“……”
令人窒息的沉默。
軍官顫抖著深呼吸,使勁搓著臉,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合適的語言去安排接下去的任務。
還剩不到40人,要阻擋千軍萬馬,他們真的還有希望嗎?
年輕的軍人抹了一把流到眼角的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挺著胸膛朝軍官敬了個禮:“請指示!”
軍官望著他:“你今年多大?”
他迷茫了一瞬,但他依然服從的回答了上司的問題:“報告!19歲!”
軍官的眼底泛著血色,他苦笑著搖頭,說不出讓這個年輕的孩子趕快逃命的話。哪裡都不安全,他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
既然這樣的話,還不如跟身後的人們共進退。
他剛要開口,被另外一個衝過來的士兵打斷。
“天上、天上——”
軍官臉色一沉,迅速的跟著士兵們一同往外走去。
他所看到的並不是所想的,譬如新型的怪物從上方突襲而來,而是更加令他所震撼的,也是所悲切的場景。
已經消耗完所有彈/藥的空中部隊理應沒有了任何作戰的能力,他們應該回到基地的停機坪上等待下一步的行動——也許沒有什麼彆的行動了,不止他們一個隊伍缺少武器——然而他們卻仍然盤踞在保護著人們的堡壘上方。
通訊中隻能聽見沉悶的呼吸聲,還有老式電視機沒有信號時發出的滋滋的噪音,位於高處的空軍部隊將視線往下放,注視著每一處火花迸射的地方。
“怎麼辦?我還不想回去。”
“我也還沒有打過癮呢。”
“你不回去的話你老婆怎麼辦,總不能留她一個人吧?”
“嘖,人早沒了,現在追上去的話說不定還能追上。”
“……我、我想回去的,但是我回去的話爸爸媽媽是不是沒希望了?”
“回去見一麵也好。”
“那我也不回去吧,嘿嘿。”
沉默了一陣,通訊中傳來沉重的歎息。
“那大家都不回去了?”
此起彼伏的讚同聲響起。
“既然這樣,讓我們試試能不能讓這片天空染起一點亮光吧。”
地上部隊的軍官
死死地望著天空。
戰鬥用直升機正如同一顆顆從太空中墜落的流星,帶著一去不複返的氣勢,直直的往怪物們湧來的方向衝去。
然後是爆炸、是短暫而絢麗的明亮。
軍官顫抖著手,將軍帽從頭上摘了下來,他一時沒拿穩,又低著頭去把帽子從地上撿起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
“我們……”
他哽咽了一下,立馬深呼吸,將自己聲音裡的顫動壓了下去。
“沒有子/彈我們還有刀,還有這身血肉。”
“來一場勝負吧,這次誰殺的多,回去我就給誰放一周的假,讓你們回家去看看你們的父母,去做你們想做的事情。”
跟在軍官最後麵的士兵噘著嘴:“才一周啊,也太小氣了吧。”他小聲的嘀咕著,步伐卻堅定的一路向前,朝著那些未知的危險衝鋒。
從戰地之中綻放的火光自然也被僵持住的奧茲與鬼舞辻無慘收入眼底。
鬼舞辻無慘笑了起來:“多麼令人感動啊。”
“可是當人們的信念被動搖、崩塌的時候,他們會意識到的,這些隻是無用功,都是白費力氣。”
“他們遲早會明白。”
戰地裡的火光實在是太大了,真的就像是一個從海平麵升起的太陽一般耀眼。因為爆炸產生的氣流遲遲而來,卷起一地的風沙塵土,也帶來了刺鼻的血腥氣。
火海讓怪物們哀嚎得更加厲害了。
而就在那燎原的烈火之中,卻徒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的球體。
球體的四麵八方都是怪物。怪物們感覺不到痛處,自然也無法感受到從球體中肆虐而出的那些黑色的觸須從他們的身體中穿過。他們隻是無腦的衝撞,用帶血的肢體想去撕碎這個球。
在一聲仿佛天崩地裂的爆炸聲中,那些層層疊疊覆蓋在球體上的怪物們被瞬間彈飛,一個看得出是一個人形的東西從球體裡衝了出來,帶著淩厲嗜血的氣勢豪無差彆的攻擊著周圍的東西。
儘管他身上並沒有能夠徹底將鬼消滅的紫藤花,但被撕碎的鬼們的恢複速度竟然無法跟上這個人的攻擊速度。
一隻被撕成兩半的鬼還在地上扭動,他的身體中間正生長出了一層新肉,即將將他的身體重新粘合在一起。可惜這個
突然出現的殺人一腳便將他那些好不容易重新長出來的東西踩了個粉碎。
奧茲從他那一頭亮眼的發色上意識到,這個身上布滿了黑色痕跡的殺神正是中原中也。
他的氣息變得不同了,以至於讓奧茲一時之間都沒有認出他來。
中原中也的口中發出無意義的吼叫,就像一頭失去控製的野獸一樣,似乎除了攻擊眼前的活物之外彆無他想。
鬼舞辻無慘有些驚訝的挑著眉頭:“看來不止你一個非人類的東西站在人類的那一側啊。”
怎麼回事?中原中也不是人類?
太宰治托腮,哼了一聲突然笑了:“是汙濁啊。”
奧茲皺眉:“是中也的異能?我以為他隻是能操縱重力。”
太宰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你認識中也?”
“哦也對,你既然認識我也該認識他。”
奧茲:“……”
太宰治笑眯眯:“是異能哦,不過是一個除了人間失格以外就無法控製的異能,說不定能先送這隻蛞蝓踏上黃泉路呢,真是便宜他了。”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說這種恐怖的話?!而且太宰治看上去是真的在考慮這個計劃的可實施性。
奧茲歎氣:“你要去那邊嗎?”
太宰治詫異:“我為什麼要去那邊?”
奧茲:“……中也是你的朋友吧。”
“朋友?彆侮辱這個詞了,”太宰治撐在扶手上,輕鬆的就像是隻是一個普通的看風景的人而已。他揚了揚眉梢,說:“我看你的表情,可不太是想讓我離開的樣子呢。”
“……”奧茲抿嘴,轉頭不去看他也不否認,“彆讓中也……”
“哼。”
太宰治沒有回應,但奧茲知道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提議。
這是兩個戰場。
鬼王和血族的。
怪物與人類的。
他們都有各自的使命存在。
火舌舔舐著整片大地,熾熱的光亮讓人們恍惚著疑惑是否黎明已經到來了。
奧茲靜靜的看著鬼舞辻無慘,鬼王用他口中“靈魂的力量”將許多東西——比如碎石、屍體的殘渣,總之是一切目之所及之物——將它們全部彙聚到一起,成為了一個堅固的盔甲覆蓋在了他的身上。
他終於拿出了那柄曾經屬於奧茲的武器。
那
是世間唯一一個能徹底殺死他、或是殺死奧茲的武器。
鬼王揮舞著刀從天邊的彼端俯衝下來,銳利的刀鋒對準了奧茲所在的位置,在距離奧茲還剩幾十米的位置劃破空氣,讓一道無形的攻擊來到了奧茲的麵前。
奧茲躲閃的速度也很快,他幾乎在發覺鬼舞辻無慘的動作時便已經做好了閃避的準備。
可惜那把鋒利的刀並不是那麼好躲開的。
被鑄來專門獵殺黑暗生物的刀已經將追逐他們的本能刻進了刀刃之中,就算奧茲躲開,它仍舊有一部分的攻擊轉向到了奧茲降落的位置。
隻聽“噗”的一聲,奧茲瞬間張開用來防禦的羽翼竟然被劃開了一道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