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的植物竟然摸上去如此柔軟,連刺也是軟的。
是因為不想傷害到彆人嗎?
福澤諭吉沉默,回頭看著森鷗外。
森鷗外正在想辦法把中原中也從地上抱起來:“嗯?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
福澤諭吉靜靜的問:“這也在你的計劃中嗎?”
森鷗外的動作一頓:“你是說這些植物?”
“不,”福澤諭吉說,“人們的存亡,這篇故事的收尾,還有很多東西,你都料到了。”
森鷗外放棄了搬運中原中也的決定,老實的坐了下來伸了個懶腰:“怎麼可能呢,這可不是一場簡單的戲劇演出,我也不是編劇。”
“我隻是覺得那個人會有辦法而已。”
“啊!太宰君!你回來了!”森鷗外伸長了手,頗為活潑的朝來人揮手,“剛剛一言不發的就跑走了,害我擔心了很久呢。”
太宰治踱步前來,停在了離森鷗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他的手捏著拳頭。
森鷗外的笑容淡了:“你拿著什麼?”
太宰治張開手,是一枚破碎的戒指。他望著手心,說:“不知道。”
森鷗外徹底沒了笑意,皺著眉神色變冷:“奧茲先生呢?沒有跟你一起來?”
“他走了。”太宰治回答。
看著無聲的朝海邊走去的人,森鷗外沉沉的歎了聲氣。
“我果然不適合做編劇啊。”
*
“你不用來的,我一個人也可以。”
“這個時候應該說謝謝才對啊,不過既然是織田作,會說出這些傷人的話也無可厚非了。”
太宰治靠在一輛車前,看著織田作之助將最後一個紙箱子放進後備箱裡。
織田作要帶著那幾個孩子搬家了,咖喱店被毀得差不多,孩子們無法在那裡繼續居住,所以他打算先找個便宜一點的房子,帶著孩子們先住進去。
咖喱店的老板也去投奔了市區裡開咖啡店的朋友。
太宰治是來幫織田作搬家的,雖然從頭到尾他也隻是站在旁邊看著而已。
織田作把從車子裡探頭出來的孩子按回去,然後讓他們把窗戶關嚴實,這才對太宰說:“之前聽說你也被感染了,現在怎麼樣?”
太宰治低頭擺弄著手裡的小玩意,似乎對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慘劇不太在意:“哦,那個啊,的確被鬼王控製過一段時間,不過多虧了——現在身體裡的東西已經被徹底排出去了。”
“好的、不好的,全部都清空啦。”
他的臉上掛著很大很燦爛的笑容,可無端的讓人覺得空虛與落寞。
織田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躊躇了一陣,問:“那接下來你要去哪裡?”
太宰治今天的穿著跟以前不太一樣,今天他穿了一件駝色的風衣,看上去活潑了許多。
被這麼問道的他露出了一個壞笑:“去哪裡啊……總之先去撬了中也那家夥的保險櫃,把他的珍藏酒帶走,然後找一個好地方喝掉!看他跳腳又沒辦法的樣子,哈哈哈……”
織田作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但是他隱約有一種感覺,太宰治是有一個目的地的。
所以他沒有太擔心這位朋友。
橫濱的一切都在變好,災後的重建進展很快,那些生長在土地上的綠色囊腫也一個一個的開出了花,是白色的玫瑰,很好看。
有人說這些白玫瑰是以怪物們體內的毒素為食的,因為當開花之後,藤蔓便會鬆開,掉出裡麵原本已經成為怪物、卻因為毒素被吃乾淨而重新恢複意識的人類。
在他們正在考慮到底是否該徹底鏟除這些不知由來的花藤,以防慘案再次發生時,花藤們又像懂得人們的心思,一個接一個的縮回土壤裡,悄然無息的消失在人們的視野裡。
似乎每一個人都在變好。
坐到駕駛位上的織田作剛點燃發動機,在看著後視鏡裡孩子們打鬨的模樣時,突然便想起了奧茲曾經留下的那一盆植物。
他有些猶豫。
太宰治看出了他的猶豫。
“怎麼了?”
“太宰,你還記不記得……奧茲?”
“……”
“他送了我一盆植物。”
“嗯,然後呢?”
“他說裡麵有準備送你的禮物,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該等他回來再送給你。”
織田作還在猶豫,太宰治就已經打開了車門,從織田作注視的位置找到了那一盆植物。
它蔫巴巴的杵在土裡,泛黃的葉片已經開始乾枯了。
看上去怪可憐的。
太宰治捏了捏它的葉片,總感覺葉子在他的手裡抖了一下。
“謝謝轉交。”太宰治禮貌送彆了他的朋友。
關於奧茲的事情他還是想不太起來,那些吸血鬼的、鬼王的東西已經徹底的離他遠去了,有的時候他都懷疑曾經發生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可是奧茲在離去的時候留念的看了一眼這枚戒指,他似乎知道自己無法帶走它,所以他隻能看著。
後來這枚戒指摔碎了,來到了太宰治的手上。
如果是夢的話,夢裡的東西是不會出現在現實裡的。
太宰治搖晃著手腕上的鏈子,回憶那些在自己腦海中一閃而過卻無法抓住的畫麵。
他從盆栽裡找到了一個黑皮的冊子,冊子上畫著一直兔子。
他想,也許這個本子能夠幫他找回丟失的東西。
人的喜樂並不相通。
太宰治覺得人世間吵鬨,可是他還是決定接受它們。
因為有一個人喜歡這份吵鬨,所以他要替他繼續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