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是給自己宣的,魏雲熙叩首謝恩,直起身時眼前有些發黑。
建寧帝佯怒哼了一聲,喊馮祿進來把人扶起來坐下,另賜了熱茶和點心。魏雲熙此行的目的隻是想解除婚約,完全沒有渴死餓死自己的打算,謝過恩後便開始連吃帶喝,等到太醫進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恢複了大半血色,但額頭上的傷口還是需要重新包紮,建寧帝揮了揮手,讓禦醫就在房中處理。
魏雲熙額頭上的傷口看起來很慘烈,但大部分是淤腫,真正出血的傷口其實並不算大。禦醫技術熟練地將創口清理了一遍,塗抹了特製的傷藥,又重新纏好紗布,建寧帝仔細詢問了一番才放人退下。
房內仍殘留著傷藥獨有的藥香,淡淡的清冽,還有點好聞。禦醫離開前打包票,這樣的傷口不會留疤,建寧帝鬆了口氣,魏雲熙卻並不太在意。
“你可想好了,真要退婚?”建寧帝歎了口氣,直麵話題。
魏雲熙這才鬆了口氣,態度誠懇地搖頭,表明心意:“不是退婚,是解除婚約。”
建寧帝失笑,“這有什麼不同,還不都是一樣。”
不同可大了去了,退婚是她不要成王,就算再不受寵,江蘊青也是鳳子龍孫,輪得到一個小小侯府的女兒嫌棄?真是嫌命長!
解除婚約就好聽多了,起碼責任一人一半,被人嚼舌根的時候也是風頭對半分,再適合不過了。
建寧帝不想和她在這個問題上掰扯,“你真的看明白了你現在的處境?”
魏雲熙沉默須臾,頷首回道:“明白。”
何止明白,她甚至已經親身經曆過一次,牛鬼蛇神齊冒頭,內憂外患。
“成王雖然之前犯了點混,但他骨子裡是個極重信守諾的人,容易心軟,沒那麼知情識趣,卻是最可靠的,你嫁與他儘可過清淨舒心的日子。”建寧帝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朕曾答應你爹,要好好照拂你。可朕終究不能看著你一輩子,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幫你尋個信得過的好夫君。與其聽取那些旁人嘴裡說出來的彆家兒郎,倒不如從朕自己的兒子裡選,起碼朕很了解他們。”
從皇子堆裡扒拉著給自己選夫婿?!縱然有再活一世的千載機緣,魏雲熙也不敢接
下這容易招惹天打雷劈的殊榮,忙起身行了個大禮,怯怯道:“承蒙陛下厚愛,臣女愧不敢擔!”
魏雲熙的父親出身崇都平凡商販之家,因眼光獨到為人疏闊而屢有奇遇,加之嶽家的傾力相助,創下了豐厚的家業。今上承襲大統之初,爆發三王之亂,魏雲熙的父親經人引薦破家支持今上平亂,四海穩定後,今上論功行賞,魏雲熙的父親被封為雲陽侯,封地就在京畿雲陽縣,雲陽魏氏至此從商賈一躍進入侯爵貴族的階層。
儘管如此,商賈出身的烙印始終牢牢打在魏父和魏雲熙的身上,魏雲熙年少時常常被太後宣進宮與皇女、貴女們玩耍,皇上和太後明顯的關愛雖然讓她免於被明目張膽欺辱,但無聲的排斥同樣使她與所謂上層貴女圈子格格不入。皇上剛才這番言論若是傳了出去,她恐怕要被全崇都的貴女們架上火堆烤。
建寧帝沒有讓她馬上起身,端起茶盞啜飲了一口,才又緩緩開口道:“這裡沒外人,你坦白跟朕講,為何突然改變了心意?”
魏雲熙打小就認識成王,心儀於他並不是什麼秘密,稍微熟悉一些的人都看得出來。正因為如此,建寧帝賜婚才會首選成王。
“是因為成王公然抗旨,讓你傷心了?”建寧帝問道。
魏雲熙垂首,少傾沉默後低聲回道:“成王殿下早已心有所屬,我,不忍心強人所難,還請陛下寬宥成全。”
建寧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語氣轉而嚴肅,“你父親剛剛過世,府中隻有你一個人撐著,暗流湧動,危機近在眼前,你確定要在此時推開皇室姻親的助力?你自年少就開始跟著你爹打理家業,雲陽侯府明裡暗裡多少產業都和皇家有所牽連,你不清楚?這樁婚事會讓你省去多少麻煩,你不明白?”
天子威壓稍稍顯釋,便讓人心理壓力陡增,魏雲熙也不例外,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頂住,穩聲回話:“我明白,更清楚陛下的切切關愛之心!可是,人心是強求不來的,與其一輩子相顧無言,我寧可試試闖一闖那暗流,最差不過是折損掉家業,陛下總會管我一輩子衣食無憂的!”
建寧帝瞪眼,繃不住臉失笑,抬手點了點她,“趕緊給朕滾起
來坐好!”
魏雲熙極其聽話地站起身,很狗腿地給建寧帝續了盞茶才坐回原位。
“就憑你,隻要肯多花些心思在成王身上,還怕收不住他!”建寧帝是真的喜歡魏雲熙這丫頭,知情識趣,爽朗疏闊,性情像極了她父親,這樣的好孩子,落到誰家都是天降的福氣。
魏雲熙撚了塊點心半是奉承半是調侃,道:“陛下明察秋毫,您也說了,成王殿下不懂什麼情趣嘛,我花再多心思也是沒用的。”
“的確是塊不開竅的木頭!”建寧帝無奈歎了口氣,朝著門口的屏風方向提高嗓音道:“你都聽到啦,滾進來吧,當麵把事兒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