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輸完液差不多接近六點,小胖悄悄趕到醫院來接兩人回影視基地。
外麵的雨早就停了,從窗外看地麵上濕漉漉一片,溫阮還穿著昨天那兩件他的衣服,揪著袖袖口亦步亦趨地跟著紀言之走私密通道。
走廊寂靜地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她卻覺得渾身冷嗖嗖的,生怕有人在角落裡偷拍,把帽簷壓的都快要遮住下巴,貓著腰一副隨時都躲躲藏藏的模樣。
紀言之看著麵前這顆不停挪動的小腦袋,不禁好笑地抓住她背後的衣領將人控製住,彎唇輕哂:“不用這麼謹慎,這是私人醫院,醫生護士都是簽過保密協議的。”
“噢……”她低低地應了聲。
之前從來沒做過明星,此時此刻還真有點難以適應。
出了醫院,胖子在前麵開車,兩個人坐在後麵。
紀言之從上車起就靠在座椅裡抱著雙臂小憩,溫阮偷偷瞧了他好幾眼,一開始隻是偷偷的瞄,試探到人沒有清醒的意思之後,便光明正大地看了起來。
紀言之昨晚一夜沒睡,眉眼間滿是掩藏不住的倦意,眼瞼下也略帶青黑。
他的鼻梁很挺,下頜線勾得流暢分明,車窗外的日光漫了進來,將他碎發鍍上了一層柔軟的光暈。
不知不覺的間她看的有些出神,一時間忘了挪開眼睛。
直到鴉羽般烏黑的睫輕顫了幾分,一雙深邃的眼皮懶洋洋地掀起來,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視線。
“好看?”男人凝視她的眸色浮著朦朧的幽昧,薄唇懶散地勾著,微微沙啞的聲線透著性感。
“……”
當然啊。
你不好看誰好看。
雖然心裡這樣想,可她嘴上還是選擇逃避式的直女發言:“哥哥,你黑眼圈有點重。”
紀言之唇角噙笑,緊盯著她,似笑非笑地眼神裡有幾分輕佻:“你心疼了?”
“啊……”她心虛地揪著衣角,撲朔的睫慌亂地躲閃開,耳廓也慢吞吞地紅了,垂著頭聲如蚊蠅道,“嗯…畢竟你是因為照顧我……”
而前排聽到紀言之這句話的小胖倏然手滑了下,輪胎朝著路邊狠狠地打了個彎兒,險些撞到樹根上。
紀言之掀起寡淡的眼皮,從後視鏡裡遞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小胖求生欲超強的碎碎念道:“我可什麼都沒聽到,我沒長耳朵,我就是一個無情的開車工具。”
從影視基地的後門開過去,直接抵達到紀言之的公寓,小胖麻溜地下車去開車庫的門,隻剩下兩人待在車裡。
溫阮思考了一路如何掩人耳目的說辭。
這個時間她們宿舍的人肯定剛起床,她隻要回到他公寓裡換好衣服,再悄悄裝作剛從外麵晨練回來的樣子就可以。
對,就這麼辦。
她下定決心似的錘了下大腿,結果忘記懷裡還拿著醫生開的藥,藥瓶從方便袋裡滾落,嘰裡咕嚕地滾到紀言之的腳邊。
溫阮微側著身瞄了眼藥瓶所在的位置,剛想彎腰去撿時,剛略微敞開的車窗縫隙裡漏進來一記熟悉的女聲:“師兄,你剛從外麵回來嗎?”
她剛低下頭,薑希妍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她頓時嚇得呼吸都停住了,正想乾脆趴到車座下藏起來時,身旁的紀言之突然伸手將她摁在懷裡,然後用外套遮住了她的頭。
她一驚,喉嚨裡發出一聲細糯的嗚咽聲。
整個動作就在瞬間內一氣嗬成,快到薑希妍靠近的時候,隻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掠過。
車窗是為了透氣才降下來的,隻降了四分之一的空隙,從她的視角下壓,隻能看到他懷裡抱了個人。
紀言之虛掩著唇輕咳了一聲,麵不改色道:“嗯,有事嗎?”
薑希妍的視線在他懷裡鼓鼓的東西上打轉兒,聽到他的話後才緩慢回過神來:“啊…就是有些專業上的問題想問,不知道師兄下次上課是什麼時候?”
他眼神淡然,看不出什麼情緒:“編導都會安排的。”
“這樣啊——”她心不在焉地回複道,眼睛依舊不停地盯著他懷裡的腦袋。
溫阮將臉埋在他的懷裡,鼻端全是窒悶的空氣,似是察覺到對方打量的視線,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臟驟停。
快走啊啊啊。
她怎麼還不走!!
再這樣焦灼下去她簡直都要崩潰了。
感受到懷裡小腦袋不安的僵硬著,紀言之撇過眼,有些不耐煩地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看了半天,最終薑希妍還是忍不住指了指他外套下圓潤的凸起,欲言又止地開口:“師兄你——”
“我小侄子。”他刻意壓低聲音,用繾綣的氣聲解釋道,“睡著了。”
說完之後,他又偏頭輕笑一聲,用一副閒散又無可奈何的語氣慢道:“小孩子,撒嬌又黏人,非要抱著我。”
溫阮:“……”
他眼底的光過於清雋,令薑希妍怔然了一瞬,微蜷起指尖。
她從來在紀言之臉上見過那種幾近寵溺的笑容。
薑希妍半信半疑地露出一個笑來:“原來是這樣啊,”她翳了翳唇,見對方沒有聊天的意願,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端,“那師兄,我先走了。”
“嗯。”
她轉過身,有些疑惑地皺著眉。
剛才分明聽到一聲軟綿綿的腔調,像是個女孩子啊……
或許是小侄子年齡太小嗓音還比較奶吧。
等人轉身之後,紀言之將窗戶升上去,用指端點了點那顆小腦袋:“走了。”
溫阮從他懷裡掙紮開來,低低喘了幾口氣,不知是憋得還是因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話感到害羞,臉頰緋紅一片。
小姑娘鼓了鼓腮,氣呼呼地將糊在臉上的頭發撥開,悶聲哼道:“她不在體育場晨跑,非繞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八成就是想來偶遇你的。”
紀言之掀起眼皮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所以你生氣了?”
溫阮的氣在一瞬間就癟了,眼睫低垂著下去,攥著指尖喃喃道:“……沒有。”
她有什麼資格生氣呀。
誰都有喜歡他的權利。
溫阮輕輕吐了口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坐在了他的腿麵上,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想要翻身下來,又被紀言之拽了回去。
“?”她咬緊嘴唇一臉不安地看著他。
男人無可奈何地輕歎了下,眼神示意了車坐下麵:“藥。”
小姑娘“啊”了一聲,彎著腰飛快地將藥瓶撈了上來,臉紅的快要滴血,慌慌張張地坐到一旁的座位,微攥著拳擱在腿麵上,像個正襟危坐的小學生。
紀言之有些無奈地牽起唇,抬起濕漉漉的掌心輕遮了下眼皮。
這麼容易害羞,還是慢慢來吧。
萬一嚇跑了可怎麼辦。
*
暴雨停歇過後,連綿幾天細雨都沒有停歇的跡象,影視基地時常飄拂著潮濕的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掃除了溽熱難耐的感覺。
結束完一整天的訓練,溫阮跟蘇純耷攏著眼皮慢悠悠地從教室往宿舍樓走,一前一後傳染似的打著哈欠。
快到電梯的時候,蘇純忽然一臉痛苦的捂著肚子,拽住溫阮:“阮阮,我好像冰激淩吃太多了。”
“沒事吧,”她焦急地扶住她的手臂,蹙著眉說,“要不去醫務室吧?”
“不用,”她嗓音有些啞,“我去一下衛生間,你在飲料自助機那邊等我吧。”
“好,你彆慌。”
腳踝處有涼颼颼的冷風貼著打轉,窗外飄搖著細密小雨,冰涼的雨水將花瓣衝刷的格外乾淨。
這個時間大多數練習生都在食堂搶飯,兩人為了錯開高峰,特意多練習了一會兒才下樓,此時走廊裡格外安靜,隻有樓外雨幕淅淅瀝瀝的綿延聲。
溫阮站在窗前百般無聊地轉悠著步子,晃到燈光刺眼的飲料機前時,瞄了眼裡麵的可樂。
有點口渴。
她垂下眸,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裡摸出幾枚硬幣來,哐當一聲推進投幣口,然後按下了可樂的選項。
隨著機器嗡嗡的運轉,彈出的可樂很快便“咚”地一聲落入出口,她彎下腰,剛想拾起來時,被身後突然伸出來的手臂搶先一步,拿走了可樂。
她疑惑地轉過身去,頓時愣了愣。
宋景琰一手插兜,修長白皙的手指摁在可樂罐的拉環上撥弄著,易拉罐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走廊裡蔓延。
“……”
自從上次他在練習室被紀言之冷眼以後,就再也沒做過出格的事情,上課的時候雖然態度一如既往地冷淡,但也沒再繼續針對溫阮。
她都把這號人物給忘了。
溫阮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出於禮貌,她還是極其好脾氣地問:“宋老師,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