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昏暗的房間就開了一盞台燈。
模糊不清地光暈照著男人冷白的輪廓,手機屏幕上時不時跳出幾條消息,有的是數據報告,還有的是業務分析。
他並沒有每一條都回答,而是撿了幾條重點。
管子寧:霍修膽子可真大,債都壓成那樣了,還敢在海外盲目投資擴張。不過他那個信托公司你真要拿下來啊?窟窿可不小。
蘇佋修長的手指不疾不徐地移動,打出一行平靜無波的文字:他那是以債養債,他還不起的不代表我還不起,信托牌照可比他值錢多了。
管子寧:也是,你什麼時候缺過錢。不過他這波應該是最後的瘋狂,我很想知道,當他發現翹首期盼幾個月的越灣區救命大股東就是你,會是什麼表情。
蘇佋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水,薄唇像被打濕的玫瑰瓣,在模糊不清的光暈裡,有種詭異的美。
霍修算是他的兄長,隻有一半血緣的兄長。
他很早就知道霍修要對付他的計劃。
但那時他並不打算拆穿他。
因為對他來說,做一個隨時反殺的演員,遠比明目張膽修改劇本更讓人血脈噴張。
*
林知安還沒睡,她剛畫完一部分《山風物語》的開頭,穿著短袖冷得坐不住,聽著外麵呼呼作響怕是要下雨了。
她起身披了件外套,順便出去倒水。
剛一開門,就愣住了。
茶幾上的小花瓶四倒八歪,原本壓在桌上的A4紙飄得四處都是,而始作俑者是從空著半邊的窗戶口吹進來的大風。
就在她發呆的這幾秒裡,又有一張白紙像長了翅膀一樣往外麵飛。
她往窗外探頭一看。
丟的還不少。
一些練筆速寫就算了,還有幾張是她剛拿出來的甲方合同,上麵有她的身份信息,原本是想找找有沒有可用的掃描文件,這下全弄亂了。
她拿上手電筒下樓,發現除了地板上的,還有幾張在灌木叢上麵。
風越吹越大。
她一腳踩進泥裡,聽到樹葉吧嗒吧嗒響,脖子耳朵忽然濺到了濕漉漉的水珠。
下雨了。
這場雨老天爺仿佛醞釀了很久,才在陰雲中開了個口子,大雨
便傾瀉而來。
林知安拿手搭在眉眼,鏡片沾了雨,幾乎看不清哪邊有樹哪邊是空的。一個趔趄,整個人撲進灌木叢裡,還好底下的植物根枝紮實才沒真摔個嘴啃泥。
她拾起最後一張A4紙,急得顧不上拍一拍黏在身上的葉子,直接衝進房子跑上樓。
對著洗手間的鏡子,她苦惱地發現頭發上不知道黏上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刺刺的很紮手,有好幾個,躲在頭發裡不容易拿出來。
她咬著唇,強忍著對未知東西的膽怯,舉著兩隻手扣啊扣。
但那幾個刺球球就想長了腿似的,越扣越往頭發裡鑽。
隔壁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
林知安轉頭一瞧,看到蘇佋拿著杯子像是出來倒水。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他薄薄的領口敞開到鎖骨,到肩膀處蓋住,斜斜往門框上一靠,笑著打量著林知安,優雅中帶著一絲隨意慵懶的味道。
“蘇佋你幫我看看這裡麵是不是有東西?”林知安背過身,撩起被弄亂的頭發,“我剛剛下去撿東西,結果下雨了。”
蘇佋把水杯往洗手台上一放,低下頭,嗓音似有若無地擦過林知安的耳廓。
“是有一些棕色的……”
“是蟲子嗎?能幫我拿出來嗎?”
一想起可能是毛毛蟲一類的東西藏在頭發裡,林知安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語氣也著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