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本身就小小一隻,單手抱著膝蓋,細碎的頭發散在白皙的後頸邊緣,脊背拱起的弧度嬌弱單薄,好像壓著往上一撞,就能讓她嗚咽出聲。
蘇佋舌尖往唇角一抵,眯著眼喝了一口水,再開口時聲音溫柔如常。
“知安想好給它取什麼名字了嗎?”
林知安思索片刻,亮晶晶的烏瞳看向後麵,“叫……路路怎麼樣?”
蘇佋忽然放下杯子走過去,隔著她摸向小狗的腦袋,“露水的露嗎?”
大片陰影蓋下來,林知安一仰頭就感覺她此刻整個人都被蘇佋困在他的領地,空間瞬間變得狹小壓抑起來。但他心思都在狗狗上麵,完全沒注意到兩個人的姿勢曖昧極了。
林知安進退不得,隻好蹲在原地,她整理了下頭發,解釋說,“不是,是路上的路。我們不是在路上撿到它的嗎?所以我想叫它路路。”
蘇佋低頭衝她笑了笑,“好,那就叫路路。”
*
結婚後的生活好像並沒有什麼改變。
林知安照常畫畫,蘇佋一般呆在自己的房間。
今天是十一月三號,手機震了一下,跳出一個提醒事項。
林知安放下畫筆,掃了一眼。
從大三那年存夠一百萬開始她每年都會往青少年慈善基金會轉錢,用於希望小學的捐贈。能拿到這筆錢的有的是留守兒童,有的是有精神疾病的小孩。
她隻是輕微社恐,卻也感覺日常生活會受到影響,更不用說那些病症嚴重的小朋友。
記得她大一時有一節在階梯教室上的大課,那天她為了多畫一會兒結果出門晚了幾分鐘,等趕到教室,裡麵已經開始上課了。
明明從後門進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可是她就不敢,一個人拿著書本坐在教室外麵坐了一個小時,把第一節課曠掉了。
精神上的疾病比生理上的疾病隱藏得要深,也難以讓人理解。
所以在林知安接觸過慈善機構的人之後,就決定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幫助這些小朋友。
她打開支付寶,輸入對方銀行卡賬號,反複核對正確後轉了十萬,標明:捐贈款。
很快,微信跳出一條信息。
慈善基金徐宜:剛才收到林老師的善款了,謝謝謝謝,像您這麼年輕又這麼支持慈善事業的真的不多,我們同事和工作人員都非常感謝您。
林知安:不客氣。
徐宜除了誇讚外還問林知安最近生活怎麼樣,生活順不順利。
林知安都耐心作答。
等到對話結束林知安準備重新開始工作時,她突然感覺全身一涼。
她卡裡還有多少錢來著?
前幾天查好像是十三萬還是十四萬,那今天這一筆轉出去……
天呐……
林知安捂住臉無聲哀嚎。
她能不要臉地把這十萬要回來嗎?
…………
林知安沉默了一陣,開始動起腦筋,兩個月前她網購了一塊新帝手繪屏,當時的價格是兩萬五。
她對彆的沒有什麼需求,但對待畫畫工具會比較苛刻,有看到新出的更好的手繪板,隻要在能力範圍內都會買一款試試。
所以即使出掉最貴的那塊也還有彆的可以用。
她忍痛拆掉了外麵的保護套,來回撫摸了幾秒,打開手機給它拍照。
房間裡光線不太好,她抱著手繪屏走了出去。
路路看到她後尾巴搖得很歡快,仰著頭嗷嗷叫了兩聲。
那天打完疫苗,醫生告訴她路路應該是隻串串,串的比熊和金毛。
林知安覺得也是,路路個頭不大,耳朵時常耷拉著,像極了縮小版金毛。
她蹲下去摸了摸路路的腦袋,委屈巴巴道:“崽崽啊,媽媽要賣二手養你了。”
“什麼賣二手?”
林知安被突然出現的蘇佋嚇了一跳,轉過身,看到男人白色襯衫領口微敞,清晰的露出喉結和鎖骨。禁欲矜冷的人解開紐扣時是最性感的樣子。
蘇佋也不例外。
他手指淌著水,正拿著紙巾不緊不慢地擦著。
像是洗漱完。
林知安想起來上周和他結婚那天,在婚前協議書上誇下海口說:女方所得供家庭開支。
沒想到這麼快就打臉了。
但她不能給蘇佋壓力,垂下眼,摸了摸懷裡的手繪屏,“就是,我看家裡太多畫畫用的了,想出掉一些。”
蘇佋掃了一眼,輕笑道:“知安你知不知道你撒謊的時候嘴巴會抿起來,眼睛往下看?”
林知安被看穿後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有點尷尬。
蘇佋拉開一把椅子,長指在上麵點了點,溫柔地看著她,問:“聊聊嗎?”
這種感覺像被老師叫走談話。
林知安抱著手繪板乖乖巧巧地走過去,坐下。
“除了蘅市,還有這裡,知安還在哪裡生活過麼?”蘇佋食指和拇指張開慵懶地托著側臉,目光平和地注視著她。
林知安把手繪板放平,搖搖頭,“我大學在開清市讀的,和蘅市也很近,基本沒在彆的地方呆過。”
蘇佋仿佛隨口一提,“有想過去北港嗎?”
北港城市發達,交通便利,什麼都好,就是房價物價高得離譜。
如果她還有那三百萬存款或許會考慮在北港安家,畢竟許多出版社和活動都在那邊。
她眼神單純,一望就透。
蘇佋收起手坐直身子,了然地彎了彎眼,“好了,知安不用回答我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嗯?”林知安有點莫名其妙。
蘇佋略有深意地瞥向手繪屏,“這個你不用賣,我們還沒窮到靠賣二手生活。”
林知安:“……”
*
蘇佋雖然讓她彆賣,但是林知安還是把她掛到了某魚上。
她的手繪屏很新,價格也不算貴,掛出去不到十分鐘就有五六個人問價。
有一個很巧,說就在隔壁城市,可以親自過來拿,順便付款。
到約定的時間後,林知安給她發了個定位,就在鎮中心巍峨聳立的古人雕塑旁。
來人是個年輕女生,看著也不過高中畢業,披著頭發,看到林知安就笑著揮了揮手。
很開朗。
麵對陌生人林知安還是有點拘謹,試探性問:“小仙?”
小仙是她的網名。
小仙點點頭,“是我是我。”
林知安有點不舍地把手繪屏遞過去,“你……檢查一下有沒有不好的地方。”
小仙隨便看了一下,“看你發的照片我就覺得很用心,不用特地檢查。”
林知安拿出手機,“支付寶還是微信?”
“都行。”
小仙是個自來熟,看著林知安好奇問道:“你頭像是你自己畫的嗎?和我喜歡的一個大佬畫風好像。”
林知安點開支付寶二維碼輕輕“嗯”了聲。
小仙:“那你怎麼要把手繪屏賣了呀?多可惜。”
林知安抿了抿唇,“我……家裡還有彆的。”
“生活所迫,懂了懂了。”小仙笑嘻嘻地把錢轉過去,“我喜歡的那個大佬叫靈芝,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你是不是模仿她的風格畫的?”
林知安手一頓,垂下眼,“算是吧。”
“你彆說,你模仿得還挺像的,色彩運用精巧,畫風也細膩,但比我女神還是差了那麼一丟丟。”小仙比了一個小指甲蓋的手勢,一臉向往地繼續說,“等我攢夠了錢我一定要去和她約稿。”
林知安乖巧地點點頭,小聲鼓勵:“加油。”
不過她此時心裡想的卻是——
快快快,快來找我約稿,單人雙人人設插圖我都畫!
原來貧窮真的能使人瘋狂。
“好了,那我先走了哦。”
小仙轉完賬朝林知安揮揮手。
路上經過超市時,林知安進去買了袋狗糧和七七八八的生活用品。
等她吭哧吭哧把東西提回家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樸素清新的水泥路中間停了四輛黑色轎車,滿滿當當堵住了門口的位置。就好像是幾顆鑽石掉進了灰撲撲的泥土裡,顯眼且格格不入。
除去後麵的那三輛黑色奔馳,最前麵是輛加長款,車頭正中央張開的小翅膀標誌彰顯尊貴的出身。
怎麼感覺像是高利貸來催債似的。
林知安看到從車上下來的西裝精英渾身一僵。
難道蘇佋真欠了什麼人錢麼?
她低下頭,儘量縮小存在感,不走正門,試圖從欄杆縫隙跨過去。
可是她一動,那群黑西裝就走了過來。
林知安怯怯地往後退,仰頭朝窗戶那邊喊,“蘇……蘇佋你在嗎?”
黑西裝表情一絲不苟,完全沒有因為她的後退而停下腳步。
想象中的捆綁沒有來臨,他們腰一彎,一人一隻手把她提著的東西拎走了。
林知安:“……”
林知安既沒有勇氣去搶回來,又不知道他們拿這個有什麼用,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定在原地。
沒過一會兒,背後傳來淡淡一句:“你們嚇著她了。”
“對不起夫人。”為首那位恭敬地衝她鞠了一躬。
林知安:“?”
她隻是出去換個二手,怎麼感覺天都變了。
她轉過身,看著蘇佋唇角含笑不緊不慢地朝她走過來。
他的衣服好像是初見時那件,隻不過少了可怖的血跡。
白襯衫,黑西褲,同樣的矜貴熨帖,令人覺得遙不可及。
他搭上她的腰,低頭對她溫柔輕語,“安安,我們是時候該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突然暴富·知安:當事人就是很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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