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房門自動洞.開,就看到一個衣衫半敞的妖.嬈女人——那著裝和銀絨的紅裘有衣缽相傳之妙,都一模一樣地露著雪白的肩膀,隻是女人豔若桃李,坐姿卻極不矜持,她大馬金刀地靠在床.上,旁邊還躺著個昏睡的男人,鬨出這麼大動靜,竟還睡得跟死豬一樣,絲毫沒被打擾。
銀絨知道這是自家師父的手段,也不在意,縱身跳上床,一爪踩在那嫖.客臉上,討好地用鼻子拱人。
可惜對方並不買賬,東柳一把薅住他的後頸,往地上一扔:“好歹是個狐仙,彆跟小狗似的,變回來!”
銀絨落地的一刻,已然變回紅袍少年,穩穩站住,齜出一口小白牙:“師父~”
“有事直說,困著呢,”東柳伸了個懶腰,“昨晚哼哼唧唧伺候了那冤大頭一晚上,可累死老子了。”
銀絨於是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報喜:“師父,我找到爐鼎啦!”
“真的?好事啊。”東柳終於正色起來。
“隻是,不知他什麼來曆,受了重傷,徒兒怕一不小心把人采死,還請師父出山幫忙醫治。”銀絨一五一十把雪窟穀中的見聞和城陽牧秋重傷失憶的事情告知。
“不妨事。”東柳下了床,往紅木圓桌走去,一邊走,身形一邊變化,從柔弱的美嬌.娘,暴體成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漢子,被撐破的羅裙落地,化作幾片新鮮柳葉。
東柳道君是顆柳樹妖,本無性彆,可男可女,他以女身修習采補之術,在紅袖樓掛牌修煉順便賺錢,又以男身去賭坊把這些血汗錢輸個乾淨,正是銀絨那位不靠譜的恩師。
“不妨事,管他什麼來曆,有多少仇人……強龍不壓地頭蛇!落到咱們手裡,就是你的爐鼎,吸乾了完事!”東柳豪氣地一拍桌子,手上一枚黑玉扳指與桌麵相撞,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床.上的男人哼唧一聲,嘴裡喊著“碧玉姑娘”,東柳翻了個白眼,用嬌嬌柔柔的女聲答應一句,便大踏步回去,掐住那嫖.客的脖子,嘴對嘴吹了一口仙氣,男人便重新昏睡過去。
“咱們繼續。”東柳折回小圓桌旁,隨手把.玩著扳指,示意銀絨也坐下,“這人是你第一個爐鼎,為師親自給他輸靈力,再用些吊命的丹藥,保證讓他活蹦亂跳的。”
“……也不用太活蹦亂跳。”銀絨憂愁地說。
“怎麼?”
“完全恢複的話,他一定不肯同我雙修。”銀絨便把測試城陽牧秋元陽的事情也和盤托出,然後委委屈屈地問:“他為什麼那麼嫌棄我啊?我長得不醜,連皮毛也光滑……”
銀絨還是隻幼狐的時候,便聽著東柳和各色客人的床笫聲入睡,一直覺得“雙修”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沒什麼可害臊的,隻懵懵懂懂知道若是有人“不願意”,那便是嫌棄了,嫌棄醜、嫌棄老,嫌棄功夫不夠好。
東柳也忍不住生氣,真沒想到徒弟第一個爐鼎居然不願意碰他,這對媚妖來說是奇恥大辱,很護犢子地罵道:“那些人族修士就是矯情!不用搭理。”
他難得軟下語氣:“多半是他自命清高,不喜歡咱們媚妖碰他……”
銀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原來他不止討厭我,還討厭肢體接觸。
“總之就是個爐鼎,咱們吸乾了就扔,彆想太多。”
“還有啊,”東柳安慰完小徒弟,就擺出‘親師徒明算賬’的嘴臉,“老規矩,師父我隻出力不出靈石,你那爐鼎的丹藥錢老子可不管。”
“……知道。”銀絨憂愁地歎口氣,東柳把他從沒斷奶的小毛團兒養到如今這般大,養育之恩如同再造,但也著實沒有師父樣,平生嗜賭如命,即便爺倆窮得快當褲子,也要把靈石往賭坊裡扔,不肯花在彆處。
銀絨便總是想方設法從東柳手裡扣出一點東西來,他看著那枚漆黑潤澤的扳指,忽道:“師父,這扳指看著有點眼熟,哪裡得的?”
“恩客賞的。”東柳戒備道,“這是老子的血汗錢。”
銀絨:“不是,師父,真的有點眼熟,跟我家爐鼎手上戴的扳指很像啊,該不會是同一門派的吧?”
“嘁,什麼門派,附庸風雅而已。”東柳不以為然道,“這是從太微境傳過來的時興式樣,那邊有頭有臉的都流行戴,也不知是哪位大能帶起的風潮。”
太微境的東西,就意味著“高檔”。
其實太微境幅員千裡,裡邊不知有多少附庸於它的小門派和修真世家,東西不知是從哪門哪派傳出來的,不過,像琵琶鎮這種小地方的人都沒什麼見識,隻要和“太微境”沾邊,就把東西統統歸類為“高檔”。
銀絨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小妖,聽到這話,很配合地“哇”了一聲。
東柳有點得意,開始賣弄學識:“這是贗品,真的那一個還有個名字叫‘清心’,說是可以讓人清心寡欲,主人一旦生了情.欲,扳指就會變得滾燙,以提醒人不能動.欲念。”
銀絨震驚地問:“為什麼不能動情.欲?”
東柳:“有些門派認為‘清醪芳醴,亂.性者也;冶容媚姿,鉛華素質,伐命者也’,以倡導弟子們潔身自好……所以這絕對是贗品,誰會戴著‘清心’到紅袖樓風流快活?”
“不過贗品也值錢,現在托‘清心’的福,墨玉的價錢翻了好幾番,好兆頭啊,押上它,肯定能在如意賭坊撈回本!”東柳很寶貝地把扳指揣進懷裡,“走吧,在此之前,還得給你的爐鼎治病。”
“那他呢?”銀絨回頭看那嫖.客。
東柳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不用理他,不到酉時醒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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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陽牧秋懷疑自己不止被人所傷,還可能走火入魔,不然為什麼連自己的靈府都進不去?且隻要試圖回想從前的事情,頭便疼得要裂開一般,他試了幾次,周身已被涔.涔冷汗濕透,依舊一無所獲。
不知來處,前途未卜,修為儘廢,還要被隻狐媚子調戲折辱……
城陽牧秋隻覺屈辱極了,不知為什麼,他雖記憶全失,卻依然保留著對妖族的厭惡,隻要想到那個輕浮的狐耳少年,想到他就……可還沒組織好痛罵他的詞彙,就感到右手拇指一陣灼痛,竟是手上的墨玉扳指突然滾燙起來。
正在此時,房門豁然被推開,傳來那道讓他心悸的少年音:“師父,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