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陽牧秋撥回布偶的頭,勉強塞回原位,就發現它是個獨眼龍,原來這娃娃的眼睛是用筆畫上去的,其中一隻眼睛的墨跡模糊得不像樣,存在感極低,視覺上就像獨眼龍。
“怎麼窮酸成這樣,這種破爛還當寶貝,早該扔了。”他嘴上鄙夷,可一揮手,布偶卻慢慢飄回原處,送回的法訣有幾分小心翼翼的穩重,落回箱奩上時,連頭都沒再歪。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沙沙聲,像是紙張正被粗暴地撕扯,而門外貼的“紙張”隻有銀絨那張價值一塊中品靈石的防盜符。
……是尋氣決!
城陽牧秋腦海裡突兀地冒出‘尋氣決’三個字,夫氣者,道之幾微也,幾而動之,微而用之,此決便是探微末之處,以達尋人之效,異常靈敏。
若是放任不管,衝破了門口的防盜符,它便會和修士的神識發生感應,除非極為強悍的大能,在它碰觸神識範圍的一瞬,將其擊碎,否則便會被發現行蹤。
城陽牧秋如今經脈受損,修為大約勉強在金丹期,自然像個待宰的羔羊,毫無還手之力,而門外的“防盜符”在它麵前,也脆得和廢紙差不多。
尋氣決是元嬰以上大能才使得出的高級法訣,什麼人這樣大費周章,在這荒郊野嶺找人?城陽牧秋直覺對方的目標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至於是敵是友……他忽然想起銀絨那張一本正經的小.臉,水汪汪的琥珀色眸子瞪著他,不厭其煩地危言聳聽:“總還記得雪窟穀的屍體吧?你的仇人一定會尋來,乖乖躺著,千萬彆亂動,當心引來了仇家!”
城陽牧秋唇角極淺的揚了揚,喃喃道:“你廢話那麼多,唯有這句說得有理。”
而後調動起全身的靈力,凝聚在指尖,倏然射向木門!
那張幾乎快被撕碎了的靈符,陡然獲得了第二春,重新顫顫巍巍地囫圇貼在破門板上,身殘誌堅地與門外的尋氣決抗衡。
尋氣決是廣撒網,不會在某一處專注多加注意,耗時卻長,一般的防盜符咒都會在它強大而持久的力道下被擊碎,城陽牧秋隻能持續的、不動聲色地為那張靈符“續命”。
不知對峙了多久,符咒終於停止被撕扯,拖著搖搖欲墜的殘軀,堪堪掛在門板上。
成功了。
城陽牧秋到底是重傷未愈的人,這樣長久的消耗,牽動了內傷,此時額頭已疼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雙.腿仍沒有知覺,他便靜靜靠在榻上,閉目調息。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好像所有的法訣都鐫刻在記憶深處,從未忘記,一旦需要,他能倒背如流,可為什麼關於自己的身世、師友、過往……一切關於“人”、關於“情感”的記憶,都空空如也呢?
還有修為,他空記得法訣,也曾背著銀絨暗自療傷,可修為一直止步在金丹,遲遲無法突破。
……罷了,硬要鑽牛角尖,恐生心魔,不如順其自然,先慢慢把傷養好,至少這裡目前是安全的——小狐狸不是說要養自己嗎?
想到銀絨,城陽牧秋竟真的慢慢平靜下來,一輪調息後,也不再動用靈力翻房子裡的“破爛”,而是隨手抽了一本書。
為防止自己繼續鑽牛角尖,他得看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真沒想到銀絨還會保存舊書,城陽牧秋潛意識裡總覺得妖族狡詐鄙陋,可和銀絨相處得越多,越覺得他似乎沒那麼糟糕。
抱著這樣的想法,城陽牧秋翻開那本沒了封皮的舊書,然後看到上頭赫然寫著“花朵般的身子,跪在地下,嬌.啼嫩語……李瓶兒……賊淫.婦……②”
城陽牧秋:“…………”
也許小狐狸都沒看內容,遇到什麼書都撿呢,城陽牧秋冷靜地把話本放回去,又抽.出一本,結果直接看到一張春.宮圖,兩人胴.體交纏在一處……等等,是兩個男的?
“…………”
城陽牧秋接連翻了幾本,無一例外,全是豔.情話本和春.宮圖。
他麵紅耳赤地放下書,甚至忘了把他們按原本的順序整理好。城陽牧秋決定不再看了,為什麼自己剛剛竟會著了魔似的,一本本地往下翻,就為了證明銀絨是個與眾不同的妖?
事實證明,他就是個滿腦子齷齪心思的妖。
是了,他原本就是媚妖。從第一次見麵起,他就對自己投懷送抱,妖就是妖,朽木不可雕,他在期待什麼?
城陽牧秋沒了看書的心情,將最後一本直接扔回去,卻砸掉了一個小本子。
本子落在地上,正麵翻開,露出歪歪扭扭的、墨跡亂飛的大字。
“申甲年五月初五,塗大嘴搶了我的肉粽。”後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城陽牧秋把本子撿起來,見到裡邊記載著各式各樣的雞毛蒜皮,每一頁都有個“X”。
他合上本子,隻見封皮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記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