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夜深人靜,窗外傳來的馬蹄聲格外清晰聒噪,卻又莫名地助眠,讓人眼皮發沉,銀絨恍惚看到窗外有個孩童身形的小人兒,騎著高頭大馬,從窗前略過,便實在抵擋不住睡意,迷迷糊糊地昏了過去。
陳向晚看到那騎馬的小人兒捅開自己房間的窗戶紙,喃喃說了一句“三屍血姑”,便又目光呆滯,疑惑地問:“牧秋?”
隔壁的城陽牧秋心中一片清明,並收斂威壓,倏然收回鋪開的神識,以免打草驚蛇,隻用過人的耳力,聽到隔壁隱約傳來癡迷的笑意:“不,你是銀絨?去哪裡,你慢些……”
那東西開始行動了。
片刻後,城陽牧秋感到有什麼東西滑進房間,至此,他已大致猜到了那東西“勾魂”的辦法,不過是些不入流的致幻伎倆,通常這種妖物都很會洞察人心,勾出人心中最渴望的東西,最深處的欲望,再造出幻境,令人深陷其中,任其擺布。
不過,它們的手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要把人引到何處,有什麼目的?真如戚無垢所說的一般嗎?
城陽牧秋感到那東西貼著自己吐了口冰涼腥臭的氣,非但沒動,甚至將計就計地吸入了一些那東西的迷魂霧,奈何他修為太過高深,許久也沒中計,倒是聽到銀絨在床.上翻了個身,歡喜地嘟囔:“這麼多嗎?掌門哥哥,真的是你?”
城陽牧秋聽到這聲“掌門哥哥”,心中一動。
他的判斷不會有錯,那妖物的確會引出人心底最渴望的旖.旎欲念,銀絨他……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叫出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代表著,他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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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絨好久沒做過這樣囂張的美夢了!
他靠在紅袖樓最華麗房間中的雕花美人榻上,枕著攢金絲鴛鴦軟枕,身邊是蘭梔姑姑做小伏低地捧著一個黃燦燦的金盤子,上麵堆滿了上品靈石雕成的瓜子。
眼前是一排環肥燕瘦的美男,大約有十幾個,有身強體壯、穿短打粗布的,也有細皮嫩.肉、手持書卷的,有唇角含笑溫柔可人的,也有清冷孤高氣質出眾的……其中最打眼的要數一張熟悉的麵孔。
不得不說,城陽老祖即便沒有那樣傲人的修為、龐雜的術法學識和家喻戶曉的聲望,單憑容貌也能做個麵首,混一輩子溫飽,五官深邃俊秀,卻高大挺拔,站在一排“美男”裡,仍舊鶴立雞群,一眼就能看到他。
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銀絨已經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不怎麼確定地問:“掌門哥哥,是你嗎?”
“城陽牧秋”朝他柔柔一笑:“自然是我,胡公子,從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讓你受了委屈,你可以原諒我嗎?”
銀絨舒爽地大笑起來:“也不能這麼說,你也教了我很多功法,還給我吸了很多陽氣,咱倆扯平……不過你非要意思意思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過來和他們一起,給我捶腿!”
“是。”夢中的“城陽牧秋”低眉順眼地說,而後就與另外十幾個美男一起,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各司其職,好不熱鬨。
銀·胡老爺·絨則邊吃著美人喂的葡萄,邊喊“賞!統統有賞!”
而後,美人們卻忽然集體停了手,侍立在一旁,“城陽牧秋”代表大家說:“胡老爺,咱們換一處地方樂吧,去泡溫泉怎麼樣?我們輪流侍寢?”
“你要侍寢?”銀絨皺起鼻子,“不行不行,你活兒太差了,疼。”
“城陽牧秋”低眉順眼地退下,又有美男上前進言:“那裡還有很多烤得焦黃流油的肥雞,胡老爺帶我們一起嘗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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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陽牧秋終於中了幻術,眼前卻有兩副景象,一個幻影狀的“銀絨”,正搔首弄姿地脫掉一身紅裘,露出雪白的膀子和大.片胸脯,趴在自己身上耳語:“主人,銀絨知錯了,願同你回去,銀絨之前任性,你打我吧,就用那條從前在蘅皋居,我背不出書時,你罰我的戒尺……”
用與小狐狸精一模一樣的聲線,說得鶯聲軟語,好不蠱惑,連如瀑的柔順青絲也落在他身上。
可城陽牧秋拇指上的扳指仍舊維持著玉石本身的冰涼,竟是心如止水,他透過眼前訴說“回心轉意”的“銀絨”,竟一心二用地想:本尊如今最渴望的果然是他。
與此同時,他視線中,真正的銀絨吸了口口水:“好好好,那就去嘗嘗。”
旋即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
城陽牧秋目光追隨著他,心中猜想:也許是夢到與我同去吃什麼美味了吧?
旋即起身,唇角還帶著一絲沒來得及收回的笑意,卻是一把捏死了“幻影銀絨”,而後才做出目光空洞的樣子、以跌跌撞撞的步伐,跟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