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鎮西瓜(1 / 2)

隨著天氣炎熱,葉初開始苦夏了,飯吃的越發少了,懨懨的懶動彈。等到六月三伏,天地架起了大蒸籠似的,葉初可以幾天也不吃一粒糧食,整天就靠一點瓜果菜蔬度日子。

原本許遠誌每隔十天來診一回平安脈,天一熱,便三天兩頭往葉宅跑,沒法子,眼看著葉初素白的小臉又漸瘦了,謝澹心疼著急。

他一著急,心氣兒就不順,偏還有那樣沒眼色的,這個時候上書諫什麼延始帝廟號的事兒。

延始帝死後幾個皇子忙著奪位廝殺,也沒來得及葬入皇陵,停靈一停幾個月,等到上位的三皇子被四皇子毒殺,四皇子隨即落入謝澹手中,就更沒人管了。

謝澹進京前,太皇太後大約是怕他恨極鞭屍,就讓人把延始帝的棺槨悄悄抬出京城,隨便找個地方埋了。謝澹登基後也懶得再多問,直接下旨廢了延始帝諡號廟號,牌位扔出太廟,天下人都隻能用年號稱之為延始帝,連個正經廟號都沒有。

這個不開眼的禦史上書大意就是說,人都死了,好歹延始帝也當了十幾年皇帝,又是謝澹的親叔叔,聖祖以仁孝立國,世宗以仁愛治天下,聖上好歹給留個廟號吧,也好讓天下人稱頌聖上寬仁。

撞出氣口上了。

謝澹問,卿言下之意,朕若不寬容這等殺父之仇、篡國之恨,倒是朕不仁了?父皇仁愛,卻偏偏出了延始帝那樣弑兄篡位的亂臣賊子。

於是午門前毒辣的大太陽底下,就又上演了一次血呼啦哧的杖刑。

傍晚時謝澹從宮裡回來,也是一身汗,後背的天青直裰都洇透了,照例先回房衝涼換衣,就去後邊葉初院裡。

他進屋的時候,葉初正趴在鋪著象牙涼席的塌上,丫鬟打著扇子,塌邊放著冰鑒,小幾上擺著瓜果和茶飲,窗下侍女指尖流瀉出清幽舒緩的琴音。小姑娘穿一件銀紅提花紗衫子,翹著小腿,腳上卻沒穿羅襪,兩隻白生生的小腳丫悠然晃動著。

謝澹不禁一笑,頓時一股清涼怡人之感,驅開了胸中那股子汙濁戾氣。

丫鬟們紛紛福身行禮,葉茴原本很沒形象地坐在冰鑒旁邊,就盤腿坐在地衣上,腦袋靠著美人榻扶手的圓枕,嘴裡還吃著西瓜,懶洋洋地跟葉初窩在一起,簡直是不能再舒坦了。

一見謝澹進來,葉茴頓時嚇得咕咚一聲,硬生生吞下了嘴裡那塊西瓜,見旁人都行禮問安了,葉茴身體就地一歪,圓溜溜滾成了一個俯首帖耳的跪拜姿勢。

“姑娘,姑娘,大人來了,大人回來了。”何氏急切地小聲提醒葉初,葉初隻偏過頭來看看謝澹,懶洋洋地嬌憨一笑,小臉貼著涼席,趴那兒沒動彈,一副少氣沒力的樣子。

“姑娘,快起來呀,快起來,大人回來了。”

何氏一急,伸手推了推葉初。謝澹邁步走過來,眸光瞥見何氏的小動作,微微一頓,便伸手拿過丫鬟手裡的扇子,揮了揮:“都下去吧。”

何氏跟下人們躬身退下,撫琴的侍女抱琴出去,葉茴也爬起來跑了。

謝澹在塌邊背對著她坐下,扭頭看一眼身後趴著的小姑娘,笑著問道:“最近常見你聽琴?”

“嗯,”葉初回答道,“葉茴說家裡養了樂女,閒著也是浪費。”

謝澹心說她倒是比你會享受,又問:“中午吃的什麼?”

“西瓜。香瓜。酸梅湯。”葉初想了想,自我表揚道,“今天吃的不少了,早晨還吃了一個湯包,兩個鴿子蛋,半碗上湯燕窩。”

謝澹哪有聽不明白的,熊孩子吃水煮的蛋不愛吃蛋黃,廚房的湯包比鴿蛋也大不了多少。

不過謝澹還是誇了一句:“嗯,有長進,再像前兩天那樣不吃糧食,就該變成喝露水的小仙女了。”

“壞哥哥,你才喝露水的呢。”

兩人一邊說話,謝澹一邊給她打扇子,看著她兩隻白生生的腳丫晃來晃去,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腕,腳趾頭像一粒粒圓潤小巧的白玉珠子。

世間女子多約束,即便這天氣也要包裹嚴實了。隻是自家這小姑娘在他麵前似乎絲毫也沒有女孩兒家的自覺,他自己似乎也不曾教過她。

謝澹無奈嗔道:“多大人了,還光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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