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樹該是知道裴星先前不識字的,那必然不是字帖,所以是畫本?
他輕挑眉頭,攤開一隻手,語氣平緩:“能讓我看一看嗎?”
裴星的脊背僵硬,完全不知該怎麼辦好,要是給夫君看,他會不會覺得他不知羞?
但他更怕夫君誤會,之前凶狠的模樣嚇到他,夫君那時走向他時,他還以為會被夫君家暴。
深吸一口氣,他像是豁出去一般,雙手舉起畫本,將它遞到夫君手裡。
瞧這小東西愁眉苦臉的模樣,他噗嗤一下笑出聲,食指刮擦小星星秀氣的鼻梁,忍俊不禁:“逗你的。”
他雖好奇那本冊子到底是什麼,但更希望是小星星親口告訴他,而不是逼問出來的。
油燈熄滅,待陸一鳴躺下後,裴星在他耳旁細聲細語:“夫君,晚安。”
一個吻輕輕落在小星星的嘴角,黑暗中,輕飄飄的聲音從雲端傳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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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鋪的人來得早,他剛將煎包出鍋,十來個人拉著兩輛騾車,叩響了他們家的門。
門是在院內晾衣服的陸母所開,隊伍中老少層次不齊,每個人手裡拿著些工具,麵相凶狠,還以為是來鬨事的,可真把陸母嚇了一跳。
憶起昨日裡一鳴的話,陸母越過人群,確認那騾車上的材料,才鬆了一口氣。
“你們是匠鋪的人?”
“是的,夫人,這是陸一鳴家嗎?”
這人的麵相在一群人中算是和善,平緩的眉毛不似其他人龍飛鳳舞,看著更為親近,這人是帶隊的師傅,名叫曹平。
陸母讓人稍等片刻,去叫一鳴出來接待。
從城西到五河村坐車沒有一個時辰是到不了的,可想而知,這群人在天未亮時便結隊出發,這足以證明這家匠鋪的重視程度。
陸一鳴朝人打招呼,老人和他孫子不在,不過這領頭人與他們的麵容有些相似:“你是店家的?”
曹平套著近乎:“我是店家的二兒子,曹平,本次建房帶隊的人是我。”
他想起什麼,熱情道謝:“多謝你那日將圖紙賣與我們匠鋪,閣下點子實在巧妙絕倫,曹某佩服。”
客套了一番,陸一鳴領人前往建址。
批複地址麵積,裡正已派人測量完,用木樁子做了標記,占地麵積約有兩百平,其中包含了設計圖中的院子。
術業有專攻,陸一鳴隻負責一些設計圖的內容解疑答惑,具體實施還是得靠這些有經驗的工匠。
不需要舊房重拆,建房的速度自然快上一些,畫完地麵上各個需要挖的點,他們拿上工具開始挖地基,手法熟練而快速,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陸一鳴沒有多待,回去取了一桶燒開的熱水和幾個陶碗,放置在他們休息的地方,供口渴時潤喉。
這些人手腳勤快,不過三日,地基基本成型,估摸著用不了兩天便可以開始平鋪搭建。
飯食方麵,這幾日都是匠鋪自帶,陸一鳴見那清一色的白麵饅頭,皺著眉,怎麼好像自己在壓榨工人,原本這次房屋建造便不需要銀兩,如今這夥食倒是可以替他們改善一下。
利益交換是有天平尺度的,偏向任何一方都不利於合作共贏,做人準則問題,他成基地領袖前,一直信奉這一點。
“午飯不用帶了,以後我們會送飯菜過來。”
“真的?!”
與曹平說了這事後,對方眼睛都亮了,早就想嘗一嘗這垂涎已久的菜肴。
這些天聞著從陸家飄出來的香噴噴的菜味,工匠們工作時實在忍不住吞咽口水,甚至在午飯時,看著自己手裡的白麵饅頭,還能就著這香味下飯。
隻不過是望梅止渴,全靠想象。
這會兒見陸母端著香氣撲鼻的肉味,他們的眼都直了,哪裡還顧得上手裡這白麵饅頭,一個個伸長脖子去瞅那肥瘦相間,色澤紅亮的紅燒肉。
陸一鳴做了一大盆,留了一碗自食。
他特意從鎮上買了五花肉和冰糖,這純炒出來的鮮嫩紅燒肉,肥而不膩,味醇汁濃,就是怕油膩的小星星也能吃這三層紅燒肉。
曹平差點激動地流眼淚:“比悅來的還好吃!”
“喲,頭兒,這家店可在鎮上火熱的緊,一座難求,你這默不作聲地早就去過了?也不怕嫂子知道了打斷你的腿。”
幾人熟悉的很,曹平聽他們打趣自己也不生氣。
“那兄弟幾個兒可不能告訴我那婆娘,我還想健全的和你們一起去。”
他們也就說笑,平凡人家哪裡舍得花這麼多錢就為了去吃一頓,搞不好真得被打斷腿。
“不過我聽說,前段時間推出了新菜色,還有試吃菜,頭兒你有沒有吃到過,同咱們講講唄。”
幾名小工雖沒有去過悅來酒樓,但不妨礙他們有一顆向往的心,聽人描述這口味,四舍五入不就是去過一趟酒樓了嗎?到時候家裡的媳婦問起來,還能裝一裝,說是頭兒請客。
把黑鍋甩給頭兒,反正有他頂著。
“我也就去了那一回,新菜是奶白鯽魚湯,那鮮美的味道,至今唇齒留香,至於那下酒菜,叫什麼酸豆角,味道有些奇怪,量很少,一會兒就沒了。”
“味道怎麼奇怪了?”
“哎呀,我也說不上來,第一次有點嗆喉,但越吃越想吃,上癮。”
一群人似懂非懂,聽著這話還是不知道這酸豆角到底什麼味,砸吧砸吧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上一回悅來酒樓。
休息的時間還沒過,他們剛吃完飯,曹平見陸大廚來了,忍不住拉他分享,說起那奶白鯽魚湯如何如何好吃,那酸豆角如何如何上癮,都快跨到天上去。
做工前,曹平還拉著陸一鳴,勸說道:“小東家,你有機會一定要去悅來酒樓試一試,你這紅燒肉啊,與那奶白鯽魚湯有的一比,堪稱一絕。”
陸一鳴麵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沒說什麼。
看來顧煥的酒樓經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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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這樣真的好嗎?”
兩人背著簍子裝了些食物,開始往小陰山後走。
“有什麼不好的,不是說了,你把這套拳學會了就帶你去小陰山後的溫泉嗎?”
“可是......”
夫君僅留了一張字條在桌上,便帶了他出門,沒有事先打招呼,直接先斬後奏,這會不會讓阿爹和阿娘生氣?
“放心好了,那片區域我探測過,沒有大型野獸出沒,是個為數不多的安全地帶。”
裴星嘟著嘴,他哪裡是擔心這個,不過夫君難道不是一直在家嗎?什麼時候來過這兒,他怎麼不知道?
【小星星懷疑你啦~】
某苗又開始刷存在,探測的事情確實不是他所為,是小苗自己忍不住跑出去,先探個究竟,不過一無所獲。
【你能分株了嗎?】
【你想乾嘛?】
一個月的恢複,陸一鳴對自己的身手挺有自信,隻是想給裴星多一層保障。
【如果你可以了,我想讓你分一株子植株到他身上,保護他。】
【嗚嗚嗚,見色忘義,我好命苦啊~】
【說吧,怎麼補償。】
【我要湖底的寶物,之前沒找到,你幫我找找。】
【成交。】
這一段對話裴星聽不見,也不可能聽見。
這二十幾日的鍛煉,讓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健朗起來,如果說之前是一顆一吹就倒的小樹苗,現在就是生長期的小樹。
不過奇怪的是,這麼久的練習,陸一鳴身上的腹肌壯實了不少,反觀這人,還是清瘦的模樣,不漲一點肌肉,也是奇怪。
體能上升,往日裡看不什麼,這番長久走路就非常明顯。
放在以前,走了一個半時辰的山路,裴星早已氣喘籲籲,隻想賴在原地不起身,現在他除了腳板底微微發酸外,沒有其他不適。
他們已經翻過兩座山,此時正在溫泉山腳下,裴星沒注意邊上的石頭,一個趔趄,陸一鳴眼疾手快托住他的手臂,避免意外發生。
“要休息一下嗎?”
“還有多久到?”
與一個月前上山時的景色不同,這會兒的樹木不複曾經的蔥鬱,已經大半轉黃,他們現在在山腳的位置,小苗說溫泉在山腰的位置,而這座山比先前兩座山都要矮出半截,它被群山環繞,稍不留神就會忽視它。
陸一鳴目測溫泉距離,計算兩人的腳程,大致推斷道:“不出一刻鐘。”
裴星活動了一下身體關節,估摸著自己的承受能力,堅定道:“那便繼續往上吧。”
對方的臉色因為運動而紅潤,看不出有不適的情況,陸一鳴拉住裴星的手腕,表麵上是為他減負,實則是暗地裡讓小苗給他舒緩。
不過裴星可不知道這些,他緊盯夫君與他手腕交纏的手指,順著手臂往上看,這寬闊的脊背,他曾經在那待過,很安心。
這一處溫泉並不大,大約十米直徑,溫泉不遠處還有一道小瀑布,冬日的溪水不夠湍急,流速緩慢。
陸一鳴伸手試探水溫,四十度左右,不會太涼也不會過燙,泡澡正合適。
“脫吧。”
他在北方上大學時,第一年非常不適應那的搓澡習俗,還是去健身館裡衝的澡,赤誠相對真的太難為他了。
後來習慣了,也就那樣了。
之前小家夥淋雨的時候,自己有給他換過衣服,雖然沒有欲念,但那身子早被他看得乾乾淨淨,並沒發現和他自己有什麼不同。
可能哥兒身體內部不同?
這會兒他腦子沒反應過來,想著反正身體各個部分我有的你都有,不必介懷什麼。
等他脫完外衣,隻著一條褻褲沉入水中,溫熱的水溫將他包裹,他才發現某人還杵在原地,瞠目結舌。
那滾圓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上半身,微張的嘴巴似是被剛才那一幕嚇到,兩人視線對上,他才飛快地捂住眼睛轉過身,頗有些掩耳盜鈴。
這麼容易害羞?
裴星按著怦怦直跳的心臟,腦海中那一幕怎麼也甩不掉,平日寬鬆的布衣下是健碩的肌肉,怪不得夫君能輕輕鬆鬆將他扛起,原來是“深藏不露”。
陸一鳴見他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遊近岸邊,抬起溫泉中的手掌,指尖稍稍用力,將還有一絲溫熱的水珠精準無誤地彈到對方的後頸處。
岸上的人瑟縮一下脖子,緩緩轉過身,紅著臉對著他。
“下來泡溫泉,對你身體有益。”
中藥吃後這人確實手腳冰冷的症狀好了許多,外加上食補和每日鍛煉,基本已經沒有體寒的症況。
如今已經入冬,他怕對方受冬日的寒氣侵襲,再次手腳冰涼,特意帶這人來溫泉泡一泡,滋養身體。
豈料裴星一聽這話,緊拽著衣襟猛地後退一步,像是溫泉中有什麼凶猛的野獸,讓他惶恐不安。
陸一鳴挑眉,自己光明正大看自己的夫郎犯法?
見人一直盯著他不放,裴星又焦急又惱羞:“夫君,你轉過去!”
未曾想這沒有氣勢的話,隻會讓某隻大型犬心裡更加癢癢,那目光沒有退讓半分,反而更加露骨,從他的臉上逐漸向下劃。
“夫君!”
哦豁,兔子急了。
裴星再次背過身去,想起樹哥兒的畫冊,一咬牙,背對著某人開始窸窸窣窣一件一件剝落。
沒有了衣物的遮擋,漂亮又脆弱的蝴蝶骨暴露在空氣中,甫一接觸這寒冷的溫度,他瘦弱的背輕顫,轉過身,垂著眼,在陸一鳴炙熱的視線下,雙腳緩緩探入水中。
末世五年,他在當地範圍內小有成就,不少人因為生存想要巴結他,他記得曾有人問過他性取向問題。
女人投懷送抱你不要,你難道喜歡男人?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他說自己對男人和女人都沒有興趣。
對方打趣說,你怕是要單身一輩子。
然而這個朝代不一樣,這不隻兩種性彆,還有第三種性彆,哥兒。
陸一鳴高估了自己的忍受力,那精美的蝴蝶骨一露麵,他便口乾舌燥,小腹升騰起一股熱流,身體的反應明確地告訴他,他對眼前人產生了欲念。
對麵這人不逃了,他倒有些不敢靠近。
陸一鳴挪開視線,轉移注意力:“替我擦擦背吧,我夠不著。”
從背簍裡拿出準備好的手帕,裴星繞道對方身後,從後頸開始沿著脊柱往下輕輕擦拭,這不輕不重的力道像是貓兒的爪子,撓得他心癢難耐。
異常沙啞的聲音從陸一鳴的口中吐出:“夠了。”
興許是兩人離得太近,這古怪的氣氛化成絲線,糾纏在一起,裴星倒退一步,臨陣逃脫。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陸一鳴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沉入水中。
【速戰速決,你要的東西在哪?】
【在下麵的暗槽中!這溫泉度數太高了,我都不敢下來,嗚嗚嗚。】
【行了,你來指揮路線。】
這頭,剛放完手帕的人轉過身,發現水麵上沒了熟悉的人影,他耐心等待了一會兒,還是不見響動。
夫君去哪裡了?他四處尋找,還是不見人影,會不會在水裡?
裴星不會遊泳,頭剛一入水,無邊的水流朝他洶湧而來,他睜不開雙眼,感覺呼吸越發困難。
“呼——”
憋不住氣,他隻能把頭探出水麵,環顧四周,天地間隻剩下他一個人,不好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逐一閃過,泡在溫泉中的人此時渾身發冷。
“夫君,夫君!”
一聲聲焦急的呐喊在他水麵上響起,陸一鳴潛在深水底下,聲音無法傳遞到他的耳朵。
幫助小苗取到了這顆不知名的珠子,他剛才躁動的心也平緩下來,開始往上遊。
剛露出水麵,一個身影朝他撲過來,身影帶著急劇的恐慌和沙啞:“夫君,你去哪裡了?!”
慌張的小兔子緊緊圈住他的脖子,緊貼的身體因為害怕發著顫,陸一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這漫天的驚恐。
“我沒事,隻是下去一趟,之前在水下聽不見你的聲音。”
陸一鳴難得向人解釋自己的行為,但這並不能安慰對方:“那你為什麼不和我說,你知不知道我差點以為,以為......”
他還以為夫君出事了!
恐懼化為實際的戰栗,對方將頭埋在他的脖頸處,兩人的心臟無遮攔地貼合在一起,通過身體的接觸來確定他無事。
他將腦海中的旖旎拋開,伸手圈緊著對方光裸的後背,輕輕拍打。
嘴上更是不停的溫言:“沒事了,沒事了......”
見人沒有撒手的趨勢,他鬆了鬆臂膀,將人推離半臂,覆上那被他咬出一絲血痕的紅唇。
紅眼兔從擔驚受怕中脫離,但還是拽著陸一鳴的手臂不放,生怕這人再次消失。
待懷中人平靜下來,他將小苗的子植株變幻而成的編織手鐲套入這人的手腕上:“找著個寶貝,送給你。”
由藤蔓編織成的草鐲子大小正合適,不似尋常編織的草鐲子粗糙硌手,這枝條很軟,手鐲邊上還點綴著些桂花。
好看又珍貴。
明明這草鐲子分文不值,但裴星卻視如珍寶,因為這是夫君第一次送給自己的禮物。
哪怕僅僅是一個草鐲子,也是夫君親手做,對他來說,比鎮上的金銀首飾更令他感動。
“謝謝夫君,我很喜歡。”
一個輕輕的吻落在他的唇角,陸一鳴心口一震,竟覺得有些乾渴。
潔白的雪花落在幽雅恬靜的山間,像是落入凡塵的精靈,消失在水麵上。
一點冰涼落在裴星的鼻尖上,他略有所感,仰頭望天,晶瑩剔透的六角花瓣輕柔地從他眼前拂過。
“夫君,下雪了!”
今日是小雪,他倒是忘記了。
熱氣遇冷液化,溫泉麵上雲霧繚繞,一雙白皙的手從水中探出,想要接那飄落的雪花。
陸一鳴眼神一暗,靠近他的身旁,扯過他因為暴露水麵而冰涼的手,遞到嘴邊輕輕觸碰,溫柔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辯的意味:“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星星將自己包的韭菜餃子塞進夫君嘴裡。
好哥哥誇讚道:小星星真能乾~
某躺在床上下不來的小星星:嗚嗚嗚,我真的不能乾。
(入v啦,感謝一直以來的支持~萬更附上~)
(真的沒有寫脖子以下!隻是回來修一下一點點不合理的地方,請審核君手下留情!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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