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理賬治家其實不難,但是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就是因為一點也錯不得。
可是在兩位姐姐之間煽風點火這種.....
婉婉一看阿芙的神色就知道阿芙在想什麼,笑道:“看來夫人是打算請大姑娘和二姑娘過府一敘嘍?”
阿芙一拍桌子:“快快快,快去給我姐姐們下帖子!”
元娘嗔道:“姑娘那點子心眼,全都用到了自家人身上!”話雖這麼說,元娘是最不在乎旁人的一個,隻要阿芙高興,她怎麼都是依著的。
阿芙心裡振奮,端起碗來一口乾了,被薏米的苦味嗆得一皺眉,還是豪情萬丈道:“同她倆算什麼一家人,若非一個爹生的,我走在路上都不要同她們說一句話!”
婉婉笑著對元娘說:“咱們夫人恐怕上輩子是穆夫人的親姑娘呢,打小兒就跟穆家的姐姐們親。”
元娘畢竟是向夫人的陪嫁,這種事上到底有些為向夫人打抱不平,嘟囔了幾句,也沒應聲。
同她們玩笑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旦一個人靜下來,阿芙的思緒就忍不住往遠方的叔裕身上飄。
夫君行軍到哪了?可是風餐露宿在馬背上?他看著強壯其實身子也不甚好,可彆再犯了吐血的舊疾?一周寫幾封家書合適?送過去要多長時間?那信使能找到大軍所在地嗎?他們什麼時候能凱旋了?凱旋的時候我能不能去南城門接他?
阿芙覺得有無數嘰嘰喳喳的小鳥圍著她叫個不停,平日裡叔裕也不是日日在家窩著,也不見自己這般思念。
快月底了,帳本一本本的運過來,阿芙恐底下人借機作亂,一定要事無巨細過問一遍。
可是坐了一天,一頁也沒翻過去,自個兒心裡也焦急起來。
尤其是下午季珩院子裡敬茶,竟也鬨的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鬨,隔著個演武場都能有些不真切的嗩呐聲飄過來。
阿芙撂下賬簿,按著睛明穴歎了口氣,也不知桓羨這會心中作何感想,挺著個大肚子,也當真是可憐。
果然,入了夜,阿芙剛剛洗漱完,就聽外頭櫻櫻驚訝道:“三夫人?這個時候您怎麼過來了?我們夫人...”
阿芙急忙示意婉婉去開門,揚聲道:“不要緊的,快請三夫人進來!”
桓羨一直身形消瘦,這會縱然是晚春夜裡涼,也隻是穿了個單衣,顯得渾身上下除了肚子都是不盈一握,怪可憐的。
她進了屋,失魂落魄地喚了一聲:“二嫂嫂...”
阿芙突然有些心酸,急急迎上來,握住她瘦瘦地如同一個搗衣杵的胳膊肘:“快進來,外頭風涼,彆吹著了。”
桓羨由她拉著坐在暖閣裡,身子碰到層層墊起的被褥,才覺有一絲絲暖意。
阿芙也不著急說話,讓櫻櫻端上來熱熱的淡奶羹,遞與桓羨,隻等她出完神,想說時候再開口。
約麼有一炷香.功夫,看桓羨發完呆,阿芙笑道:“弟妹快嘗一盞,這是元娘新學的手藝,最適合咱們這樣有身子的,晚上喝了,也好安枕。”
桓羨強笑著,嘗了一口,隻覺得這幼滑無比的淡奶羹都有些苦澀。
阿芙看她的神色,想勸想安慰,又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到現在也不曾怎麼交過心,說的都是些好聽而無物的場麵話兒,突然遇到這樣傷筋動骨的場合,阿芙不知道怎麼開口,是不是應該裝作看不見她的傷疤。
桓羨低頭,兩隻手繞來繞去,最後抬起頭卻說的是不想乾的:“我有個妹妹,叫桓伊,你知道麼?”
阿芙自然知道,桓伊和桓羨同一時間出嫁,桓羨嫁給裴叔裕,桓伊嫁給王處之,同謝韻是妯娌。
阿芙笑道:“不曾見過,但是聽說過的,之前同夫君一起與凝之哥哥和謝韻嫂嫂聚會,聽他們說起過。桓伊妹妹現下還同處之哥哥在台州嗎?”
桓羨笑了:“桓伊是大觀六年十月的,我記得你是大觀七年七月的吧?”
阿芙不好意思地笑道:“沒想到是姐姐,是我叫錯了。”
桓羨道:“我是大觀二年的,若非咱們嫁了兄弟倆,在外頭碰到,你也得喊我一聲姐姐才是。”
阿芙何等乖覺,知道這是桓羨要跟她掏心窩子的前兆,立刻笑著接口道:“姐姐不知道,你每次喊我‘嫂嫂’的時候,我這小心肝都顫抖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