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跑到一半就聽見林子裡狼叫得歡騰,他本能覺得不對,跑進去一看,顫巍巍的樹梢上坐著個顫巍巍的阿芙,那一刻,誰的生花妙筆都寫不出他的感受。
大隊人馬都沒睡,看到叔裕回來了,紛紛站起來見禮:“見過二爺。”
舒爾藏在人群中,不敢抬頭。
叔裕拍拍踏鹽的耳朵,踏鹽普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叔裕小心翼翼托著阿芙,從眾人閃開的道兒裡,徑直走進中間他的帳子,扔下一句:“韓醫長來我這兒。”
隊裡跑出一個人,急嗖嗖跟進去了。
周和沒進帳子,笑嘻嘻道:“大家快歇歇睡吧,明兒還要趕路呢。”又專門趕到舒爾麵前,二爺沒交代這小祖宗的去向,如今還得好好伺候著:“姑娘,您來裡頭這個帳子睡吧,外頭一圈兒不安全。”
舒爾眼圈紅紅的:“二舅母...沒事吧?”
周和倒抽了一口氣搖搖頭,把話題岔開:“小的也不知道呢,姑娘先歇著吧,等醫長出來了,小的將他說的都記下,明兒再說與姑娘聽。”
舒爾哭哭啼啼地進帳了,周和一回頭,看見顧彥先直勾勾地看著叔裕阿芙所在的那頂帳子。
周和在宅內伺候這些年,心細如發,感覺略微有些不對,就又盯了他一會。
顧彥先許是感覺到了,眼珠一動,卻沒有轉過來與周和對視,而是默默地又看了會,才低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這副坦蕩樣子,讓周和不禁覺得自己看錯了。
韓醫長尷尬地站在帳口,看著裴二爺小心翼翼地將懷裡人放平在榻上,讓開半個身子,對他說:“來診脈吧。”
韓醫長診了會,感覺問題不大,稍稍有些急促,說與二爺聽,二爺點點頭:“方才摔著了,現下該怎麼辦?”
韓醫長道:“敢問二爺,摔了哪兒?”
裴二爺微微一頓,道:“你先轉過身去。”
韓醫長更窘,立時背過身去,恨不能遁地。
再轉過來,看到夫人身上蓋了被子,隻露出光.裸的一條左臂,在這昏暗帳中,暖黃燈下,格外紮眼。
韓醫長隻覺得胸口一滯,腳步都沉了。
二爺板著臉低聲道:“摔了左臂。”
他才回過神來,趕忙走近,有些膽怯地伸手碰到她的皮膚——隻覺一旁抱臂而立的二爺雙眼簡直要噴火一般,燒得他後腦勺疼。
不過一上手,韓醫長頓時就清楚了:這是高處墜落,硬生生砸斷的左臂骨。
嘖,真是受罪了。
他畢竟是醫者,這會兒倒也是心無旁騖,開始接骨。
“二爺,要個板兒,要塊布,得給夫人固定一下。”
叔裕慌慌張張,四處翻找,總感覺找不到夠光滑,夠溫潤的東西,若是在府裡就好了,可以拿之前皇帝賞的玉牌....
他突然想到什麼,從匣子裡抓出三根白玉發簪,是他怕頭上的丟了,所以帶來備用的:“醫長,這個可成?”
醫長眼睛一亮:“成,成,成的。”
三根有點少,叔裕順手拔下頭上那根,看著韓醫長用棉布與四根玉簪將阿芙的左臂層層固定。
“二爺,這樣就行了。夫人這是斜著斷的,雖說截麵長,卻也好長好固定,二爺不必過於擔憂。”
叔裕點點頭:“知道了,辛苦你。”
韓醫長便往外走,聽後頭又追上一句:“你莫出去亂說。”
他急忙回過身來稱是,卻見裴二爺已極專注地蹲在軟榻邊,小心翼翼將一件小毯披到夫人裸露的左臂,明明是拿起百石大弓的手,這會恨不能翹著蘭花指將毯子邊塞嚴。
韓醫長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將門簾掀起一條縫,出去了。
裴尚書寵妻,流言果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