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裕趕著馬,圍著這棵樹跑了幾圈,確定周圍安全,才呼出一口氣,抬頭喚道:“阿芙,下來吧!”
他從沒見過阿芙爬樹,這樹可真高啊,看得他頭皮發麻,真不知道阿芙是怎麼爬上去的。
“下不下得來?”他緊接著追上一句。
阿芙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轉過身,慢慢往低一點的樹杈那裡走。
叔裕直勾勾地盯著她,心都要懸到了嗓子眼。
她所在的位子太高了,他平地裡飛不上去,非得等她降到兩米多的那個地方,才能將她抱下來。
這一段,得靠她自己。
上去容易下來難,阿芙腦子暈乎乎的,腳下有如踩了棉花,格外發軟。
平日裡她也從未爬過這麼高,往往剛到一米多就被元娘伸手扯了下來。若不是群狼環伺,她是打死也不敢爬到這——
她心裡碎碎念,不料又是一陣大風吹來,一米多高的分杈處就在腳下,可是她現下踩著的那條枝子搖來晃去,她有些抓不住了。
叔裕咬碎一口鋼牙,鬆開馬鐙,用力踩了馬鞍一下,直直朝著她躍來:“阿芙,站在那彆動...”
可是阿芙的位置終究有些太高了,叔裕衝勢用儘,阿芙腳下的枝子也應聲而斷。
叔裕眼睜睜看著阿芙睜大了驚恐的雙目,從他指尖咫尺之遙,驟然墜下。
“夫君!!”
極度恐慌之下,阿芙竭儘全力喚道。
約麼有兩米多高,她在空中徒勞的掙紮,仿佛隻有一瞬,便聽的一聲巨響,伴隨著左臂處的劇痛,然後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叔裕幾乎與她同時,不過是穩穩當當的雙腳落地。
他沒等身體穩下來,便踉踉蹌蹌撲到了阿芙手邊。
他的唇抖著,聲音幾乎發不出。手紮紮著,卻不知道去觸碰阿芙身體的哪一處。
抖了半天,他輕輕摸摸她的頭,涼涼的,頭發滑滑的,頭上沒有血,這才放下心來。
好吧,隻要是頭沒有摔破,一切都好說。
他心知阿芙這樣直愣愣撲下來,定然身上有傷,隻能儘量輕柔地將她平著抱起,不過還是碰到了她的傷臂,縱然在昏迷中,阿芙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唇角逸出一絲呻吟。
叔裕下意識的安慰她:“好了好了,沒事,我們馬上就回去,車隊裡有軍醫,好不好?沒事,沒事....”
叔裕的馬兒四蹄雪白,因而賜名踏鹽——旁人都說叫踏雪,可那會他還年輕,凡事都要與眾不同——踏鹽極通人性,這會半跪著,讓叔裕輕鬆上馬。
他輕輕捏過阿芙的關節,所幸都無事。估摸著阿芙是先著地的那條左胳臂有傷,一探果然。
狠狠心,一隻手將她的傷臂握住,起到固定的作用,以免馬匹顛簸,傷口處愈加疼痛。
踏鹽跑起來,叔裕的掌心就能感受到阿芙胳臂裡的斷掉的兩端在摩擦,有時踏鹽跑得快了,那斷骨險些要戳出來,窩在叔裕懷裡的阿芙就會微微一抽。
她冰冰涼的額頭抵在叔裕的下巴上,整個人剛好縮在叔裕的披風裡。
周和滅了火把,並行跑在叔裕身側,看他咬肌橫出,眼眶裡微微有些濕潤,在夜幕中微微閃光。
大隊的確紮在五十多裡外頭。
車隊跑得快,叔裕是萬萬沒想到嬌滴滴的阿芙竟然敢在這樣的車速時候跳車。
到了日暮時候,安營紮寨,他親自捧了熱騰騰的麵湯來哄阿芙,卻見到車裡空無一人,當時便把麵碗扔在了地上。
一通搜查,把舒爾搜出來了。
小丫頭原本還笑嘻嘻,看到叔裕閻王一般的表情,害怕了。
說是二舅母中午頭就跳車了,她沒報告是怕自己被發現。
叔裕冷著臉,也沒理她,跳上馬就往回跑。阿芙有幾斤幾兩他太清楚了,若是走不回長安,非要凍死在這兩邊的林子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