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醒啦,稍用些飯吧。”
叔裕活動活動筋骨,感覺一身輕鬆,滿麵紅光。
他略略洗漱,將放涼了的白粥一口悶下,迫不及待就往外頭來,站在隔壁院外往裡張望。
看了半天,也不見三娘出來忙碌,他忍不住自推開了籬笆門,進了院子。
羊脂去江邊挑水去了,老婦人也拄著手杖去摘艾草,一時屋中實際隻有三娘一人。
叔裕將主屋逛了逛,其家徒四壁的程度令他咋舌,實在是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他又過去偏屋,這偏屋窗戶很小,今日又是陰雨天,屋裡幾乎沒什麼光亮。
他看到屋角堆著稻草墊,便信步過去,誰知竟看到上頭躺著一個人,反倒把他嚇了個趔趄。
定睛一看,正是眉頭緊簇,冷汗黏濕了額際的三娘。
她這樣痛苦的神色,一下子觸發了叔裕心底最害怕的噩夢。
他一時分不清這一刻究竟是什麼時候,這是不知為何而痛的三娘,還是墜江之後無助掙紮的阿芙。
那曾將他淹沒的無奈和痛苦一瞬間再次洶湧而來,叔裕感到一陣眩暈。
他跪倒在床鋪——稻草鋪——之前,手探入薄被,抓住三娘緊緊攥住、冷汗淋漓的手,輕聲道:“哪裡痛?哪裡痛?痛就抓我的手”
三娘昏睡中無意識地回應著他,連眼睛也沒睜開:“胳膊疼好疼啊怎麼辦”
叔裕一個激靈,另一隻手徑直握住她的左大臂。
隔著她薄薄的皮肉,叔裕輕而易舉就摸到一個凸起的鼓包。
他鼻子一酸。
是阿芙了。這個斷臂的位置他曾經無數次親手包紮,閉著眼也知道在哪裡。
就是阿芙了。
叔裕強自忍住哭腔,淡淡道:“是這裡痛嗎?”
他微微一用力,三娘痛得麵部都扭曲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叔裕也不是專看跌打損傷的大夫,但他覺得痛成這樣,多半是又骨折了。
一般結節之處格外結實,但是左右兩端就因此格外容易骨裂,想來是一個使力姿勢不對,就又受傷了。
他動手撕自己的下擺。
撕了會子沒撕開,乾脆將三娘身上的破棉絮撕下一塊——這棉絮簡直是一碰就開,輕輕幫她包紮起來,並將胳膊與床鋪之前的空隙墊起來。
果然,三娘的眉頭鬆開了些。
叔裕呼了口氣,重又坐下,兩隻手握住她的右手,捧到臉邊。
他這樣一動作,三娘的半條臂膀都被牽了出來。
貧寒人家哪有什-醋溜文學最快發麼睡衣睡褲,她昨晚睡前將外衣一概脫去,隻穿了貼身小衣。
手臂上沒有什麼遮擋,光裸白皙的皮膚就這麼暴露在叔裕眼前。
叔裕色心全無,滿眼都是她手臂上的青紫和未褪的傷痕。
之前隻是從她袖口一覷,叔裕從未想過,那些傷痕一直蔓延到她脖頸後側。
不難想象,恐怕她周身都是如此。
這樣重的傷,難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能正常說話走路,已是佛祖保佑了。
叔裕這樣勸自己,可是一顆心就猶如放在滾油裡煎一樣。
他現在又希望這些事情阿芙什麼都不要想起,不要想起那些難以想象的痛和無助。
就讓她以這樣無憂無慮的三娘的樣子活著吧。就讓阿芙活在他心裡。
羊脂一進屋,就看到姐姐香肩半露,那個買玉簪的登徒子抱著姐姐的一隻手,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她驚恐極了,當即就要衝出去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