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膝上靜靜想了一會,她說:“我害怕想起來的是不好的事情。”
叔裕一愣。
“若是我爹娘對我上心,又哪裡會讓我一個姑娘家栽進江裡,這樣死裡逃生。或許這背後有什麼庶母庶兄之類的隱情,可我.....”她低頭,輕輕揉搓著衣角:“總是不敢麵對。”
“我覺得現在我過的好幸福,我不想有任何改變了。”
叔裕突然好心疼,將她輕輕摟入懷中:“不是這樣的.....”
你是向家的掌上明珠,是最受寵的姑娘,你又極出眾的嫡親哥哥,還有數不清的閨中密友,更有視你如命的奶娘。
你的前半生,全部的艱難與痛苦,都是緣於我罷了。
三娘微微一笑:“夫君又不知道我的生身爹娘,哪裡。我總覺得這世上有情人雖多,可是能夠一路順遂的眷屬卻少,大抵都是勞燕分飛罷了。”
叔裕胸口漲悶,打斷她:“也不一定如此,話本裡不也有破鏡重圓的佳話嗎?”
三娘便不做聲了。
過了一會,轉頭撲進叔裕懷裡,臉兒依著他的胸膛。
叔裕輕輕撫摸著她海藻般覆在背上的未綰長發,柔和道:“難過了?話本上都是假的.....”
“可是話本上也有真的呀。”
叔裕在指尖纏繞著她的發梢,低低“嗯”了一聲。
剛想說“不想喝藥就不喝了”,就聽三娘道:“我那日忽而想起一個故事,有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同他父親被休棄的姨娘通好,姨娘被發賣入軍,公子便舍棄一切,也進入軍營裡去。水裡火裡,血裡汗裡,最後終於立功。行賞之時,他什麼也不要,隻求來了被彆人棄如敝屣的那位姨娘。”
叔裕聽著聽著,忽而心中一凜。
這哪裡是什麼話本,這分明是她乾娘家弟弟的事跡啊!
“這個故事,叫我覺得,也還是有真正的有情人的。”
她出一會神,摸摸叔裕的胸口,笑道:“夫君,你心跳得好快啊。”
叔裕若無其事地笑:“被你講的故事打動了。”
“我也看過一個話本,我說給你聽,看你有沒有看過,好不好?”
三娘點點頭。
“從前有一個姑娘,她是家中最小的嫡女,備受寵愛。她的乳娘待她也很用心,還有很親近的乾娘。乾娘家中有一個哥哥,與她打小....”
三娘笑著搶答:“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不是?”
叔裕淡淡的笑:“是啊。兩小無猜。後來,她長大了,有一年元宵,她和姐姐們一塊兒上城樓玩,遇上了另一位侯門公子。”
“那貴公子可是看上那個姑娘了?”
“....是啊。一見鐘情。”
三娘便不做聲了。
叔裕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覺得那個貴公子不是好人?”
三娘道:“也不一定。見色起意人之常情,看那姑娘的心意咯。”
叔裕覺得真是甚難開口:“然後....貴公子就去求娶姑娘,姑娘的阿娘同意了。那青梅竹馬的約,就作廢了。姑娘嫁入侯府,婆母待她極好,可是也多多少少受些閒氣。”
三娘老到道:“那侯門公子對她可好?若是夫君得力,便是有些閒散氣,也是無大礙的。”
叔裕殊難啟齒:“....侯公子浪蕩慣了,待她....好是好,隻是沒有那麼好。”
三娘“喔”了一聲,笑道:“那我知道了,夫君啊,你這都是猴年馬月的話本,劇情可真老套。那無非便是姑娘婚後才知道了青梅竹馬的好,千般糾結萬般折麽後,那青梅竹馬終於使那貴公子便放了手去,於是姑娘與青梅竹馬得以逍遙天下,或許還成就一段傳奇,是是不是?”
......還真不是。
但是叔裕不願再說,問道:“後頭也記不清了,約麼是你說的這般吧。三娘,再晚一會太陽要下山了,去不去外頭散散步?”
三娘扭頭往外看,果然看到有些夕陽斜照,她笑著站起來,遞給叔裕一隻手:“走吧?”
那黃燦燦的夕陽照亮了她的半邊肩膀,讓她的長發猶如鍍金,美的畫上人一般。
叔裕勾起唇角,與她十指相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