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平反的消息下來,阿芙就準備回長安了。
她是裴氏的未亡人,不好總留在穆家。
銘晏因此也沒有在漁陽多留,又陪著阿芙往長安來。
“裴家想來是一團亂,要我陪你過去主持麼?”
“我不回去住了。家裡如今剩下一團姨娘,我實在是不想見她們。”
“也好。那你回安仁坊?”銘晏想起銘則還沒處理,正好同阿芙一塊回去,把那小子教訓一頓。
阿芙搖搖頭:“我想帶澄遠去慈恩寺住一段日子。”
銘晏大驚:“你去慈恩寺作甚?那寺裡清冷,你又帶著孩子,身邊就一個櫻櫻....”
阿芙握住銘晏的手:“二哥,你彆擔心我了。我之前在那住過,景和師太待我很好。你現在叫我回向家、裴家,我都心裡不安生。叫我去佛祖麵前住一段日子,說不定就好過多了。”
銘晏看著阿芙眼下的烏青,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半晌,他把妹妹攬到肩上:“你不要做什麼傻事。缺什麼就派人來說,不要凍病了。裴將軍他一定是希望你過的開心,更何況你帶著澄遠,須得有精神一點。”
阿芙乖乖點頭。
“裴將軍的信,你拿到沒?”
“嗯,歡年姐姐給我了。”
“.......寫的什麼?”
“還沒看。”
自知道裴叔裕下落不明以來,阿芙表現的非常理性。
彆說崩潰,銘晏連她一滴眼淚都沒見過。
可是他又知道她很難過,因為有一次他看到她攥著一個茶幾角,渾身克製不住的發抖。
他衝過去把她抱在懷裡,發現她額角青筋都起了,可就是不落淚。
銘晏擔心的很,隻盼著她能跟小時候似的,有什麼難過的哭一場,睡醒了就都過去了。
阿芙從懷裡掏出那個信封,厚厚的,還有些軟。
因為穆歡年長久帶在身邊,信封有些磨損了,不過還是能看出是很精致的暗花宣紙。
阿芙愛惜地摸摸邊邊角角:“不知道他哪裡找來的這樣好看的紙。”
銘晏低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手攥成拳又鬆開,不知道去哪裡發泄這一腔悶氣。
......
他很快就找到發泄口了。
安頓下阿芙,他便往安仁坊向府來。
剛過了二門,就被聞訊趕來的向夫人抱著大哭起來。
銘晏安慰了一陣子父母雙親,便道找銘則有事。
向夫人不高興道:“你找他有什麼事?那不成器的混球小子。”
往日裡銘晏可能勸上一句,今天隻嫌向夫人罵得太輕。
向老爺道:“這幾日你弟弟有些萎靡,你去勸勸他,也好。”
向銘晏應了,往後院來,順手拿了慈順堂的擋門棍。
路過向銘君的院子,他正在院子裡練劍,一眼看見殺氣騰騰的向銘晏,喜出望外迎出來道:“二弟?你回來了?”
銘晏拿那一米多長的擋門棍做配劍,行了一禮便往前走。
銘君提著那把真劍跟上:“你去哪啊?什麼時候回來的?見過爹娘沒有?見過阿純沒?”
銘晏腳步一頓:“大姐姐回來了?”
“嗯,還好李葳那個沒良心的把阿純的名字從家譜上除了,寫上了阿煙的。李氏的嫡妻都斬了,女眷沒入宮中。前些日子阿爹花錢把阿純贖回來了,還在靜樓養著。哎,你回來幾天了?”
銘晏一晃神,答的有些敷衍,銘君皺眉道:“你怎麼還那個樣,哥哥跟你說話你也不理,你這不叫不理庶務,你這叫沒教養......”
銘晏由著他數落,直到到了韓姨娘的院子,他刹住腳,冷冷道:“哥哥,銘晏的確不愛管庶務,總覺得無甚意義。不過,”銘晏抬頭看向這座二層小樓,“如今是不管不行了。”
銘君被他這股子氣勢嚇得一愣,看他頭也不回往裡走,急忙跟上。
走了幾步,想想不對,又把手裡劍放到院門外,這才忙不迭跟進去。
向銘晏對請安的婢子視若不見,甚至無視慌張的韓姨娘,如入無人之地般走到了坐在牆角作畫的向銘則麵前。
他看看畫,畫的是蘭花。
銘晏道:“我記得三弟從小就喜歡水墨丹青,尤擅花之君子蘭草,隻是不知這蘭草的君子之性,三弟學到了幾分呢?”
向銘晏很少和銘則說話。
銘晏是嫡子,生的好,學問大,敢問這樣的少年郎,年少的時候有幾個不是眼高於頂的。
銘晏對銘君都頗為疏離,何況唯唯諾諾的銘則,銘晏自然也就把他當空氣。
印象中,這還是銘晏第一次跟銘則說正兒八經的,而不是“過年好”“生日快樂”“這個我不吃”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