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張揚。
拉帝奧教授說得不錯,如果將砂金比做一隻孔雀的話，其實應該沒幾個人能夠忍住不伸手把他的羽毛給拔了。
目前尚且不確定是順風局還是逆風局就能笑得這樣開心，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霧青歎氣，為自己的護盾好歹是用上了,並且從情況來看強度確實相當可以而高興了一把,隨即——
那如果星期日借用的無限夫長的力量無法穿過這個盾對他造成些什麼，那到底要怎麼做到什麼地步才會讓砂金石碎掉？
可惡，這些人心裡都在想些什麼計劃,為什麼她不能擁有讀心術,把這些人的大腦全部看透？
在她的緊張注視下,砂金抽開房屋中間那張圓桌邊上的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像是在自己的領地上似的輕鬆：“很遺憾,不管您剛才的那段祝詞本應該造成怎樣的效果,它現在都未能對我起到作用。”
“但我們仍然有談的餘地,我會說實話的,隻要您願意相信。”
對於方才的情況,星期日確實有些訝異，但他將這情緒控製得很好,並且,他也確實在很短暫的時間裡反應了過來：“看來，砂金先生，你背後的令使不隻一位。存護令使,那位鑽石先生，我想他應當沒功夫來時刻保護著你。”
“那麼，你口中的那位小姐,應當就是先前在匹諾康尼製造了一場混亂的歡愉之夜，還將相關錄像發布在了星網上的那位遊戲製作人。”
砂金點頭：“不過她和這件事——當前眼下，我們正在談論的事情沒什麼關係。這層護盾隻能算是對朋友的關照，並不表示假麵愚者的派係也想要在令妹的遭遇中插上一腳。”
星期日：“愚者們的目的向來混沌，我並不能確定他們是否真的與此事無關。不過我想，愚者們至少不會像你這樣真心地願意為我提供幫助，調查死亡背後的手腳。”
砂金點點頭：“感謝您的信任。”
“但是倘若你不能解開這層防護，讓我看見你內心所想，我便不敢賭一位大名鼎鼎的公司使節，戰略投資部的不良資產清算專家到底有多少隱藏著的後手。你不願意解開嗎？”
砂金攤手：“解開護盾的後果有點嚴重，或許還會危及生命——當然，我並沒有指您會對我不利。所以，很抱歉，恐怕我不能解開。”
星期日倒也沒指望著他能乖乖解開這層防護，他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於是隻剩下光幕外的霧青覺得自己好像風評被害。
什麼解開護盾的後果會有些嚴重——這話說得好像她的護盾有什麼隱患似的，明明一點隱患都沒有！
星期日站得高，他投下的目光是完全的俯視——就仿佛哪怕在這個人人身高都差得不是太多（除了皮皮西人）之外的空間裡，他也仍然是那所謂“城市沙盤”之外的巨人。
“砂金先生，相比起一位商人，你更是一位賭徒，但我不是，做為家族的代表，我可不敢站上您的賭桌——家族不容許匹諾康尼出
現任何不穩定的、可能會威脅它安全的因素。”
砂金：“有趣，星期日先生，夢境中已經存在這樣的因素了，很明顯，不是我。⑵_[]⑵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是啊，不是你，但你身上正帶著那樣的力量。有時候命運的方向就是奇妙到讓人哭笑不得，家族擔心的是一塊基石，一塊能夠調用令使力量的基石，然而偏偏在夢境中，一個普通的命途行者被星神賜福為了令使。”
在得知這樣的發展之後星期日自己也是有點麻的，誠然家族在匹諾康尼已然經營漫長的時光，這麼多個琥珀紀以來，這裡也逐漸變成了一座森嚴的堡壘，並不缺乏星神之下最強的戰鬥力——然而就這麼被人從內部突破了也是挺無語的。
“但是這筆交易是成立的，因為我同樣是個兄長。”
星期日在圓桌邊坐了下來。
現在他也在談判之中了，於是室內就隻剩下仍然站在書櫃邊上，甚至還在翻書、用書頁的聲音做為這兩個人交談的背景音的真理醫生仍然在局外。
“砂金先生，首先容我問個問題吧，這是我們信任的基礎。”
星期日問。
“你當真隻攜帶了一枚基石進入匹諾康尼嗎？”
雙方現在算是徹底站在了平等的角度上。
互相無可奈何，彼此都覺得對方就像是琥珀王似的難啃——那麼也就隻有互相讓步了。
砂金：“不，我攜帶了不止一枚。”
星期日：“你是否將另一枚基石藏在你的禮金袋子裡，並準備用取回禮金的借口瞞天過海？”
砂金：“……將我的計劃全盤洞穿就算了，還要當著我的麵說出來、讓我承認，星期日先生，您當真是一位很不客氣的合作者——我承認，你說得對。”
星期日將蓋在桌麵上的布匹掀開，露出其下兩枚寶石，一枚如同琥珀那樣散發出黃金似的光芒，另一枚則相對內斂，綠色溫潤。
是砂金石……啊？
霧青第一眼覺得有些怪異：她又不是沒見過真正的砂金石，和現在擺放在桌麵上的不一樣吧？
這塊石頭看起來應該更像是……翡翠。
在仙舟的玉石交易市場上，那些賣假貨的經常用彆名東陵玉的砂金石替代翡翠，涉案金額最大的一樁甚至還曾被送上了仙舟新聞頭條。
等等，這不是在欺負星期日不懂石頭嗎？
如果他一開始帶進來的是二塊基石而不是兩塊，用昂貴的翡翠替代廉價的砂金石——反其道而行之。
霧青發出了“臥槽”的感歎聲，隨即瞧向星期日的目光中帶上了一點憐憫。
教授說了真話，但是沒說全部的真話，如說——還給自己弄來了家族的星核研究成果，是家族已經有了的相關研究資料，而不是星穹列車上的原始數據。
公司的人就是這樣坑蒙拐騙的不成？
那如果，現在放在桌子上的基石是翡翠，那麼真正的砂金石現在又在哪裡啊？
急急急，此時的霧青就像是
在追番但是追到了最後一章的觀眾，覺得全身上下就像是有被塞進城市沙盤後縮小了還自稱要靠著爬上星期日的衣領打入家族的砂金在爬——這個比喻雖然生草但是非常生動形象，她忍不住喝了口冰蘇樂達壓壓驚。
她想知道，她太想知道了，她被釣起了胃口，就像是一條有鉤就咬的魚。
笑死，要是釣魚佬麵對的都是她這樣的魚，這世界上哪還能再有什麼空軍。
“看吧，砂金先生，你的準備令人緊張。哪怕我想要相信你，看到這些，我尚且要做上足夠多的心理準備。不讓一位賭徒交出自己最後的籌碼，他就是場上最危險的存在。”
他將已經被取出了基石，裡麵隻剩下那些零碎廉價寶石的禮金袋子從桌麵上推給砂金。
“我的退讓在這裡，也僅止於此。”
砂金接過了禮金袋子：“其實這是我自己的資產呢……不如您再加上個添頭吧，我很喜歡您大廳中央放著的那個沙盤，能把設計者的聯係方式送我一份嗎？我想在自己的生態艦上仿造一套。”
星期日：“……”
星期日點頭：“當然，這不是問題，砂金先生，但是請注意版權歸屬。”
*
離開朝露公館之後的砂金站在艾迪恩公園邊，他的鞋子尚且沒有被地麵上那永遠清澈乾淨的水池弄濕。
“誒呀，教授，我似乎浪費了您花了好幾個係統時搭上的線。”
真理醫生：“我還以為你會先問家族是用什麼手段打開的匣子。”
砂金：“我知道答案，拉帝奧，不問出口是因為沒禮貌，而且也不必要。”
“是嗎？”真理醫生朝著一旁路過的某個皮皮西人看了兩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夢境中的時間過去得太快了，才兩二個係統時，可以用來推導出結論的信息就更新了個徹底。”
“您說得對，教授，所以我也同您說過，在匹諾康尼唯一的形式準則就是多交朋友然後隨機應變——您看，再怎麼好的計劃都會有落空的時候，在真正能夠改變一切的力量麵前，計劃就像是一場笑話。嗯……倒也沒有那麼的笑話，至少您拿到了您想要的東西，對吧？我也獲得了我想要的，他也達成了自己最主要的目的。”
砂金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
“可惜，他最終也沒答應撤掉那些眼睛，看來我注定是要被一路盯著了，那麼……任務接下來就得落在你身上了，教授。合適的東西出現在了合適的地方，其實需要你去做的已經不多。”
真理醫生：“……需要我提醒你嗎？至少在你死之前，這份責任還是你的，而你暫時還死不掉，但是戰略投資部會很樂意聽到你的死訊。”
“我會尋找到死亡的，教授。”
砂金打斷他的話。
“我可是個商人啊，商人就應該講誠信，我確實需要找到死亡，哪怕隻是為了剛才在朝露公館中的交易……嘖。意外發現他和我還真的有點像……嘖，我應該沒有那個腦袋後麵長翅膀的那麼討人
嫌。明明都已經確定了，卻還要再裝腔作勢……虔誠信徒都這樣嗎？”
他非常明確地表達了自己對星期日的意見。
“他肯定猜到了點什麼，但是你我都在，他沒辦法驗證自己的猜測。但是，能讓他退讓到這個地步就已經不錯了，那麼接下來我就真的要當一回偵探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嗯，教授？”
真理醫生再一次消失不見。
很明顯，他並不是很想聽新晉偵探的計劃。
霧青看到了青色的火焰一躥，那大概是相位靈火——拉帝奧教授手上的好東西真多，她眼底流露出了少許的豔羨，她也想要。
以及，對方的好腦子。
拉帝奧教授看起來已經知道砂金接下來打算怎麼做，但是她還不怎麼明白——她所知道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砂金大概是不打算靠著在夢境中宣揚兩場已經發生的死亡來達成讓公司入局的機會。
要麼是隨機應變，要麼就是砂金詐騙。
前後的可能性一樣大。
好吧，將眼睛轉回現在：砂金要回了那袋禮金，隻要回一袋子不怎麼昂貴的珠寶禮金有什麼用？在砸錢換消息方麵，用信用點不也一樣嗎？
光屏中的砂金站在路燈下麵，他觀望著四周的人群。
金色的蘇樂達池中跳舞的人們臉上充斥著因為過於興奮、過多的糖而產生的，甚至有些癡愚的笑容；四處走過的行人看著很是光鮮亮麗，歡聲笑語之中完全感覺不到半點死亡的陰雲。
砂金有些惋惜地收回了目光。
“這裡沒有靈感啊……不，大概是因為我不是個優秀的玩笑家吧。”
他托著下巴，眉頭稍稍皺起，自言自語：“這種情況……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呢？”
誰？
做什麼？
不等霧青下意識地思考，砂金就已然抬起頭來，他轉身朝著艾迪恩公園相對靠邊的位置走去。
他所前進的方向儘頭是家族商人擺的店鋪，這些店鋪看似沒有在外頭擺上太多的商品，但是因為有同諧的力量幫扶，所以一般來說客戶可以在這裡買到他們想要的所有東西——隻要能夠精準地說出名字或者形容出其效果。
砂金沒有拿苜蓿幣，也沒有掏信用點，而是從禮金袋子裡掏出了一把寶石：“你好，我隨身攜帶的信用點用光了，我進入夢境的時候忘了帶上手機，請問我可以用這些寶石換購一些我需要的東西嗎？”
所有在夢中的匹諾康尼工作的家族成員這一輩子最大的目標，就是為客戶服務。
讓客戶滿意是他們的天職，而對於這種推了個移動小車的，相對底層的家族成員來說尤為如此，他們是最為真切地相信著普世同諧這個觀念的人。
“當然可以，先生，本店竭誠為您服務，請問您想要些什麼商品呢？”
砂金說：“我想要一個投影儀，要足夠大，最好是市麵上最大號的那種；另外，我還想要一些噴漆。如果購買了這些還有剩餘，就請
再給我幾個禮花炮，以及把找零換成信用點吧。”
家族商人臉上維持著漂亮得體的微笑：“好的先生。”
她隻讓砂金等了一小會兒，相應的貨物就已經靠著家族在匹諾康尼提供的那無微不至、無所不能的服務網絡送到了櫃台上頭來。
“您好，先生，這是您的投影儀、噴漆、禮花炮以及找零——說起來，倘若您沒有帶上手機，為什麼不直接在夢境中購買一個呢？”
砂金笑了笑：“嗯……你就當我不太習慣擁有一個以上的手機吧，謝謝你。”
家族商人：“那麼，祝您在匹諾康尼度過美好的時光，先生。”
美好的時光嗎？
霧青覺得這家族商人大概是想多了，畢竟按照砂金購買的這些物資來看，他大概是沒想要在夢境裡麵多麼安分地調查到底是誰殺死了知更鳥。
但是……他購買的這些東西確實也讓她有一點點好奇。
他買了這些東西到底是為了做什麼？
禮花炮就算了，這玩意用來吸引他人注意效果很好，那麼，投影儀呢？噴漆呢？
而且這個投影儀還是自帶了一套音效係統，有個可以將聲音廣播到整個黃金的時刻都能聽見的大喇叭的那種。
聲勢浩大的……這確實挺符合砂金一貫的作風。
霧青忍不住手動快進了一下，在多倍速的進展中，她看到砂金抬手舉起噴漆，在艾迪恩公園前，那個最大的、同時也可以看做是整個黃金的時刻中非常地標性建築的扭蛋機前，對著那一正麵高高的牆體開始了噴射。
因為匹諾康尼的夢境中一切都是由憶質構成的，所以其實賓客在匹諾康尼做點稍微出格的事情也完全不會被家族限製——其中也包括拿著噴漆在各個大樓的外立麵上進行自由創作。
反正在賓客玩開心了之後家族員工們會來一鍵清除的，總共也廢不了多少時間——砂金在來到匹諾康尼之前就已經研究過這裡的一些基本規則了。
有一說一，長得好看的人、氣質出挑的人不管是做什麼動作都好看。
哪怕砂金抬起手臂隻是為了在牆上留下一道銀白色的漆來，如果隻看他本人的動作的話，或許還會給人一種他其實是正在指揮著很龐大的什麼東西都錯覺。
霧青盯著他的動作看了會兒，然後默然無聲地將鏡頭調整到了對臉的角度。
嗯，很自信，嘴角的笑容非常陽光，甚至有一種在城市沙盤中玩的時候的味道——不，甚至比那時候更開心一點。
霧青掏出手機。
“鐘表匠”那簡潔的五官幾乎全都挑了起來：“喲，這是誰家家長，看到孩子在遊樂園裡玩的開心了還要拍照留念？”
霧青：“雖然這麼說可能不太好，但是……”
霧青：“他出生在一個很惡劣的環境中，小時候完全接觸不到這些現代社會的東西，彆說拍照、去遊樂園了，就連可以看全自己的臉，知道自己長什麼樣的清水都沒有。”
霧
青：“我個人覺得，有些時候，在童年落下的一些東西，還是有必要在長大之後努力彌補一下的。”
“鐘表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發出了短促甚至局促的一聲“啊”。
霧青知道，如果他的核心並不是一段記憶，而且記憶不用睡覺的話，那麼今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大半夜睜著眼睛坐起來自言自語“我可真是該死啊”的，就會是“鐘表匠”了。
霧青將照片收藏好。
她打算把這些做成個相冊再送出去——如果要做為禮物的話，一張兩張的圖片有什麼好送呢，那必然還得是相冊才更有家的感覺。
再抬頭的時候就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誰家命途行者的力量是用來在夢境中飛起來給牆壁噴漆畫啊。
星神賜予的力量就拿來乾這個？琥珀王在知道了之後真的不會把那枚基石沒收回去嗎？
但砂金需要在牆壁上繪製的內容已經差不多收尾了。
整個扭蛋機的外層的玻璃都被他用噴漆徹底掩蓋，變成了花裡胡哨的模樣。
他最終在大約六層樓的高度收上最後一“筆”，從半空中落了回去，在降落到地麵上之後甚至還往後小跑了兩步拉遠了自己和牆體之間的距離。
遠看一下整體效果。
然後砂金自己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又走回了扭蛋機下頭。
單純從畫功角度進行評價的話，砂金的水平其實很不怎麼樣。
上色的審美勉強還行，但是線條確實有些毛毛蟲，甚至還因為噴漆罐的使用不怎麼熟練，導致部分顏色深深淺淺像是打了補丁一樣，相當的不均勻。
但是還好，他需要繪畫的內容本來也不複雜，而且還有非常標準的參考圖可以直接對照著來，因此雖然畫得比四五歲小孩好不了太多，但至少路過的逐夢客、在這裡喝蘇樂達喝到吐的糖漿主義者們，甚至是那些家族成員，全都能夠認出這副大大的噴漆上繪製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