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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公平。

在這裡其實有個很好笑的笑話——至少卡卡瓦夏覺得自己能夠從中笑出來——因為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體驗過命運給予的真正的公平,所以當“公平”被強製的手段帶到他身邊來的時候,他感覺到的是偏愛。

不過……怎麼不算呢?

他用鈍器擋下了朝著他砸過來的鎖鏈,對方其實也因為沒能吃上什麼真正有營養的東西,所以在將鎖鏈拋擲出來的時候也實在是用不上多少力氣了。

他聽到那個藏在陰影中的人帶著少許破防地問他:“你——你手裡怎麼有彆的東西?”

明明所有的奴隸有的都隻是他們身上套著的鎖鏈,憑什麼他能額外多獲得一些。

如果他也能有彆的東西,他就可以將鎖鏈弄斷,變成藏在靠近地麵位置、絆馬索那樣阻攔夥食狩獵旁人的陷阱。

“這不公平,你——”

那人往後退了一步,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距離牆邊已經那麼近了,以至於隻是往後退了一步就講後背貼在了牆麵上。

粗糙的迷宮牆體又冷又硌,那人在這樣一下碰撞後意識到了自己當前麵對的情形有多麼危險:“我、不要殺我,我保證我不會對你動手,我們還可以一起,我是說組隊……你知道的、三十五個人,你現在殺了我的話——”

他已經從牆邊滑到牆腳根下去,手腕上固定著的鐐銬上頭拖著鐵鏈,現在鐵鏈也隨之一起落到了地麵上,金屬碰撞的聲音很清脆。

卡卡瓦夏走到他麵前,他手中的鈍器舉了起來,高高地,越過了腦袋。

在那人下意識的閉眼中,這根堅硬的鈍器棍子直接砸在了那根先前被對方用來偷襲他的鎖鏈上頭。

砸開了一個環,於是鎖鏈就這樣斷了。

“我接受了,”卡卡瓦夏說,“組隊,在把最危險的人解決掉之前,我們都還是隊友。”

他對著男人伸出手,在對方猶豫著握上他的手的時候,握緊了、將他從地上拽起來。

“我聽你的……”

男人喘了兩口氣。

心跳也變得稍稍平緩下來了不少。

“我聽你的,兄弟。”

他非常清楚能夠砸斷鐵鏈的是多麼危險的東西,這東西要是砸在他的頭頂上能讓他的腦袋碎得比被石頭砸得太厲害的塑料片一樣。

在迷宮中能夠解決的人死絕了之前,在他不得不為自己搏一條生路之前,他都不會作死地想要對對方下手——也沒這個必要。

他這麼想著,也這麼說了。

卡卡瓦夏:“嗯,你能這麼想就好了,不過,之後我們或許還會多找一些夥伴,你懂的。”

男人點頭。

不就是和他一樣的人嗎?

怎麼說呢……倘若一開始確實有一個相對安全的對話平台,他絕對也會選擇和幾個人組成小團隊。畢竟,這樣才能保證自己至少在前期能夠活下來——對於每個人來說,他們自己的生命都應該是最重要的東西,這是很好理解的。

至於說到了後期,要怎樣才能對前期或許已經生出了一些感情的朋友下手……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正如窮人無法與富人一樣做投資,保證自己優渥的生活;處於如此窘迫境地的奴隸,長遠的眼光並不屬於他們——不是沒有,而是不能。

男人曾經接受過一點教育,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也實屬命運弄人,他將心頭的唏噓勉強壓下去了一點,強行將自己的心情往好上頭靠了靠,湊上去,一如曾經還不是奴隸的時候抱大腿那樣,把卡卡瓦夏當成了此時可以依靠的大腿。

“兄弟,有你手上的武器,我們一定可以的……不對,等等。”

大概是因為懸在腦袋上的那把劍終於被放開了,所以現在男子終於重新想到了一個問題:

“不是啊,兄弟,你的武器是從哪兒來的?”

真的很奇怪誒。

男人看著那把鈍器,這玩意能夠砸碎鎖鏈,奴隸主真的會把這東西給予一個奴隸嗎……可以殺人用的武器有很多,但是這麼堅硬的是不是有點……

況且,這個迷宮的四處不都還藏著很多的攝像頭嗎?攝像頭會把他們都在迷宮裡麵做了什麼全部拍攝了送出去——那麼如果那些人發現有的人手上正拿著可以影響這場廝殺評比的武器,外麵的那些觀眾怎麼可能會不對此產生意見。

這不可能吧……?

卡卡瓦夏:“他們不知道。”

然後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句是實話,你可以自己理解一下。”

男人:“……啊?”

男人覺得自己的大腦突然就變成了一團毛線球,而且是已經被貓給撓得很亂了的那種毛線團,他真的是……完全理不清了。

*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

翡翠此時並不在她的套房中來。

公司開在各處的酒店都會為那些p45級彆以上的員工專門留最好的房間,p46的房間並不是最好的那一套,但也仍然同其他的房間不可同日而語,簡單說說的話,就是:這些房間中提供的待遇和環境,和整個泛星係奴隸市場基本上可以說是格格不入。

其實,按照先前在飛船上,翡翠女士對於這趟帶著幾分趕路性質的行程的評價,酒店的工作人員還以為她會好好在套房中休息一段時間,以放鬆她那被旅程摧殘得很有些疲倦的身心。

但是……現在看起來,翡翠女士好像仍然還是一個一切以工作為上的工作狂女強人——大概如今戰略投資部的各位都是這樣的吧。

此時的翡翠,她正在會議室中,麵對著一張巨大的屏幕——這張屏幕上也投影著那個奴隸販子給出的攝像鏡頭,但這些鏡頭並不是全部。

更大的鏡頭,是由公司的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麵,畫麵中間站著的是霧青。

她此時正站在整個泛星係奴隸市場的廣播中心頂層,屬於董事長的辦公室中,一隻手拽著那坐在柔軟奢華的、格外貼合人體流線的皮椅上頭的老頭的領帶。

“我懶得一個一個找。”

霧青說話很客氣,也很和氣,就仿佛她是那種很好說話的人似的。

但是……但凡看看她身邊,這辦公室四周角落裡倒著的、躺著的、靠著的那些保鏢,她多麼和善的語氣也無法讓麵前上了年紀的董事長重新露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慈祥笑容來了。

哪怕那些保鏢其實都沒受傷——但是被令使的力量按著,他們就算還有站起來的力氣,這會兒也無法站起來了。

霧青伸手拽著對方領帶的動作並不重,甚至還在老頭抖若篩糠的時候按著他的肩膀讓他稍微平靜下來一點:“所以我直接來找你,我需要你們最好的拍攝團隊,幫我連接直播,在你們所有的電視台上直播,還有,你們的官方星網賬號——全部直播。”

果然,這是翡翠已經聊想到的情況。

公司的無人機早早就懸在了霧青身後,幾乎是在她離開了這處酒店之後就跟了上去的。

翡翠非常清楚這位歡愉令使對於這樣的拍攝全然不介意,先前她甚至抬起手來對著鏡頭做了個輕鬆愉快的敬禮動作,當時翡翠剛好對著大屏,這個敬禮剛剛好對著了她。

她是想要自己接下去的動作被看到的,而且不是僅僅被公司的人看到,更是想要被全星網所有人看到——翡翠一秒理解了。

她覺得自己正要去做到事情是正義的、是可以拿到桌麵上來的,但卻是不適合同星際和平公司扯到一起去的。

翡翠腦中此時羅列出了四種可能,到底是哪一種可能呢?

她並不打算猜測——隻打算跟在後頭看著,看看這位歡愉令使到底準備對著星網直播些什麼。

嗯,倒也不是完全的隻是跟著看看,她給下屬發了條消息:星際和平公司也得派出一對拍攝團隊日,並在星網最好的位置上,給這位歡愉令使留下一個位置。

翡翠非常清楚:這的確是霧青現在想要的。

霧青的確相當需要更多人來看著自己的動作。

在總廣播電台,她挾董事長以攝整個廣播台,拍了拍廣播員的肩膀之後就對對方表示這裡雖然仍然有你的事,但是現在我需要先插個隊。

她倒也沒有做到廣播員的位置上,而是彎腰對著麥克風,輕輕試了下音量之後,直接說了自己的目的:

“各位,不好意思,我在這裡宣布,我,歡愉令使,名字並不重要——將要在泛星係奴隸市場以及附近的星球製造一場政變。”

無數正在聽著廣播的人都茫然地抬起頭來,那麼平靜的語氣,配合上“政變”這個詞彙,這種強烈的反差直接把他們的大腦給乾懵了,甚至很多人在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反應過來,將要發生的是一場“政變”。

嘩然將起,然而隨後,那平靜、心平氣和的聲音繼續:“請大家稍安勿躁,我能夠確保這場政變不會影響各位的生活,至少政變本身不會。”

“請大家繼續自己的生活,隻不過,稍等,讓我看一下時間。”

這聲音變輕了,因為說話的人多嘴唇暫時離開了麥克風附近,隨後,她的聲音隱約可聽地問了一旁的廣播者現在是幾點。

“好的,我可以確認啦各位,在傍晚六點之前,我會完成這場政變,如果屆時出現一些廣播、宣傳,請各位不要慌張,倘若聽到一些像是鳴槍鳴炮之類的聲音,也請不要放在心上——這隻是一些政變過程中必然會發生的小意外而已。”

“好啦,我的發言到此結束——各位,請記住,假麵愚者宣布為此次政變負責。”

明明政變還沒開始,而政變能不能成功……

好吧,隻要是知道霧青實力的,比如說翡翠,她就知道這場“政變”絕對能夠成功的,但是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他們就隻會覺得這樣言之鑿鑿地宣稱政變絕對可以成功的人像是個……

狂傲的傻子。

畢竟,憑什麼呢?

霧青倒也不在乎,反正不管怎麼離譜的事情,隻要是假麵愚者做出來的,那也就完全不值得驚訝了。

那可是假麵愚者誒。

翡翠的眉毛也微微挑起來了。

她想,她大概知道為什麼霧青會說這是一份公司會喜歡的禮物——大禮,但是又不能是在霧青加入公司之後去做的事情。

泛星係奴隸市場,就算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個主要買賣奴隸,同樣也承擔著一些其他“責任”的平台,它最初是因為奴隸市場而發家的性質根本不會被哪怕改變半點。

甚至這玩意仍然還寫在它的名字裡頭。

最初,這隻附近的幾個星球之間的貧富差距以及人口多寡導致的奴隸買賣——因為這裡的宇宙相對比較安寧,沒有憶質泄露問題,也沒有什麼宇宙裂隙,飛船一頭創進去了就彆想再出來——更不靠近虛無,總之,是一個非常適合宇宙航行的區域。

於是航天的技能樹,這裡的文明早早就點了,然後發現一邊缺錢一邊缺人,於是雙方都非常愉快地開始了奴隸貿易。

這種貿易持續了很久,以至於它的規模發展得很快,不過一段時間就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大市場”。

四周的幾個星係驀然發現,靠著奴隸貿易能夠賺來的錢那可比他們幾個星係之間互相貿易來貿易去的要賺錢很多啊。

於是,原初那幾個星係上的政府湊在一起尋思了一下,最後覺得他們不如一起把平台做大做強——於是,整個星係就變成了一整個聯合政府,而為了能夠更好地扶持這個支柱性產業,他們在法律上也進行了一些修改回避。

就比如說,在這個奴隸市場中,奴隸的性命根本不算性命。

星際和平公司雖然從來都沒有自稱過什麼文明之光或者是泛星係燈塔之類自戀又離譜的說法,但是一般來說他們還是會做一些推廣道德與法治、公平與正義的行為的。

畢竟,隻有和平中的生意才能做得更好一些。

所以,其實琥珀這次來到泛星係奴隸市場,就是有一點這裡頭的考量在的。

當然了,她也還有其他要事需要處理,而相比起那些事情來,同這裡的聯合政府討論人權問題無疑是一個不那麼重要的事項。

——她已經從先前和霧青的相處、以及那些無人機拍攝傳回的畫麵中非常清楚地了解到了霧青的目的。

她很在意那個因為她遲了一點而被買下來的,名叫卡卡瓦夏的奴隸,或者說,她這個人出現在這裡,做出了這麼多的事情,似乎都是為了那個奴隸——其中甚至也包括加入公司。

翡翠還能怎麼說呢?

霧青的目的畢竟已經呼之欲出,她一定是對於這裡關於奴隸的製度足夠不滿了,但是又懶得和其他文明推動人權運動似的花上很長的時間、讓輿論什麼的齊齊發力,於是就選擇了最簡單也最省事的一條:仗著自己的力量直接鎮壓下來。

罷了,罷了,她接手之後進入公司當高管,四舍五入就是公司接管了整個泛星係奴隸市場以及周圍的星係——這也挺好的,對於和市場開拓部那邊搶單子,剛好搶到了泛星係奴隸市場這邊這一票的戰略投資部來說可謂是天降橫財。

翡翠除了選擇幫幫霧青之外還能選擇什麼彆的路呢?

沒有。

所以,當她接到霧青的電話,聽到對方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一起響起,問她能不能快速請幾位法律專家在線上聚會一下的時候,翡翠先是歎了口氣,輕聲說:“霧青小姐,您還真是會給我派活嗬。”

然後還是表示自己會去做的:“您的要求在合理範疇之內,我會從戰略投資部的法務裡麵挑選幾位對於人權法律製定比較有經驗和研究的人來的。”

果然,聽到翡翠願意幫忙之後,手機對麵的聲音就變得歡欣愉快起來:“啊,那真的是非常感謝!翡翠女士,您是一位高尚的人!”

翡翠:“……”

天可憐見,她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的第一個反應是或許這幫助還是算了吧。

從假麵愚者口中說出來的感謝,還有“您是一位高尚的人”,這樣的話聽起來實在是太過……

她說:“如果您還沒有彆的事情的話,或許我可以回去忙我自己的工作了?”

霧青:“啊啊,好的好的,哦對了翡翠小姐,如果有的話,您或許可以幫我在星網首頁留個推薦位置?我是打算直播這場政變的。”

這種事情也就隻有假麵愚者做得出來。

翡翠:“……好的。”

她掛斷了電話。

掛完電話之後抬手捏了捏眉心,心想這種和假麵愚者打交道的人怎麼就不能是歐泊或者龍晶,回去之後不和鑽石談談今年獎金多發的事情她咽不下這口氣。

*

卡卡瓦夏的隊伍中現在一共有六個人了。

其中算上男人,一共有三個是在看到他靠近過來的時候想要襲擊他的,但是除了男人之外的剩下兩個,都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隊有好多人,所以更類似於一種覺得自己一定活不下去了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這樣的心態。

剩下兩個是比卡卡瓦夏還小的孩子——是真的孩子,大概還不到十五歲,瘦骨嶙峋,看起來和當時剛剛跑到山後麵去,尚未適應遠離部族的生活,在一周的時間內隻從垃圾桶中翻到了幾口沒吃完的麵包的他一樣瘦小。

卡卡瓦夏回想了一下霧青先前告訴他的營養攝入知識,在乾坤袋裡找了半天之後還真的找到了用南瓜做的麵包。

裡麵除了南瓜之外隻放了最精細的麥粉、糖、水和牛奶,就連餡料也都是用南瓜打出來的。

他大大方方地將麵包給了這兩個孩子,然後找了一些可能沒有那麼照顧胃的食物分給隊伍中的其他人。

對於那些看到了他幾乎是“憑空”變出食物來的驚訝,卡卡瓦夏一律沒有做太多的解釋,他隻是說:“我希望你們能夠更信任我——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能帶著你們一起做到什麼。”

他看起來不像是隻想讓自己活著出去的樣子。

這樣的暗示有些明顯,隊伍中除了兩個還在大口大口吃著麵包,幾乎把自己給噎著了的孩子之外,其他人都能夠聽出點兒味道來。

那個現在還提著斷掉的鎖鏈的男人心想:但是這裡到處都是攝像頭。

而且,奴隸主在最安全的地方——他們甚至不知道那最安全的地方到底是哪裡。

但是誰知道呢。

一個手中有武器,還能掏得出食物,卻到現在都沒有被奴隸主發現不對勁的家夥——他再做到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很正常。

賭唄,這有什麼不能賭的。

畢竟,兩者失敗的結果都是死,也沒有什麼區彆不是嗎?

他笑嘻嘻地往前走了兩步,已經開始管卡卡瓦夏叫“老大”了:“老大,我可是跟著您的。”

卡卡瓦夏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下次彆這麼叫了。”

……有點尷尬。

哪怕他並不知道什麼叫中二,他在那一刻也感覺到了一點點中二病病好過後看自己“光輝曆史”的同感。

卡卡瓦夏並沒有想著要將所有人都集合在一起。

哪怕霧青說可以為他遮掩著攝像頭,但是沒有這個必要。

現在團隊裡的這幾個人,就……差不多夠了。

至於剩下的,可以用不同的方法聯係上,以及……他還想要賭一把。

卡卡瓦夏將左手握緊。

手指握緊之後就不會暴露太多緊張了,至少不那麼容易被彆人看出他正在顫抖——他在過去的幾年中賭了太多次了,每一次都這樣緊張,如今這個動作已經成了習慣。

或許他永遠都無法徹底變成一個遊刃有餘的人,卡卡瓦夏曾經這樣想過。

但是這一次,他將手指攤開。

指甲沒有在掌心留下印刻的痕跡——護盾開啟的後果就是他現在甚至沒辦法給自己留點印子。

手指也沒有在發抖。

他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

沒有發抖。

哪怕他確實還有點緊張。

所以……他並不是因為緊張而顫抖。

卡卡瓦夏對自己說。

*

如今的星際之間,信息傳遞那是多快的事情啊。

超距傳輸和聯覺信標這兩樣東西的存在給星際交織了一張廣大的網絡,不僅僅是貿易的網絡,更是信息的網絡。

哪怕直到如今,博識學會的學者們尚且沒能複刻以利亞·薩拉斯這兩項神妙創造中的前一項——不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代表不能直接拿過來用,小孩子不明白殲星艦到底是被怎樣構造出來的,但是小孩子也能用殲星艦摧毀一顆行星。

總之,雖然這項技術目前還掌握在天才俱樂部手中,但是憑借公司的財力,在星網上同步直播並保證這個直播能夠被最多的人看到還是很輕鬆容易的。

不過其實,公司給的流量這會兒已經不是很重要了。

泛星係奴隸市場所在的聯邦政府是很早就加入了信用點體係的一個政權,發生在這裡的政變雖然絕對無法和仙舟聯盟上出現叛亂這樣的事情相提並論,但是上上熱搜還是很輕易的。

多少人頂著一頭霧水點進了這個話題呢。

然後又在看到了新聞速報之後非常理解地點頭:“哦,是假麵愚者麼?正常。”

不過,對於假麵愚者的了解,並不影響他們繼續看戲,而不是點出去——不管是誰,一場經過了預告的政變,聯邦政府方麵甚至會做出足夠的應對,這樣的政變要怎樣成功?

聯邦政府裡麵可不是沒有命途行者啊。

——但是新聞裡麵怎麼沒說這位假麵愚者其實是個歡愉令使呢?

大搖大擺地走進聯邦總·統的辦公室的霧青,她從門口一路朝著裡麵走去得簡直是如入無人之境,甚至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甚至是,她今天這一整天,動手次數最多的還是在廣播總台大樓,和那群保鏢對線著的時候。

跟在她身後的拍攝團隊眼睜睜看著頂在前頭的粒子炮、激光槍之類的武器在對著走在最前頭的少女集火,但是所有的攻擊從射出了槍口之後就變成了人畜無害的東西。

彩色的紙條、直接飄上天空去的彩色氣球、芬芳馥鬱的鮮花,這些還隻是普通的歡慶中常見的東西;色彩斑斕的水果硬糖軟糖、金色的夾心巧克力、還有單個兒包裝的馬卡龍和其他餅乾類的點心,這些是隨手一抓一把就可以開始享受到零食——事實上,霧青原本還在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變點兒仙舟點心。

但是很可惜,仙舟點心很多都是要加熱吃的。

砸在她後頭的那些拍攝團隊身上萬一製造出了些許燙傷就不好了。

唉,真是可惜。

再往後,她甚至還讓一些武器中噴出來了柔軟的阿哈毛絨玩偶。

很可惜,這裡的人都不是匹諾康尼的賓客們,他們並不能夠理解阿哈玩偶是多麼有意思的東西。

霧青扭開了一顆水果糖的包裝,含在口中。

甜味倒是充盈,但其實是那種稍微有些廉價的甜味,她決定就隻給卡卡瓦夏留上一顆,剩下的就留在這裡,誰愛拿誰拿走吧。

那些站在她麵前的人全都被她輕輕送到了一旁的牆麵上頭,像是被綁在蜘蛛網上頭的小飛螢似的被禁錮著。

沒人受傷,但是暫時也沒人能動——一直到霧青客客氣氣地請那位總·統給自己起草一份聯合政權就此終結的文件。

“給我的時候您現在上麵簽一下字,嗯,對就是這樣,我希望我們之間的交接能足夠和平。”

那位總統還試圖做點兒無謂的抵抗。

“如果我拒絕呢,女士?”

霧青睜大了眼睛,就完全沒想到對方是哪來的自信這麼說:“您在想些什麼呢,總統先生?”

霧青:“如果您拒絕的話,我當然就會強迫您啊。”

年紀不算很小了的總統:“……”

他看了看被禁錮在外頭牆上的政府職員以及軍隊,歎了口氣:“行吧,但就算是這兒也沒有一份完備的政權交接計劃,所以您可能需要等一等。”

霧青微笑:“沒關係的,總統先生,我花重金聘請了一些法律人士,他們應該可以儘快起草完這份文件。”

總統:“……”

總統就連最後的掙紮都做不了了,他皺著眉頭,發出一聲苦笑。

總統:“所以,我能問問您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用一種如此兒戲的方式……讓他用一種小醜的形象留在了曆史上。

哪怕兒戲的人本身也會一起留在曆史上,但是,假麵愚者怎麼會在意這些呢?

雖然總統表麵上仍然還挺客氣,但是他內心是真的不服。

霧青:“我對你們的奴隸政策很不滿意。”

如果是關於這個的不滿意,其實聯合政府已經被質問過很多次了,在這個問題上,總統覺得自己尚且可以辯駁一番,尤其是,對方身後還跟著直播鏡頭,他或許還能再為自己爭取一點道理:“小姐,關於這個問題,請聽我辯駁兩句:我們這個星係的物資並不充沛,除了提供一個平台之外我們並無優勢,但哪怕是做平台,我們也很難同其他平台競爭,我們的優勢隻在於……奴隸。我承認,這是一種落後,但是在通往進步的道路上,我們必須先經過落後。”

“但這是因為你們無能啊,不僅僅是你,還有你之前的很多屆政府。”霧青攤手,“你們的區位優勢早就已經建立起來了,所以說,我會讓你看到的——哪怕完全不做奴隸生意,我也能讓這兒變得更有錢,走著瞧吧,前總統先生。”

這時候,迫於武力值上的巨大差距,這位上了年紀的先生已經在霧青從那些位法律專家那邊拿過來、並且打印出來了的文件上簽了名。

所以,現在他是前總統——這是在全星網的直播下發生的權力轉移。

“但你是個令使!”

大概是因為被扣上了一頂他完全不想要的無能帽子,前總統看起來有些破防,他大聲說:“令使小姐,你的能力能夠輕易毀滅星係,你當然不知道這對於凡人來說有多困難。”

霧青:“……”

霧青:“但是,在一年之前,我也就是個凡人而已啊。”

再說了,那麼多年來都走奴隸製,一點兒轉型的想法都沒有,就那麼躺在最原始的製度和最血腥的法律規定上拿著金幣,這難道還不值得批判嗎?——當領導人誒!無能無德不就是最大的問題嗎。

“沒有能力的話建議退位讓賢,而不是同總統先生您的家族一樣代代相傳,有多大的能力就承擔多大的責任,這點兒最基礎的道理還要彆人來告訴你,你不覺得你一把年齡都活到了狗身上嗎?……辱狗了。”

霧青現在甚至有點兒失落於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假麵愚者。

她要是的話,她高低得給對方陰陽怪氣得更破防一點,可惜,她的道德水平還是太高了。

霧青轉身對著鏡頭:“好的,現在如大家所見,這個文明……對不起,不好意思,這個文明的全稱呼是什麼來著?”

“是艾吉哈佐聯邦。”

一旁的記者終於繃不住了:天啊,怎麼會有人在完成了一場政變之後仍然不知道這個政權叫什麼名字——這還有天理嗎?甚至她還成功了。

你們假麵愚者是不是有點過分囂張了?

霧青並不覺得,她一點都不尷尬,她繼續對著鏡頭,說:“好的,如大家所見,現在我就是艾吉哈佐聯邦……不,現在它不是聯邦了,它是艾吉哈佐聯盟,而我是聯盟的盟主。”

其實她一開始還想說元帥的來著。

仙舟人,骨子裡刻著的都是帝弓七天將以及雲騎元帥。

但是算了。

霧青覺得自己還沒有到能夠碰瓷將軍的地步——就更彆說元帥了。

還是盟主就好。

“本盟主宣布,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艾吉哈佐聯盟將會儘快做出改變,我們會爭取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出台新的法律,改變泛星係奴隸市場的現狀,並且爭取溝通多方合作,促進市場轉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哦,想到了,還請大家相信我會帶著艾吉哈佐聯盟走向更好的未來,如果沒有的話我會在星網首頁直播表演倒立洗頭、俯臥撐吃麵條等仙舟雜技,通過出道成為網紅的方式為艾吉哈佐的財政添磚加瓦——好了,那麼今天就先說到這裡,大家再見。哦,另外再重新強調一遍:針對本次政權更迭,假麵愚者宣稱為此次事件負責。”

*

這大概是全銀河有史記錄以來最讓人難以評價的一場政變了。

至少翡翠是這麼覺得的,她覺得自己回去之後倘若不問鑽石要雙倍獎金賠償都不合適——她會為自己委屈。

當然,這份工作倒是不累,主要是,和一個假麵愚者的合作屬實令人心累,誰都不知道他們的下一步會是什麼,哪怕暫時還不需要她來掃尾……

不過好消息是,至少現在艾吉哈佐聯邦……不不,艾吉哈佐聯盟已經是戰略投資部的囊中之物了,她來到這裡的目的可謂是被對方提前完成——現在的翡翠隻需要和霧青對接就行。

不用勾心鬥角想計策,不用瞞天過海不用觥籌交錯,更不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感覺是還不錯——倘若這個對接的家夥不是假麵愚者就更完美了。

哦,哈哈,還是個……

翡翠並不清楚霧青和那個眼睛顏色很特彆的奴隸是什麼關係——這關係看著很奇怪,要說戀愛腦那也著實不像,況且那個叫卡卡瓦夏的奴隸外表看起來也就是個頂多將將成年的孩子,哪怕霧青看著也很年輕,那也多少有點變態了。

……找不到合適的詞。

翡翠決定不再去挖彆的合適的詞,也沒有這個必要。

但她確實就挺好奇的:一個普通的奴隸,身上最大的問題大概就是他是第二次卡提卡埃維金屠殺案的幸存者,長得倒是確實好看——但是光憑臉,憑什麼就讓一個歡愉令使那麼在意他了?

而且從她當前獲知的情報來看,這兩個人應該還是頭一次見麵。

翡翠對卡卡瓦夏有了點兒好奇。

*

卡卡瓦夏用一塊薄片狀的石頭在迷宮的牆體上磨著。

按理來說,赤手空拳地握著薄片石頭打磨,是很容易把自己弄傷的,但是……

反正護盾在呢,他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卡卡瓦夏心想,這好像也沒有達到霧青口中所謂的公平。

她是強行拽著了命運天平的一邊,但是她將其拽得有一點偏向他這邊了。

這種感覺……其實挺不錯的。

他磨得差不多了。

迷宮很大,但正是因為它足夠大,所以很多細節的地方都設置得不夠到位。

——哪怕監控攝像頭準備得足夠了,但是當監控起不到作用的時候,很多的漏洞就這樣暴露了出來。

兩個瘦弱的孩子已經在大人的幫助下爬進了迷宮頭頂上的通風管道,他們帶著能夠為他們指引返程方向的繩索出發,兩個成年人跟著他們行進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在通風管道下頭走著。

奴隸主自己聊爆過,他說他會在迷宮的中央等著最後的勝利者,還說彆想著通過挖牆壁的方式離開這裡,因為迷宮位於地下——那麼,通風管道一定會有一根通向他所在的地方,除非他不需要呼吸。

卡卡瓦夏的猜測是對的,孩子們確實成功找到了奴隸主所在的位置——靠著一點兒好運氣,他們沒有走多少岔路。

這裡有一扇門。

兩個成人從這裡走過的時候注意到了,但是他們裝作沒看見。

這扇門絕對不是能夠從外麵推開的,那麼現在,就需要奴隸主主動從內部將門打開。

那麼剩下的,就是卡卡瓦夏需要賭一把的地方了。

番茄醬,還有水。

在一些黑暗的角落裡,借著身體的錯位,什麼樣的誤解性的畫麵都能夠演出來。

被磨得邊緣已經相對鋒利,至少沒有人會質疑這玩意到底能不能捅死人的石頭刃,還有用番茄膏和水調和出來的仿真血液——如果不聞味道的話,確實幾乎分辨不出來這到底是血液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卡卡瓦夏獨自一個人沿著迷宮往前走——在和同伴溝通了部分的計劃之後,他握著螢火蟲再次恢複了獨行。

他曾經因為機緣巧合聽說過一個知識:往腋下放一個牆網球,可以通過壓力暫時阻止脈搏的跳動。

——他要賭,賭這裡的死亡是如何被檢測的,他還要賭,賭“死亡”的人不會再被監控。

第78章

剛剛完成了一場格外順利的政變的霧青,此時頭銜上已然加上了一個【艾吉哈佐聯盟盟主】的榮譽。

這一甚至能夠以政務名義出訪仙舟聯盟,並為艾吉哈佐聯盟要來仙舟那已經攻克的三千種絕症治療辦法、順便申請一份建立醫療係統扶持幫助的榮譽並未能夠讓霧青高興上多久。

她甚至在一些瞬間覺得這玩意還沒有自己在《精靈世界:王者歸來》中設置的,隻有完成了主線劇情節點,甚至是特殊的隱藏支線任務,解鎖相應成就才能獲取的榮譽頭銜來得炫酷。

舉個例子:

一個頭頂上頂著【艾吉哈佐聯盟盟主】的人,和一個頭頂上頂著【天空的征服者】的人在大街上相遇了,看起來更像是英雄單位的肯定是後者吧?

更何況在遊戲裡,那群喜歡收集成就榮譽的玩家頭頂上掛著的往往不止一個【天空的征服者】。

最典型的往往是這樣的:

【穿梭兩界的異世之客、世界之書選中之人、最後一位契約者、聖樹戍衛官、群星庭的鑰匙、眾精靈賜福之王、惡魔之斧、秘銀鍛造師、眾秘的探索者、飽識客、聖城榮譽執政官、天空的征服者、無垠海探測者、眾王之王、崇高道德讚譽者……】

總之就是,榮譽頭銜完整加載之後,那疊加在腦袋上的效果,能直接把原本一米七的人的身高壘到將近兩米。

當然也有人嘗試著不換行,然後聖城的居民們當天就舉報了有人往他們的眼睛上頭掃光的惡意行徑,導致該玩家被判處社區服務三天的懲罰。

還有人嘗試著將這些“身高”加在腳下。

畢竟,身高不足,鞋跟來湊。

當然,這樣的結果隻能是失敗。

——榮譽頭銜隻是個特效而已!見過有誰用特效做鞋墊的嗎?況且在進入遊戲之前明明就可以設置身高,為什麼一定要穿上鞋墊呢?是因為在現實中穿習慣了所以在遊戲裡也離不開這東西了是嗎?

說回當下。

霧青在成為盟主之後的第一件正經事就是給星際和平公司發出了一份共通開發艾吉哈佐聯盟的邀請。

雖然這個行為本身有點讓她不太好受,但是,事實就是:

本土是競爭不過公司的,就連在仙舟上,倘若沒有星忙前忙後,金人巷的那些本土商家也是敵不過公司的。

況且,能夠加入公司的貿易網絡以及保護網絡,實際上也算是不虧——至少,如果哪一天反物質軍團氣勢洶洶地朝著艾吉哈佐聯盟而來的時候,這兒的人還能一鍵呼叫公司神兵天降。

——仙舟雖好,船隻有六艘,遠水救不了近渴,也就隻能這樣了。

窮則擱置爭議,共同開發;達則我邦領土,自古以來——在上仙舟曆史課的時候,當老師談起那位古國帝王的時候,這句話就是必說的。

這也是古國帝王在將天下九州歸於一統中運用過的一些小小的“外交技巧”。

第二件正事,是讓那些法律專家開始修改此地的一些法律條款。

但是她辦的第一件事卻是:解除對卡卡瓦夏身邊的那些攝像頭拍攝內容的掩蓋。

應對方的要求。

“誒,要我關掉?”霧青蹙眉,“攝像頭那邊的乾涉是沒問題,但是護盾,你想也彆想。我上次已經吃過你的虧了。”

卡卡瓦夏能夠從她的口中聽出幾分怨念來,他本來想說這麼做了的是未來的他而不是現在的他,但是想了想之後他覺得自己或許還是不要在這一點上同霧青爭辯過多。

卡卡瓦夏:“我知道。”

卡卡瓦夏:“我沒想著解開。”

霧青皺著的眉頭鬆開:“行啦,已經解開了哦。”

*

雖然鑒於兩個人身邊都有著旁人在,所以隔空對話表現出來的自言自語屬性會讓他們身邊的人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神經病,所以他們有蠻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主動對話。

但是對麵的聲音還都是能夠被聽到的。

卡卡瓦夏就聽到了霧青那邊的兵荒馬亂——從對廣播電台董事長的威脅到對總統……不,現在已經是前總統了的威脅;再到她對著攝像頭宣稱現在艾吉哈佐聯邦變成艾吉哈佐聯盟。

他多少有些驚訝,但隨後他也適應了這些驚訝。

她本來就很厲害。

在從霧青那邊獲得了攝像頭乾涉已經取消了之後,他握著這把自己慢慢打磨出來的石刀,朝著他已經確定的在某個位置躲藏著的奴隸走去。

對方很警惕,他其實已經和先前卡卡瓦夏拉起來的那個隊伍撞見過兩次了,但是每一次除了卡卡瓦夏都沒能看到他。

但他每一次都沒有嘗試著偷襲。

怎麼說呢……挑選這樣一個警惕還擅長逃跑的目標,其實也算是一種挑戰了。

不過卡卡瓦夏沒覺得這是太過困難的事情,為了生存,埃維金人的隱藏技能同樣是很優秀的,卡卡瓦夏靠近了過去。

那個警惕的奴隸是個青年,他已經緊繃了許久許久了,彈簧已經開始變形了,橡皮筋被拉扯得開始變細,出現一些不明顯的斷裂表現。

他終於和對方麵對麵了。

青年沒比卡卡瓦夏高多少,除了長相不同還剃了個寸頭,卡卡瓦夏幾乎要以為對方就是自己。

但是從對方瞳孔中映照出來的他的形象是不一樣的——這麵“鏡子”是有些模糊的,卡卡瓦夏看見了自己,好奇怪啊,明明隻有沒幾天的時間,但是他的臉頰就已經撐起來了一點。

對方瞳孔中的他和他原以為會和自己很像的青年的形象其實相差了很遠。

他在瞬間收回了自己的思緒,當前的每一秒都是欺瞞計劃中絕對不能掉鏈子的一環。

在青年驚恐、絕望的目光中,石刃刺破了兜著番茄膏調出來的血水的布料,滋拉的聲音過後,帶著番茄酸味的液體打濕了對方身上那有段時間沒換、所以發灰和發黃的襯衣。

青年愣了一下,但是隻有一瞬間,因為他隨即聽到了極輕極輕,幾乎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聽的聲音:

“夾緊、裝死。”

一個硬質的、帶著一點兒幾乎感覺不到的彈性的小球被壓在了他的腋下。

沒有疼痛,還有番茄味的水,哪怕留給他的反應時間實在是短,青年也反應過來了一個事實:至少對方沒想著讓自己死。

他不是個笨蛋,於是當場倒了下去——這時候雖然他沒能反應過來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他至少能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按照對方的安排往下走。

青年倒在了地上。

牆網球壓住了他的血管,脈搏暫時停了。

身上沒有傷口,但是“鮮血”已經蔓延得到處都是了。

卡卡瓦夏在一旁等待著。

青年裝死得還挺像——卡卡瓦夏猜測對方同自己一樣,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很多的死亡。

卡卡瓦夏站在一旁。

他的手上和身上也沾了番茄水,味道也是一樣酸溜溜的,怎麼說呢……

其實有一點點開胃。

卡卡瓦夏想到霧青在乾坤袋中放著的肉乾。

肉乾沒有曬得太硬,上麵刷了一層蜂蜜之後再烤的,上麵灑了一層香料,他很喜歡。

有一點想吃,青年的舌尖輕輕舔了舔下唇。

*

此時攝像鏡頭的乾擾已經被消除,這一場單方麵碾壓的“屠殺”落在外頭那些狂熱的觀眾們、以及正在迷宮最中央的奴隸主眼中,令他們興奮地尖叫著。

親臨現場、在賓館中享受著這場死亡表演的人幾乎不會在這裡掏出手機,畢竟他們所在意的就隻是在這場遊戲中會死多少人、分彆是個什麼死法、夠不夠刺激而已。

在享樂的過程中,他們不想被外界的任何信息乾擾這種享受——所以,其中甚至有很多人都還不知道外麵已經發起了一場政變。

鏡頭很靈敏地盯在了剛剛“殺”了第一個人的卡卡瓦夏臉上,飛濺的紅色液體讓青年白皙的皮膚被襯托得更白了,金發在陰影中看不出半點的光芒,他舔過下唇的動作落在所有人眼中就像是個新變態殺人狂誕生的瞬間。

於是外麵爆發出了歡呼。

正在監控著全場的霧青:“……”

做為一個親眼看著砂金用番茄膏調出了最近似鮮血效果的液體的人,她一時間也說不好到底是一滴番茄水滴在了砂金的下唇上,他下意識地舔了舔,還是他的演技好得過分。

但是,效果很好就夠了。

死亡張開了蝠翼,生命正在流逝,剛剛成為“死神”的卡卡瓦夏站在原地等了等。

天花板上沒有機器人落下來回收“屍體”,也沒有彆的什麼處理“屍體”的反應,於是卡卡瓦夏轉頭離開,他記住了這個點位。

從那石刃上逐漸往下滴落的血紅色液體來看,他大概是打算在這個“不眠之夜”多出手上兩次。

在死亡迷宮中,體力也是非常重要的。

雖然目前外頭壓下賭注的人其實已經將壓在卡卡瓦夏身上的錢刷到了奴隸主應該給他空投資源的程度,但是奴隸主不介意讓這場空投發生得晚一些。

躺在原地的青年一動不動。

還好,地麵不算很涼,他躺在這裡倒也沒什麼影響。

青年放鬆了下來。

剛才假裝捅了他一刀的青年在將“刀”從他的身邊拿走的時候,輕聲對他說讓他在這裡躺上起碼半個小時再起來。

青年的腦子轉得不算慢,他很快也反應過來了對方想要做什麼——賭一把奴隸主能否意識到在迷宮中“死亡”的奴隸並不是真的死了,畢竟在此之前應該還沒人能夠將番茄膏這種東西偷渡進這個迷宮中來。

如果對方意識不到的話……

“喂喂,你好,請問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青年還在想著對方的計劃是什麼,腦中就想起了個一個頗為元氣的聲音,“聽得到嗎?你已經可以回複了,發出聲音也無所謂,你身邊的攝像頭被關閉了——那個奴隸主可堅持不了長時間麵對那麼多的攝像鏡頭,他恨不得早點關停兩個讓自己放鬆一下。”

青年沉默了片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怎麼說呢……他原本覺得自己淪為奴隸,並且被這個在泛星係奴隸市場中都算是最為臭名昭著的奴隸主買下,他的未來就已經不會再有任何的波折。

不會再有光,也不會再有希望——除了時刻朝著死亡前進的恐懼之外,一切都不會再有了。

但是……現在情況似乎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變化。

少女的聲音還繼續在他耳邊響起,聽起來應該不是幻聽:“喂喂?信號不好嗎?不應該啊我親自弄的信號——聽得到嗎朋友?我是剛剛那個把番茄汁噴了你一身的家夥的朋友啦,彆緊張,用來兌出你剛才被噴的這一身番茄汁的番茄膏還是我買的呢。”

對方說到了番茄。

青年覺得對方大概沒有說謊——若不是親臨現場,誰能知道他身上此時正散發著一股番茄味?

於是他仍然躺在地上,但是開口回答:“嗯,我在,請問您是?”

“我叫霧青,不過名字不重要,我覺得你也不會太關心這個——是卡卡瓦夏讓我來問問你這邊怎麼樣的。哎呀,其實讓我把攝像全都給黑了不也是一樣的效果嘛……唉大事,確實他自己來才比較安全一點。”

對麵說了兩句他不是很能聽懂的話。

但是對於青年來說,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他知道有些東西自己是不用問的,隻要確定了對方靠得住,那麼聽話就是了。

“請問,需要我做什麼嗎?”

他撐著身體坐起來,將球網球從腋下取了出來,在血管中的血液恢複流動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整條胳膊都麻得厲害得不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沒,沒你什麼事。”

對麵的聲音非常輕快。

“就是來確認一下你的狀態,以及,這位朋友,提前先恭喜你重新獲得自由。”

青年的瞳孔猛地一下緊鎖了起來,這句話很短,其中蘊含著的信息量其實也沒有很大,但就是將他震得好一會兒都沒能回過神來。

他的大腦尚且因為這一下震撼而混混沌沌的,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卻已經笑著說了再見:“好啦,確定你這邊安全了就行,我還有彆的事情我先走啦——哦,對,要是餓的話,就吃點麵包吧。”

“再等一等,就會有人進來放你們出去的,對了,如果到時候看到有人拿著攝像機,可以儘量不動聲色地表達一下自己在這個迷宮裡是多麼淒慘,想不出來也可以不說,裝作被嚇得失聲了就行。”

麵包?什麼麵包——青年很努力地試圖跟上對方的節奏,但是直到那聲音已經離開之後,他才意識到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身邊已經被留下了兩個包裝得還挺嚴實的麵包。

然後他開始慢慢思考那後麵的一段話。

攝像機……淒慘……

*

賭贏了……

這一次的運氣仍然站在他這一邊。

隨著最後一個“敵人”也倒在了牆角,被陰影籠罩住了麵部、身體,以及那流淌著的番茄水,卡卡瓦夏站了起來。

“這是你想看到我做的。”

他抬起頭,對著角落中的那個攝像頭說——那雙早在進入迷宮之後就不再往頭發下麵藏的紫色的眼睛和所有正在看著攝像機傳出畫麵的人對視。

“我讓你、還有你的這些觀眾們滿意了嗎?”

這樣的抬頭、這樣的對視幾乎讓外頭的人沸騰了,不管賭輸了還是賭贏了——至少此時三十五號給予他們的刺激和爽感是絕對的。

迷宮中樣的奴隸主臉上露出滿意到甚至有些癲狂的笑容:“對對對,就是這樣,三十五號,你果然是個‘幸運兒’,給我帶來了極大的運氣。”

他甚至可以想見,如果將這一次“死亡迷宮”中發生的這些用錄屏的方式掛到暗網上去售賣,最後會賺上多大的一筆,有多少人會因為這張姣好的臉蛋、這一路讓他們滿意的表現以及最後的這句話而瘋狂。

“你給了我很大的驚喜,很大、很大的驚喜。”

奴隸主掐斷了將畫麵轉播到外界去的路徑,自己這邊的卻沒有關掉,他看著鏡頭中的卡卡瓦夏從一個屏幕之下走到另一個屏幕之下——多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這名奴隸主對整個迷宮中的每一個攝像頭都非常熟悉了。

他清楚地知道:這個被他用六十枚赤銅幣買回來的三十五號奴隸,現在正在朝著他的掌控室走來。

嗬,這隻羽毛都折斷得差不多了的小鳥原來還沒有被磨乾淨傲氣呢?他還以為,在他一刀一刀將其他奴隸殺掉的時候,他已經一點點低下頭來了呢。

奴隸主倒是並不在意。

傲氣沒有磨乾淨,那就一點一點、一天一天地磨,早晚有一天這隻小鳥會知道要怎麼低下自己的腦袋,老老實實地當一個奴隸。

三十五號奴隸。

他笑著通過麥克風對卡卡瓦夏說:“你想要找到我?”

卡卡瓦夏的聲音通過那收音效果其實並不算很好的係統傳回來,有一點斷斷續續的,他說:“你也是迷宮中的一個。”

他確實有些太過狂妄了,奴隸主心想,但是一個“幸運兒”,而且還是一個有實力的“幸運兒”,這會兒還留下點狂妄也沒關係,他會用鞭子和鐐銬教會他什麼叫規矩、什麼叫奴隸。

奴隸主冷笑著等待。

他曾經馴服了很多的奴隸,而那些奴隸在將他們身上的價值悉數交給了他之後就全都死了,留給他的隻有如今的諸多財富。

他相信這個六十塔安巴的三十五號也不會是例外,哪怕他叫幸運兒又如何。

現在他聽到三十五號的聲音就在他所在的監控室的門口了。

“我證明了我的價值,現在我站在這裡,我可以坐上牌桌了嗎?”

他安安靜靜地站著,那雙眼睛裡頭冷靜多過他原以為的會有的瘋狂。

“你買下我價格的一半,三十個子兒,你會知道,這是你能夠做出的最好的投資。”

哈。

奴隸主當然記得非常清楚。

在得知自己需要和另外三十四個奴隸“玩場遊戲”之後,這小子就問了他自己被買下來的價格,然後說,他要和自己賭,如果活下來,他要拿走三十枚塔安巴。

已經很少有人敢和他這樣似的同自己討價還價了,奴隸主感覺還挺新鮮。

“還沒有放棄?小子,你——”

奴隸主轉了轉手腕,他手上什麼都沒有拿著自然是有原因的,他也確實算是個非常健壯的男人,平常也經常鍛煉,也曾經打壞過好幾個沙包。

就算三十五號這小子現在手上還握著那把石刀又怎麼樣,一個瘦骨嶙峋的奴隸,他能有多大的力氣、多塊的反應?

他能活下來完全是因為和他比的都是同他差不多的努力。

這小子現在也沒有上桌的資格,他也永遠都不會有——規矩,這東西是他打算在今天好好教教對方的。

奴隸主打開了門。

他從高處往下俯瞰麵前的青年,準備在門開到足夠的寬度後就給這個不識好歹的茨岡尼亞賤種一巴掌,讓他的腦子清醒清醒。

隻是,他沒機會說出口麵的話了。

他也不會有機會將那個巴掌揮出來了。

一把質地很好的刀直接沒入了他的身體,在他的下腹部快速地捅了進去——相比起一個耳光,很明顯,用到捅人需要這扇門打開的尺度會更小一點。

卡卡瓦夏確實是第一次用刀。

先前的石刃根本就不能算是一把武器——它就是個表演品。

但是現在握在他手中的這把刀,是一把材質很好、形狀設計也非常合理的刀。

上麵甚至還帶著放血槽。

一把霧青從外頭偷渡進來的刀。

她很清楚他想要做什麼,不管是因為來自未來所以什麼都知道也好、還是單純的能夠想明白他心中所想也罷。

卡卡瓦夏一開始有想過要不要用這把刀,再怎麼說,他做為一個從小到大就沒有收到過多少禮物的人,對於每一件來自旁人的禮物都會看得很重。

是否要讓這把刀沾上那麼臟的血,他有些猶豫。

但是後來他很快下定了決心:因為他也很清楚霧青其實應該也是想要看到他更輕鬆也更快地解決掉這個奴隸主。

所以他在這一刻,在這極短的,一秒都不到的時間內,將這把刀刺得極深。

深深地捅進去之後還擰轉了一下,刀鋒在□□之間旋轉,掛過皮肉,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這下留在他手上的終於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涼的、用番茄膏調配出來的番茄水了,而是熱的、粘稠的鮮血。

卡卡瓦夏甚至有些驚訝:原來這樣的人,他的血也是和普通人的血一樣的嗎?

他將刀拔出來,準備再刺一刀:埃維金人總是這樣在卡提卡人的屠刀下活下去,他知道一旦怨仇結下,倘若不將對方徹底解決就很容易滋生出這樣或者那樣的意外。

刀刃又一次噗呲一聲刺進奴隸主的身體之中,強烈的疼痛限製著他動手的力氣,但也在激怒著他的身體,卡卡瓦夏又一次拔出了刀,他還得繼續多捅幾下,到對方徹底失去反抗的力量——

他現在殺了人。

其實,哪怕放在兩三天之前,他在想的都是如果自己變成了個殺人犯,身上還背負著奴隸的印記,那他還要不要和霧青一起走,他是否會害得對方也被通緝。

但是現在,他完全不再想自己要不要逃,他隻想:如果艾吉哈佐聯盟盟主身邊出現了一個殺人犯,那麼她的政敵們會怎樣攻擊她。

好像哪怕其實被攻擊了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因為她不在乎,而且可以隨手收拾那些政敵。

卡卡瓦夏從最開始的時候就隱約有所覺察了,霧青有一種……不管他怎麼做,遇到了怎樣的困難,總之在當下都能幫他兜著底的悠閒。

哪怕她說過,這是因為未來的他先對她幫助良多所致,他也……

卡卡瓦夏的手腕被握住了,握住之後就給固定死了,讓他無法再將刀往前送哪怕半寸,這隻手的掌心沒太多的繭子,柔軟但是掙紮不開。

“好啦好啦,彆把人真的弄死了,這一次就彆留案底了吧,況且剩下的三十四個人肯定和你一樣都很想給他來一下,我們肯定要用公平公正的手段來審判他的,但是私底下多捅幾刀還是可以的,或許我們可以先找個優秀的醫生,標注一下他身上哪些位置是捅了會死的,把這些避開之後多來幾刀。”

霧青拍了拍砂金的肩膀,將那把刀從他的手上輕巧地奪過來。

她一直關注著卡卡瓦夏這邊的情況,在第一刀捅進去的時候想著的是捅得好。

第二刀的時候她就站起來了,第三刀……

不行啊,不能再有第四刀了卡卡瓦夏。

於是她就閃現了。

有些人的心緒表盤,在破碎的齒輪之間還卡著一些痛苦的詞句,支離破碎的全都是對於自己過去的否定,其中重複最多的是“殺人犯”。

雖然她覺得這裡的殺人犯大概是說他在“死亡迷宮”中不得不殺死的那些奴隸在他肩膀上添加的罪愆,但霧青也不想就這麼無視或許這個奴隸主也算是其中之一的可能性。

所以,為了避免某個表麵上經常讓自己表現得不想是什麼好人的家夥將來內心自我譴責,她得在奴隸主真的被捅死之前做點什麼。

當然了,霧青自詡不是個好人,所以,她雖然確實會做點什麼沒錯,但是將這位奴隸主送上法院,做為那即將全新出台的關於保護人權的法律之下的第一個殺雞儆猴用的典型案例,這也是鐵板釘釘的。

死刑肯定是要死刑的,而且為了將艾吉哈佐聯盟的形象改得足夠文明,死刑也必然是足夠快的——但是在此之前,一些樸素的正義觀念也會讓負責看守監獄的那些獄警將受害者放進監牢中,讓他們在不出格的情況下將自己遭受的虐待以及一切不公正的待遇還回去些。

因為握著那把上頭全都是血,已經變得滑溜溜的刀——而且還是從沾滿了獻血的卡卡瓦夏的手上將刀柄取過來的緣故,霧青的掌心現在也黏黏滑滑的。

她對著卡卡瓦夏舉起鮮紅的掌心:“而且,不去清洗一下嗎?我覺得怪臟的,還有,你已經一天多沒休息了,得回去睡覺。”

講真的,霧青其實也很討厭這個奴隸主,所以截止到剛才,她將對方的身形固定了起來,讓他無法動彈,卻沒有給他止血。

直到這會兒鮮血嘩啦啦,人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很多之後才終於遲緩地想起來——哦,還有這件事呢。

“走啦。”她沒有直接清洗掉手上的血,打了個響指,給奴隸主止了血,然後就把人留在了這裡——這麼像是一尊石像似的僵硬在原地,隨後就去捉卡卡瓦夏的手,將他的指尖握在掌心裡,“這件事也是推動人權立法的關鍵節點,所以要給媒體留一點空間……哦對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媒體應該會把你塑造成一個努力鼓起勇氣來反抗的形象,大概會上頭條什麼的吧……這把刀需要毀屍滅跡的,石刀上頭倒是需要留點血跡。”

霧青沒再去握卡卡瓦夏的手指,倒是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那片石刀,轉身往剛剛才被她止住血的奴隸主身上又紮了一下。

沒有留著力氣,整片石刀差點兒徹底沒入對方的身體中去。

做完這一步後,霧青才將石刀往地麵上一放:“好,現在現場也差不多了,應該夠他們進來一通拍攝了——嗯?”

她看得到奴隸主的嘴唇皮子蠕動著,雖然因為她的禁錮發不出聲音,但,對方顯然是想要說話的。

她稍微有一點點好奇,就把這層禁錮給解開了,問:“你想說什麼?”

奴隸主有很多憤怒的點,就比如說——他憑什麼要上法庭,什麼法律法條的:“這些和我有什麼關嘶——關係?”

“合著你是真的一點兒都沒有關心時事政治嗎?現在整個艾吉哈佐聯邦已經改名艾吉哈佐聯盟了,總統被我趕下去了——頂替總統的是盟主,而盟主,就是區區不才在下。”

霧青倒也沒有很客氣。

“所以,曾經買賣奴隸不犯法的法條,以及奴隸的死亡不進行追責的法律,這些全都不作數了,你當然要上法庭。”

她非常貼心地考慮到了這位奴隸主很有可能沒有學習過一些和法律有關的常識,於是補充道:

“雖然之前進行人口買賣的,因為法無禁止皆可行的原則,不能進行追責,但是這種明顯是惡意在踐踏他人生命的行為,完全歸屬不到法無禁止皆可為裡麵嘛。”

“總之,現在,那些以前的規矩全都不作數了,現在說話算數的是我。”

霧青特地在“以前”這兩個字上頭加重了咬字。

“憑什麼?就憑艾吉哈佐的軍隊在我麵前一點用都沒有啊,朋友,你或許聽說過……令使嗎?”

對於奴隸主來說,他完全沒有想過遇到一個看起來或許腦子有點問題的女人在討要一個不過是皮囊出色一些的奴隸這件事上能出什麼意外。

事實上,正常情況下,也確實不會有什麼意外。

可惜,他遇到的是不正常的情況。

霧青看著奴隸主懵逼的樣子,歎了口氣:“哎,眼光啊,眼光。算啦,解釋了你也不知道。是啊,我和你廢話什麼呢,像你這種人,就算有機會後悔,也隻會在我問你要人的時候把卡卡瓦夏送給我好把我這個瘟神給請走——但怎麼說呢,隻要你一日還在乾著這樣血腥的生意,你的終局就是注定的。”

她反手又把奴隸主的嘴給封了起來:“可不能讓你在媒體麵前說點什麼不該說的話……哎,當盟主確實帥得一批。”

就像是她剛才對奴隸主說的那一番話,霧青覺得剛才的自己,那氣勢真叫一個足啊,簡直就是帥得不行。

“但需要顧慮的也是真的不少。”

霧青垂下手,沒有回頭,但是手指再一次朝著卡卡瓦夏的指尖摸過去:“走啦走啦,你要是再不走的話,一會兒等那些媒體人趕過來了,我就隻能把你公主抱走了哦?要是被他們的鏡頭拍攝下來,你就做好這張照片會被放在所有艾吉哈佐聯盟官方報紙的頭版上頭吧。”

卡卡瓦夏的臉紅了一層,不管怎麼說,公主抱這種姿勢確實還是稍微有些太超過他的接受範圍了。

他畢竟還不是砂金。

於是,青年在短暫地閉了會兒眼睛之後,就將手指塞到了霧青的掌心中:“嗯……走吧。”

他感覺到了一陣極快的天旋地轉——隨即一切又都恢複了正常,而他眼前的景色,已經從一片昏暗的迷宮走廊,變成了在明媚陽光下的一片碧綠色的、修剪得非常整齊的、上麵還有維護設備正在灑水的草坪。

草坪中央,是一個白色的噴泉。

噴泉上頭的雕塑都非常漂亮,嘩啦啦的水流清澈得讓他覺得自己可以直接湊上去喝一口。

在沙漠中是找不到這樣的水源的,埃維金人能夠找到的水都摻著沙子。

他的目光在這個噴泉上盯了好一會兒。

“曾經的總統府,現在暫時是我的落腳處,我覺得這裡有點太過奢侈了。”

霧青評價道。

“但是很明顯,如果把這裡砸了重新弄,其實需要的人手更多,工程量也更大,所以我先勉為其難在這兒住一段時間,你也是。”

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笑得非常開心:“總算可以放鬆一下了,你該準備去洗澡了,身上都是番茄味和血腥味,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真的一點兒都不好聞。”

*

這是卡卡瓦夏第一次使用浴缸。

也是他第一次在眼花繚亂的標簽中陷入迷茫。

洗發水……很多種味道的洗發水。

護發素……這東西他隻聽說過名字。

沐浴露,仍然是許多種不同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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