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官就站在不遠處, 一回頭就能看見兩個人的眉眼官司, 可沐懷朋我行我素旁若無人。
泉水淙淙, 明明冰涼浸人, 盛勤卻感覺猶如溫泉。
她紅著臉沉默好半天。
男人的手適時往上,細致地在她肌膚上遊走。
盛勤恍惚一驚, 一麵詫異他如此放低身段,一麵糾結這算不算性|騷擾?
可當她想出言阻止的時候, 他又像是會讀心術一樣,規規矩矩地往下落在她腳踝處。
她咬著唇, 想要讓痛感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隻有泉水作聲。
小教官回過頭,不解風情地催促:“不用洗那麼乾淨,晚上可以洗澡。”
當著陌生人的麵,盛勤努力維持嗓音,不想被人聽出異常:“可以了可以了, 夠乾淨了,謝謝您。”
“哪兒夠啊?”沐懷朋不放手,抬頭看她要笑不笑,“我明明記得還要白些。”
說著, 他伸手往上:“你看這上麵是不是才是本來的膚色?”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直接伸手, 還是當著教官的麵。
盛勤再顧不得權衡, 立馬抬腿踢了他一腳水。
沐懷朋伸手一擋, 敏捷地往後彈跳躲避, 但還是被濺濕, 灰色的上衣立刻洇出一團水跡,連他臉上也有大半水珠。
“癢。”盛勤先聲奪人,佯裝鎮定地聲明,“膝、膝跳反應。”
沐懷朋滿臉狼狽,瞪著她一副要發火的樣子。
盛勤連忙踩進鞋裡,不甘示弱地與他回視,心裡暗暗給自己鼓勁兒,要是他真還敢亂來,她、她就……
沒等盛勤明白到底要如何威懾,沐懷朋抹了把臉,神情自若地掬起泉水洗手。
盛勤不敢放鬆,卻聽他輕哼一聲:“你倒是長本事了。”
這話裡隱約有兩分笑意。
盛勤疑心自己聽錯,悄悄歪頭看他,沐懷朋已經站起來,公事公辦地開口:“回去檢查一下有沒有傷口,有的話聯係醫生。”
小教官看不懂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湧動,主動插話:“對,要是沒流血一般都沒問題。”
盛勤哦了一聲。
兩個男人等她穿好鞋,繼續出發一起往營地走。
這離營地不遠,地上泥土減少,也沒那麼濕滑,盛勤加快腳步一路跟上。
山裡的營地是一個小小的農家樂,南興風格的一棟L形三層小樓,小樓麵前有一塊開闊的水泥地,上滿鋪曬著收獲的農作物。
先前到的人已經吃完了飯,小教官帶盛勤去水池清洗,自己去跟戰友彙合。
盛勤這才發現水池背後是一條簡單的水泥公路,路邊停著輛本地牌照的越野車。
難怪沐怪朋會出現,原來是坐車來的。
她心想既然要坐車何必來湊熱鬨。
再次清潔完雙手,盛勤回到大堂吃飯。畢竟不是真的軍訓野營,營地煮飯阿姨替她留了一份飯菜。隻是有些涼了,阿姨操著帶口音的普通話說要幫她熱一熱,盛勤哪好意思再節外生枝地麻煩人家,就著冷菜直接吃了。
今天累了大半天,她本來就沒什麼胃口,勉強多吃了兩口一直覺得不舒服。
南興靠海,晚餐裡的海鮮一涼就有股腥味。
她吃得難受,強忍了半天胃裡仍是翻江倒海,跑去衛生間乾嘔又吐不出來。
盧薇本來在衛生間,聽見動靜出來,看見她捂著肚子彎腰乾嘔被嚇了一跳:“沒事兒吧?是鬨肚子還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盛勤擺擺手,“有點吃不慣當地菜。”
盧薇說那還好,挽著她出門。
兩個人回到小飯廳,盧薇幫忙倒了一杯熱水,玩笑道:“我晃眼一看還以為你懷孕了呢,要是真有了你可得千萬小心啊,這個月估計日子不好過。”
盛勤一聽懷孕嚇得一呆,神遊似的舉杯喝水,被開水燙了下才小聲叫痛。
“你小心。”盧薇眸光一閃,“四爺,鄭老師。”
盛勤一聽這稱呼,僵著身子回頭,見那人臉上眉頭緊皺,鄭智在身旁跟他彙報工作。
“……我說錯了嗎?”鄭智見他臉色難看,茫然問道。
沐懷朋搖頭,轉身出門。
盛勤腦子裡想著懷孕,又突然看見沐懷朋,生個人心虛到了極點。
過了片刻才懵然回神,當時她下了飛機就吃藥,怎麼可能會發生意外?
她的身體狀況自己是最清楚的,盛勤鬆了口氣,嘲笑自己真是被嚇糊塗了。
盧薇又坐下來,見盛勤拍了拍胸口,一副驚魂甫定的樣子,很快產生誤會:“你很怕四爺啊?剛才回來他是不是罵你了?”
盛勤心裡震動未平,點頭敷衍道:“說我遲到了四十多分鐘,還說我鞋子沒穿對。”
盧薇低頭看她鞋,果然也不認同:“你這鞋要是走乾路還行,泥巴路哪行?一點不防滑。”
“我也沒想到。”盛勤接到通知說是封閉軍訓,她心想軍訓都是要求統一著裝的,根本沒機會穿便裝,何況野外訓練也是臨時安排的。
哪想到就湊在一起了,還正巧被人撞見。
“也不是什麼大事。”盧薇見她鬱悶,忍不住抿嘴一笑。
盧薇雖然隻比她大三歲,但是大學一畢業就參加工作,早就被社會錘打過無數次,看盛勤就像是看自己底下的實習生,忍不住安慰了一句:“你也彆往心裡去,四爺工作時是很嚴肅,但對女孩子也還好,估計還是擔心你的安全。剛才都快吃完飯了還沒見你回來,他主動要去找你。”
盛勤啞然。
嚴肅?
她隻覺得沐懷朋性格乖張傲慢囂張跋扈,可聽盧薇這麼一說,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這人。
他好像有很多麵,每次見都不太一樣。
兩人正說著,老袁人未到聲先至,嚷嚷著非組織大家打牌,在這兒看見兩個女生不由分說地把人拉過去。
三個人一起去客廳,老袁看見沐懷朋坐在沙發上抽煙,主要邀請人家參與。
沐懷朋低頭擺弄手機,擺手拒絕:“我在你們還怎麼玩?”
老袁也不跟他客氣:“行,那我帶小的們去了。”
“袁總,您這是把我們當花果山的猴子猴孫呢?”盧薇笑道。
老袁指了指沐懷朋:“那不是來了如來佛的五指山麼?”
兩人一唱一和,盛勤跟著虛虛陪笑,沐懷朋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多看了一眼,轉開時帶著幾分疏離冷漠。
老袁帶著人去大客廳,裡麵擺著一張原木茶桌,幾個人圍坐在一起,編劇助理小周提議玩狼人殺,鄭智聽了規則興致勃勃,老袁卻說頭疼,想玩牌,最後還是打起了德州。
盛勤不會玩撲克,隻坐在一邊陪著,一會兒說說話一會兒又幫忙添點茶水。
過了一會兒,手機震動,她正想躲懶,乾脆出門接電話。
山裡信號不穩定,她握著手機離屋子遠了一些,走到空地邊的小樹林旁才接通。
是高耀輝來問她情況,他馬上要去東莞出差,問她有沒有時間出來見麵。
“你去東莞出什麼差?”盛勤一聽就笑了。
高耀輝跟著笑,沒理會她的調侃:“正經差,我們去驗收項目。你彆打岔,能不能出來啊,能我就來南興找你。”
“彆提了,肯定不行。”盛勤把規定紀律說了一通,順帶抱怨起今天的遭遇,被高耀輝笑著罵了一句嬌氣,她揚聲反駁,“我不是嫌訓練煩,我都做好了軍訓的準備好吧。就是大老板難伺候,老是找茬罵我。”
高耀輝嘖聲:“職場三大錯覺,老板同事總是針對我。”
這話彆人說來盛勤可能還聽不進去,高耀輝這種學霸才俊一開口,她倒有幾分反思,主動追問:“為什麼是錯覺?”
“老板日理萬機,眼睛都往上盯著,哪兒有空針對你?”
盛勤啞口無言。
高耀輝幫她複盤,她一邊聽一邊反思,覺得大概是自己先入為主,所以才對沐懷朋沒有好印象。
可說不定人家也對她沒有好印象,所以才有意打壓。
盛勤心裡暗暗懊惱,再一次後悔當時鬼迷了心竅。
高耀輝倒是很有耐心,替她分析,又細心提點。
盛勤點頭稱是,正想打趣他又帥又機敏,手機裡響起趙靜芸的插播電話。
她忙跟搞耀輝說再見,接通了電話高興地叫了一聲媽媽。
趙靜芸問她情況,說看了南興天氣預報這兩天都有雨。
盛勤說今天沒下,但前兩天下了,他們下午走山路全是被雨水泡軟的黃泥。
趙靜芸早就聽她說這次來了是要先軍訓,這會兒再聽她抱怨,不免老生常談,說她找的工作一比一個難做,純屬自討苦吃,不如回家。
“哎呀,媽媽你彆說這事兒了。”盛勤有點兒不耐煩,“反正我現在不想回江州,再說了,我現在挺好的。”
“好什麼好?”趙靜芸老話重提,“外麵這些小公司就是不穩定,說不乾就不乾了,根本不長久。”
這話聽得盛勤都快長繭子了,她有些耍無賴道:“不長久就算了唄,過兩天人家把我開了我就回江州考公務員唄。”
趙靜芸氣道:“瞧把你能的!你以為你想考就能考啊?再說你都多大了!”
“我彆的不行考試還不行嗎?”盛勤一聽話風不對趕緊打岔,“趙老師,您這是在懷疑自己。”
“你少給我貧嘴。”
趙靜芸嘴上不高興,可沒舍得掛電話,
盛勤也不想回去看人家打牌,乾脆跟母親講電話。她蹲在地上,撿了一截小木棍一邊無聊地在地上劃拉,一邊聽趙老師講家長裡短。
這段時間江州還是深冬,趙靜芸講起盛勤堂姐的兒子流感發燒,托她找人送兒童醫院。
“現在好點了嗎?”盛勤連忙問孩子情況,趙老師說孩子吊了兩天水就痊愈出院了,昨天在家裡活蹦亂跳的。
她話鋒一轉,緊接著就點題:“你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我就不說我們這輩人了,你姐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月子都做完了!”
盛勤噗嗤一笑。
沒想到還是大意了!
剛才她岔開一次以為今晚上已經安全了,誰知道趙老師另辟蹊徑還是給繞了回來。
“媽媽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她撒起嬌,企圖蒙混過關,“什麼話題都能繞到結婚生孩子。”
聽她的語氣,趙靜芸也沒繃住,笑起來說:“你就給我裝糊塗吧你,還以為自己17歲呢?”
“沒呢,我年年18。”
趙靜芸懶得跟她廢話,丟下一句自己去忙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