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1 / 2)

第93章

盛勤還是走了。

從家屬區到機場,沒有受到一絲阻攔。

沐家的宅子裡,沐懷朋神色如常,仍與人談事,商討計劃細節。

等結束通話,響起敲門聲,他抽著煙沒理會,過了片刻才說:“進。”

房門打開,利慎平拎著一瓶威士忌進門,見煙灰缸裡堆滿煙蒂,他也不勸,隻問:“喝兩杯?”

沐懷朋笑:“你這是乾什麼。”話音一落,他抹了一把頭發,沉默地起身。

兩人去陽台,利慎平開了酒,替他倒了半杯,沒頭沒尾地說了句:“飛了。”

沐懷朋沒有回應,把玩著酒杯,看著遠方江岸邊霓虹點點。他舉杯,一飲而儘,冰塊撞擊玻璃杯,清脆作聲。

利慎平並不多說,隻為他添酒。

他也不開口,又是一口喝乾,將酒杯往人家麵前一置。

利慎平無奈:“哪有你這種喝法?”

沐懷朋不管,徑自伸手拿酒,倒了大半杯,仰頭飲儘。

烈酒下肚,冰而辣,心裡那股躁意不僅沒退,反而越演越烈。他又想再飲,被利慎平徹底擋下。

利慎平將酒瓶放遠了些,低聲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人攔住?”

沐懷朋看向他,瞧出他的堅持,也不再去搶酒,靠坐在椅子上,望著遠處河岸。

好半晌,他才回應,聲音低迷,似歎非歎:“現在這個樣子,我拿什麼攔?”

“或許人家並不在意。”

“我知道。”

過了片刻,沐懷朋又說:

“可我不能不在意。”

******

盛勤沒有回北京,反倒是從南興直飛江州。

她知道自己傷了那男人的麵子,心裡又怨自己把事情搞砸。

這種時刻,她不敢放任自己獨處。

家裡老兩口沒想到女兒這麼快回來,又見她興致不高,也不敢多問。

盛勤借口是江州的項目有變,在家安安穩穩地住了幾日。

趙靜芸見她每日在家,知道那工作多半是幌子,她也不戳破,跟老公商量一通,有了新主意。

“勤勤,你來,我有事跟你說。”趙靜芸把人叫進書房,“之前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暑假要去訪問交流。”

這種事以前也有,盛勤心不在焉:“可以啊,我爸去嗎?”

“去,你也去。”見她要拒絕,趙靜芸搶白道,“不是去玩,你去看看學校,要是合適,出國鍍鍍金也好。”

盛勤看著花花綠綠的DM單,瞬間頭大,“我不去。”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趙靜芸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現在年紀也大了,再想進學校也不容易,就是進了也沒什競爭力,不如出國念個博士。”

盛勤一驚,心想這話從何說起啊。

“正好這次我們學校派我出去考察

,我和你爸商量了,我去開會,你們倆就去轉轉,考察下學校。”趙靜芸給她安排得妥妥當當,“要是有合適的你就讀,這幾年你不是存了錢嗎?與其拿來買房子不如再讀個學位回來。”

盛勤沒想到當媽的把她那點錢都規劃好了,一時找不到借口反駁,支吾道:“我現在哪裡還讀得進去書啊。再說了,你不是嫌我年齡大了嗎?那我真讀個博士出來,還不知道多少歲呢。”

“你還知道你年紀大?讓你抓緊時間相親結婚你怎麼不說你年紀大?”趙靜芸沒好氣,“我看你就是書讀少了,沒點內涵,才會喜歡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誰亂七八糟了?”

“你說誰?”

馮子博好歹也是個碩士文憑,後來那人居然隻是個本科,也不知道有沒有水分,趙靜芸簡直懶得說她。

盛勤不願再跟人爭執,主動退讓:“行,那就先去看看吧。”

她怕趙靜芸當真,第二天找借口回到北京去躲清淨。

徐夢知道她回來,主動約她吃飯,盛勤怕她問,並不想去。

徐夢多聰明一人,立馬說是有項目找她,請盛勤去參考。

赴約時,她甚至還帶了一名新助理。

盛勤見那小姑娘眼生,徐夢主動替人介紹:“我助理,幫我寫新戲。”

小助理老老實實地把資方的意見給盛勤背書,是一部古偶劇,情感線纏綿悱惻,在盛勤看來,並不適合徐夢的路子。

徐夢兩手一攤:“那沒辦法啊,到哪兒再去找一部《紅顏》給我寫。”

盛勤想想也是。

徐夢笑起來:“要不咱們下部戲寫你得了,哎,小範你加盛老師一個微信,你把她的故事寫出來,那就是一部《北京女子圖鑒》啊。”她越說越樂,問盛勤,“盛大製片,怎麼樣啊,下部戲咱們拍這個?”

盛勤也笑,嗆回去:“不如寫你,北京版《欲望都市》。”

徐夢笑得花枝招展:“那我買精生女過不了審啊。”言語之間頗為得意。

盛勤見她神采飛揚,有些羨慕,想了想才順著話題多問一句:“其實我一直意外你和唐風的,你……真喜歡他?”

“喜歡啊!”徐夢坦然道,“唐風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氣好做事周到,長得還那麼好看,床上功夫也好,我當然喜歡他了。”

這種話,也就徐夢能大大咧咧地說出口。

盛勤問:“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徐夢搖一搖

頭:“把愛情和婚姻捆綁在一起,是大多數女人不幸的根源。”

“行了,你彆教壞小姑娘。”

徐夢趁機把人支開:“小範,麻煩你,幫我打包個LADYM,我一會兒帶回去當夜宵。”

小助理哎了一聲,領命而去。

等人一走,徐夢不給盛勤反應時間,開門見山:“你們倆到底什麼情況?你怎麼回來了?”

盛勤也不瞞她:“沒什麼事我就回來了。”想了想她又說</,“等這邊的項目做完,我可能就回江州了。”

徐夢意外,拉著凳子靠近盛勤,用手比劃了個四:“人家都東山再起了,你倒要走了。”

盛勤抿了抿唇。

“當初他那麼危險,你死活要去找他,現在又要走?你想什麼呢?”徐夢覺得簡直不可思議,“你聽我說啊,這過日子可不是拍戲,那種自我奉獻自我感動的思想要不得!”

盛勤被她說得發笑,心裡又覺得溫暖,知道徐夢刀子嘴豆腐心,是真心實意替她打算。

“我沒有。”她笑裡帶著悵然,“其實憑他的本事,失勢也不過一時……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因為一時衝動在一起,彼此也不會好過。”

她想起媽媽的話,遺憾道:“我不想考驗人性,因為注定失望。”

徐夢啞然,過了片刻追問:“那你回江州乾什麼?你這好不容易熬出頭,有了資源,不做製片多可惜。”

“不知道。”盛勤拿出趙靜芸的計劃當托辭,“可能出國,讀個書,要是合適留下也行。”

徐夢搖一搖頭,無奈笑道:“我看你就是書讀得太多了,人都讀傻了!”

盛勤想想也是。

如果笨一點傻一點,或許可以少想一點。

但是沒辦法,每個人都要學會和自己相處。尤其,是這樣的缺點。

*

恢複了些精神,她去公司開了一次會,定下《紅顏》的首播發布會,又去江州的項目碰過一次頭,商討影視論壇的相關細節。

老袁退出之後,雖然由魏誠得了股,但他以地產發家,在這一行裡欠缺人脈。

最終,仍是盛勤出麵,與擬定的演員導演一一接洽。

工作逐漸忙碌,盛勤隻想趕緊結束。

過了幾日,高耀輝給她打電話,問她在不在北京,一說卻是來送請柬。

高耀輝開車到酒店,避嫌地沒有上樓。

盛勤上了車,大紅燙金的請帖拿在手裡頗有些分量,但反倒讓人覺得不太真實:“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漏出來?“

“過年家裡介紹的,今年研究生畢業進了我們單位,”高耀輝說,“八字沒一撇的事情這麼早說出來乾什麼?”

盛勤想想也是,“那過年到現在也沒多久啊,你這一撇是不是畫得太快了。”

高耀輝隻好在身前比劃了下:“慢不了了。”

盛勤一時無語。

高耀輝歎息:“你

看看,誰讓你不好好把握機會,是不是後悔了?”

“可不是麼,可惜高老師確實高攀不上啊。”她掰著手指數,“大學霸,世界五百強龍頭央企,在北京有車有房……”

“行了行了,閉嘴吧你。”高耀輝作勢要打她。

盛勤也笑,過了會兒問:“是不是碰到合適的就會很快結婚?”

“看什麼階段吧,本來也沒這麼快。她們家不錯,人也挺單純的,本來想著先處處看,誰知道就有了。

盛勤點一點頭,聽懂了這話,暗自猜測那姑娘必然不夠漂亮。

高耀輝側頭看她,想問她與沐懷朋的事,最終仍是作罷。

*

《紅顏》的首播發布會在一周之後召開,地址恰好在《兵王》隔壁。

一到會場,想起當初的場景,盧薇和徐夢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他倆看向盛勤,卻見那女人正被一堆人圍著核對流程,麵容沉靜,似乎並不受影響。

盛勤首次單獨挑大梁,雖然緊張,但絲毫不怯場,上台之後氣質端莊,台風穩健,回答一些偏門問題也比上次更為圓滑。

台下媒體表現活躍。

《紅顏》從製片到策劃、編劇、主演,清一色的女性,又因為主演小花的流量,當天發布會上了一次熱搜。

數據雖然比不上《兵王》,但比預期好上太多。

盛勤沒想到,散會之後程飛飛會打電話來祝賀她,言辭懇切,態度全然不見當初的飛揚。

掛上電話,她有些感慨,回想自己一路走來,心境幾經變換,比過去二十年的經曆還要曲折。

而這一切的起點,還要算是程飛飛貪圖便宜雇傭了她。

不久,《紅顏》開播,第二天豆瓣評分出來:7.5,還有上漲趨勢。

這分數雖然不算特彆高,但也不低,口碑帶動話題,沒兩天,收視破1。

盛勤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地。

她覺得像是拿到了一張畢業證書,證明自己這三年在北京沒有白費。

如今,她內心空空,忽然不知繼續留在這城市的意義。

找了個空閒時間,盛勤去盧薇家拿行李,直接讓快遞寄回江州。

盧薇從徐夢那裡聽說她之前去了南興,以為兩人就此和好,見她收拾東西回家,大為意外,試圖挽留,但被盛勤拒絕。

“之前分手,你說我沒有一時意氣嗎?我怎麼會沒有?”盛勤喃喃道,“我明明喜歡他,就因為覺得怕再受傷,所以寧願提前分開。”

盛勤不得不承認,內心深處甚至感激這次機會,給自己一個借口軟弱。

香港淪陷,成全了白流蘇。

他身陷囹圄,成全了她一廂情願。

但日子總要過的,倘若他東山再起,兩人之間的矛盾依然不會解決。

盧薇想起她說隻想做正確的事,忍不住勸,“人這一輩子哪能永遠都是對?就這麼散了,你不會後悔嗎?”

盛勤低頭填寫家庭地址:“要是沒找到他,我一定會後悔。現在……”她搖頭,“不重要了。”

盧薇聽得更加難受:“你跟他共患難,或許以後就不一樣。

“在婚姻裡,共同進退的義氣比男女之間的激情更為可靠。”

盛勤悵然,低聲道:“或許吧。”

盧薇看著她的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反倒是盛勤緩了緩情緒來哄她,又把之前的行李一箱一箱地交給快遞打包。<第二天,盛勤悄聲返回。

除了盧薇,她沒有把離開的消息告訴其他人,包括徐夢。

她輕裝上陣,從酒店退房,直接飛回江州。

落地時,盛勤看著航站樓上掛著江州兩個字,心想原來出發和離開,在現代社會不過都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趙靜芸和盛景文聽她決定回家自然額手稱慶,雙方暫時擱置爭議,親子關係格外和睦。

過了三五日,是高耀輝的婚禮盛勤備好禮金如期赴約。

酒店裡,盛勤跟一幫女同學坐在一起。江師大附中是江州最好的中學,同學之間來往很多,彼此就算不認識,也多少麵熟或者聽聞對方。

女生們大多數已經結婚生子,聊起來不是讀書時的八卦傳聞就是育兒經,你言我語地討論著是否要追生二胎。

盛勤坐在其間,隻能傾聽,又覺得無趣。

一桌人相互詢問,最後問到盛勤頭上,才得知她仍然單身,言語之間都十分詫異惋惜。

“都什麼年代了,三十歲還小呢,再說了,人家在北京忙事業呢。”有人替她打圓場。

也有人不相信,說是女人跟男人不一樣,還是要以家庭為重,問盛勤現在在做什麼工作。語氣並非十分友好。

這時桌上有盛勤的同班同學想起來,她原本在江州當老師,是因為失戀被甩才去的北京。

一桌子的目光或多或少都看向盛勤。

要是放在過去,這樣的場合或許會讓她不自在,但這幾年盛勤嘗過人情冷暖,自然不再將這樣的小挑釁放在眼裡。

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改行了,現在在做製片人。”

席間眾人多數不是富商家庭就是體製內的穩定工作,鮮少接觸其他行業,聽盛勤說做製片,還有些難以置信:“那你不是混娛樂圈了?”

盛勤答:“我們做幕後,也算是吧。”

席上頓時發出羨慕之聲,有人問她娛樂八卦,有人恭維她到台前做明星也不差。

盛勤避重就輕一一回答,等話題少落,借故溜出去透風。

她不想出這種沒必要的風頭,尤其是在彆人的主場。

盛勤走出宴會廳,一路往人少的地方去,路過側門,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身旁跟著大腹便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