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兩個千鈞重的title時, 黑子們的眼睛是瞪得像銅鈴的，嘴巴是張大到能塞個恐龍蛋進去的，內心是崩潰得恨不能叩問蒼天憑什麼的。
他們帶著極大的茫然又看了一遍自己精心準備的通稿。
Y大官博盛讚陳洲是真的！
對杜詩怡不聞不問是真的！
校園論壇熱帖是真的！
官網通報也是真的！
他們這回可全是在敘述事實, 除了語氣難免煽動性強了些，半句謊都沒撒啊！！！
怎麼就忽然炸出這麼一個重量級人物給杜詩怡撐腰？！
黑子想不通，黑子頭很痛。
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從這位張老出麵維護杜詩怡後, 剛剛才熱烈起來的討伐大軍風向陡然一轉。
【哇, Y大榮譽副校長！天呐，不是都說帶杜詩怡的老師是計算機院的許主任嗎, 怎麼她跟校領導關係也很好嗎？】
【這位大佬可不止是校領導那麼簡單啊，剛拜讀完百科履曆回來，媽媽問我為什麼嚇得一臉崇敬虔誠……高級研究員, 院士勳章, 曾任信科局副司長，現任國航局一部副主任，主持開展過無數最高級彆的重大項目……我我我打這些字都手抖，所以杜詩怡到底為什麼會認識這種重量級的人物？！這比平均兩年一個的許主任親傳弟子名額嚇人多了好嗎！！！（PS：沒有說許主任不好的意思, 人家也是科研領域的泰鬥）】
【……媽呀這一連串title我也看跪了, 這這這說不定是家裡沾親帶故吧？總總總不能是她一個本科生就跟大佬在專業領域有交集了吧？】
【就是……我也覺得不能是因為計算機認識的, 不然這也太玄幻了】
【草……姐妹們話彆說那麼早……我帶著新鮮的瓜走來了，杜詩怡沒準真認識大佬……她曾經參加的一個國際峰會，大佬就在特邀嘉賓名單裡, 還作為70輩計算機科學家的代表上台發言……重點來了，有媒體拍到了兩人同框圖！快去最新一條熱搜看，放大了明顯可以斷定就是本人！】
【草！！！真的是張老和杜詩怡！！！許主任也在旁邊，三個人聊得好專注！而且看口型一直都是杜詩怡在講，另兩位聽得超認真！！！】
【哇塞, 這媒體是翻了多久的錄屏，放的這九宮格截圖連起來看的話細思極恐！大家注意看畫麵右上角有輕微掃到會場裡的時鐘！我微博發了超清放大圖可以去看，第一張照片上的時間是八點二十五，後麵七張的鐘表指針漸漸向前移動，一直到最後一張的十二點三十一！這說明什麼，說明要麼是大佬對杜詩怡感興趣到願意多次跟她聊天，要麼就是他們直接聊了一上午！一上午！！！什麼人能和張大佬聊一上午！！！】
【救……我心率快到有點超載，人也有點窒息，請問這是計算機係本科生可以達到的水準嗎？！】
【那彆想了，百年才出一個杜詩怡，咱普通碼農還是老老實實搬磚吧，瞻仰一下天才的英姿就好了嗚嗚嗚嗚我瘋狂蹭仙氣蹭蹭蹭蹭！】
【張校長這個口氣，看來Y大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啊，抄襲這事還是有料可挖。嗚嗚嗚嗚跪求最後來波盛世反轉吧！！！仙女不能有汙點！！！】
【弱弱說一句，我覺得真想杜詩怡好的話就閉麥等吧，人家都說了兩個月後大家就不要再催了，她肯定有她的考量。而且都在網上當著所有人的麵放話了肯定也不會到時候裝死，不然網友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了，她還想不想繼續搞科研了？我看這姑娘不是那種腦子拎不清的人，不至於拿莫須有的承諾遛大家玩的】
【就是就是！坐標Y大計算機係，微博早就開麥發言了但是一直沒什麼水花，我們係花真的是人美心善科研天才！朝夕同窗了四年，人品怎麼樣是真的可以看在眼裡的，反正我們全班都不相信她會做出那種事情！】
【入坑不久的新粉剛考古回來，詩詩大一的時候就因為發了一篇關於實時渲染技術的頂刊論文而在Y大校園論壇出名了！彆光說那個師兄在虛擬現實領域研究了多少年，我們詩詩的科研史也不是經不住查證的！】
網上風向全盤翻轉，而此刻被無數人顫顫巍巍驚呼“這究竟是怎樣的行業巨匠”的國航局一部副主任張啟行，正拿著闊彆一周的手機，沉著臉給Y大現任校長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對麵像是知道他要興師問罪什麼一樣，上來就連連告歉：
“張老，我剛才已經問過下麵人什麼情況了，查出來學生處主任是白承輝的遠房表叔，這聽了自家侄子的言論非常憤怒，加上杜詩怡確實一時拿不出有力證明，才會擅自行動，沒有報校領導審批就發了那兩條公告。偏巧我這幾天在外地有個會正忙，幾個副校長手頭上事也多，才沒能及時發現這個問題。”
“學生處主任正跟我檢討呢，說他那會兒一下子頭腦發熱就把通告發出去了，沒多久就後悔了，但是學校官網訪問量那麼大您也知道，那麼多人都看見了，再撤掉更不知道要引起什麼樣的非議，他這想刪又不好刪的，這幾天都坐立難安睡不著覺呢……”
“……”張啟行都氣笑了，“小洪啊，這也叫檢討嗎？”
“身為學生處主任，沒有經過詳儘的調查取證，就盲目相信侄子的一麵之詞，立身不公，偏聽偏信，此為其一。身為學校行政人員，不按工作流程將處理意見報領導審閱，就擅自越權對學生進行處理，攙行奪市，目中無人，此為其二。至於什麼想刪又不好刪……”
“既也知道官網訪問量大，難道不明白這樣草率的行事會給學生的名譽帶來多大的傷害？！出了問題不及時挽救，明知沒有真憑實據卻還要任由事態發酵，這是什麼態度？！這就是Y大想要展現給世人的形象嗎？！”
張啟行身為世界上計算機領域的泰鬥，在國內幾乎是首屈一指的行業領軍人，他語氣一重，連Y大校長也坐不住，賠笑道：
“……我已經讓他暫時停職反思了，工作由副手先代著，這件事情我們也一定會嚴肅對待，在杜同學應下的兩月之期結束前，不會采取任何行動，等她的自證再做決定。”
“隻是停職反思嗎？看來白氏還是好大的手筆啊。”張啟行嗤笑一聲，又緩緩道，“還有，小洪啊，什麼叫不會采取任何行動？我看該有的澄清說明得做一下吧，就仿照之前的樣子嘛，啊，官方發一份出來。”
“這……”Y大校長為難，“對學校的形象……”
“知錯就改，實事求是，獎優懲劣，維護學生，這才是Y大人建校六十四年一直以來的形象！”張啟行重重道，“不要因小失大，愧對從先輩那裡傳承下來的Y大的脊梁！”
電話那邊靜了一會兒。
再響起來的聲音帶了點鄭重：“張老，我明白了，我這就讓他們發聲明。”
張啟行眉目間的鬱色稍展，又歎了一口氣：
“小洪啊，我今天聽說這件事，簡直是悚然一驚。我還記得六十年校慶當天林瓏竇凱航他們奪得ACM競賽世界冠軍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整個學校都沸騰了，ACM競賽一直是歐美和俄羅斯的遊戲，咱們國家首次有隊伍奪下世界第一，是我們Y大的學生做到的，全校這心裡都激動啊！那天誰都是一臉喜氣，覺得學校要在這一代手上騰飛了。”
“但是育才先育人，不管成績如何，立德始終要擺在第一位哪。現在鬨出這種事情，不亞於往我們在最艱苦的時候也始終堅持的校風校訓上麵狠狠的打了一個耳光，作為半輩子的Y大人，這心裡過不去啊……”
“不過啊，說到底我隻是個掛著虛職的老頭子罷了，Y大今後還是要在你手上發揚光大，我今天貿然插手一遭，話說重了些，你要覺得心裡不舒服，我這邊給你道個歉了。”
“不不不這怎麼敢當，您教訓的是。”Y大校長連連道，“您放心，聲明已經在路上了，如果最後杜詩怡真能拿出有力的證據，學校也一定會嚴肅處理白承輝，像您說的那樣，絕不會讓任何一位堂堂正正的科研人含冤！”
張啟行笑了：“杜詩怡啊，她肯定能拿出證據。我早幾年就見過她，這名字好聽，小姑娘氣質也靈，一看就是個有主見能擔大任的。說不定不久的將來……”
念及保密，他咽下杜詩怡可能會進項目組的話，轉而感歎：
“說不定不久的將來啊，咱們學校，乃至咱們國家的科研之路，就快要交到年輕人手上啦。”
***
一小時後，Y大官博和官微同時發布了關於近來學生論文抄襲事件的聲明。
迅速被活躍在一線的吃瓜網友搬進了《職場初體驗》直播間。
【臥槽你們看到沒有！學校官方回應了！】
【看見了看見了！說是由於工作人員沒有按照校方規定流程辦事才導致網絡上一部分人先入為主，到底是哪一方抄襲目前並未有決定性證據，相關公告已經刪除，事實真相還在調查中，他們會等待兩邊各自提供自證再拿出最終的處理意見，時間截止到杜詩怡所說的《職場初體驗》節目收官日，也歡迎廣大網友隨時監督，Y大永遠秉持六十四年風雨傳承的校風校訓，願每一個Y大學子清清白白做事，堂堂正正做人】
【上周六爆出來的事情，這周四才處理……emmm，總覺得有貓膩，不是杜詩怡有背景就是白承輝有後台】
【姐妹你和我想一塊兒去了……感覺這背後還有大瓜】
【但是不管怎麼樣，看各方的意思都是靜待兩月之期，我們也先閉麥觀望吧，畢竟這麼大的事情不好冤枉人的】
【對，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彆說那麼新穎的核心觀點被兩個人同時想出來的概率有多低，就算真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撞上了，論證思路也不可能從頭到尾都一模一樣啊！肯定有一個人在說謊，就等著看吧】
【不管是誰，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要罵死那個小偷！真是氣死爺了，不搞科研的人不知道這一行有多辛苦，我們實驗室都是頭發掉了一大把一大把就為了磨數據出成果，要是最後被人偷了署名權還反咬我抄襲，老子頭都給他打歪！！！】
【+1！！！到時候口吐芬芳帶我一個，被異常數據折騰得快掛了的暴躁老姐申請出戰！！！】
【我怎麼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杜詩怡出去這麼久還沒回來不會是知道了網上鬨的這檔子事吧……這可是最後一夜了，明天就要交論文做答辯，心態上不會受影響吧……】
【俞誠好像出去找她了，希望能開導一下吧……好歹彆影響團隊戰】
【！剛說完杜詩怡就回來了！跟俞誠一起回來的！貌似沒什麼情緒不好的樣子，她眼睛彎起來好漂亮啊，笑得也好好看，截圖舔屏了顏狗落淚】
【哇俞誠還貼心的給杜詩怡開門關門也太紳士了吧！有時候小舉動最體現風度了，有被暖到！】
【單身狗表示俞誠動作好自然啊就像是習慣性寵著詩詩一樣……考慮磕一波嗎姐妹們[狗頭][狗頭]反正“熱情洋溢”好像很久沒糧了】
【放屁！！！會議室裡每天吵吵鬨鬨鬥嘴日常那麼多那麼多哪裡沒糧了！要不要看看本熱情洋溢CP粉收藏夾裡太太們剪的合輯！時長加起來都可以放三天三夜了好嘛！】
【就是！！！熱情洋溢CP永遠熱情洋溢！！！】
【CP粉圈地自萌啦我們還是想看詩詩寶貝走事業~咦，寶貝抱著的那個玫紅色盒子是哪來的？好像很珍重的樣子誒】
杜詩怡回到座位，把錦盒小心擱進包裡放好，才解鎖電腦屏幕，繼續完善起論文來。
她沉入工作後神情就格外專注，不時還會跟俞誠和鄭飛揚交流兩句，語氣裡的專業和鎮定完全不像是一個還沒有走上工作崗位的本科生，恍惚間竟讓人以為她已經獨立主持開展過很多次研究，才能有這樣的姿態和氣度。
彈幕也因此很快忘記了那個美麗而神秘的玫紅色盒子，轉而認真聽著杜詩怡作為隊長統籌進度的指令，她始終鎮靜自若，把控大局又著眼細節，讓人格外安心：
“第五頁第二十行，失位次數的定義再補充點？畢竟是專業術語，怕評委誤解了邏輯。”
“第七頁第十六行，飛揚你圖做得多好，建模思路的對應描寫再豐富一下呀，這也是咱們的一大亮點呢。”
“第十頁第二十四行，雲計算的多層架構感覺我寫的還是不夠清晰……等下我再發一版你們幫著改改吧。”
【真的是對每個可以提升的細節都追求儘善儘美……不過說實在的他們隊該乾的活好像早就全乾完了，現在閒著也是閒著hhh】
【不知道最後成品論文出來是什麼無可挑剔的樣子，已經開始期待了】
【明天八點實習生提交之後節目組官博會同步更新的！到時候去看就好啦！】
【好！hhh準備直接扔進在線翻譯，反正我的水平是看不懂的[狗頭][狗頭]】
【害，誰不是呢，我懷疑我看翻譯也看不懂……默（畢業即改行的程序媛流下菜雞的淚水）】
【平常心平常心，大佬之所以是大佬就是因為好不容易才出一個，而且他們平常肯定也承受著很大的壓力，不像我們可以快快樂樂搬板凳圍觀hhh】
【2333有被治愈到！準備明天晚上點好外賣看寶貝答辯啦！寶貝衝！媽媽這就去開小號轉發官博給你再投兩票！】
【！我也去！詩詩寶貝排麵必須有！！！雖然不知道節目組到底會搞出什麼便利優先權，但是第二輪個人戰寶貝一定要做最從容的崽崽！】
***
一夜並肩奮戰，一夜燈火未眠。
晨光開始灑落的時候，杜詩怡三人齊齊輕籲一口氣，雙手從鍵盤上離開，舒展一下有些酸痛的筋骨。
大功告成。
二十頁論文中的一切都已經找不出可以改動的地方了。
鄭飛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窗邊眺望霧蒙蒙的天空：“哎呀，早晨七點五十的北城，空氣真清新呢~就是這天有點陰，晚上回去的時候不會下雨吧。”
“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都多雲，降水概率反正也都是百分之幾十，看啥時候下唄。”杜詩怡隨口道，“雨太大就在公司睡也不是不行，那折疊床看著真挺舒服的。”
鄭飛揚：“……那你的房子不就白租啦！這兩天住公司我心裡就嘀咕，要是未來兩個月天天加班成這樣，你重金搞個私人空間也沒用武之地啊。”
杜詩怡聽懂他隱晦的擔憂，抿唇笑了笑：“所以我當然還是希望不要下大雨啦。到時候你們可以在公司睡，我估計怎麼都得冒著雨回去。”
“未來兩個月都加班到不能走應該不至於吧……”她思忖，“節目組難道要拍閃耀996？咱們也都不是鐵人，哪能那麼熬呢。”
據她猜測，節目組特意把第一個課題安排成團隊戰還搞成數模競賽的模式，就是因為想讓眾實習生快速熟悉彼此，建立起初步的了解認知，以更好的麵對未來兩個月競爭而又共事的生活——
——當然啦，也順便錄點綜藝節目裡常見的團隊吵架又和好的素材套路。
結果沒想到北城計算機大神圈內部關係緊密，在場大半人都早就熟識多年，隻有從國外回來的沈昌宏和白薇陌生一些。
他們三個早就相熟的還湊在了一隊，絲毫沒有任何磨合問題，節目組想要的吵架看點在這邊完全落空，恐怕隻能看另一隊相處的怎麼樣了。
杜詩怡眨了眨眼，有點不確定的想——
白薇私下裡就不說了，在鏡頭前好像一貫是柔柔弱弱的樣子，應該不會主動跟隊友吵架。沈昌宏看著也是風度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樣，丁神更是擁有多年豐富的帶隊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