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詩怡在漫過身側的風裡睜開眼睛。
眼前是寧靜的夜空,星子在廣闊的天幕上微微閃爍。她站在群山之上，腳下是綿延到世界儘頭的雪，天地一片安靜。
明月高懸。
無邊無際的雪色,在夜空下映著月色皎潔的光華,一件外套落在肩上,她轉頭,看見了身側的沈硯。
“走一走嗎？”
“好。”
兩個人沿著月色慢慢向前走，帛靴踩在雪地上，發出沙沙的窸窣的聲音。杜詩怡笑起來：“好像有很多想問啊。我們很久沒有這樣聊天了吧？”
“嗯,很久了。”沈硯應聲，目光落在雪地上她的影子裡。一年前，他剛剛從國外歸來，在機場就接到了召令,馬不停蹄地投入下一個課題的研究，這一年夙興夜寐，雖然在同一個基地,卻始終沒有大塊的拋開項目和任務組的時間。算起來，兩個人上次這樣相處還是在一起的時候,她挽著他的手逛校園，會要他排隊去買全校都愛吃的糯米糖葫蘆，踮起腳尖把東門茶餐廳招牌的茉香奶綠往他麵前給,跟他嘀咕最近的電路實驗總是不太順心，然後笑眯眯地說,我們晚上去吃砂鍋吧,他家新出的湯底真好喝。
那時候她總是活潑,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而他忙於世研部的籌建,已經難得回校，她和她的笑仿佛是一個璀璨的夢境，春光不及她眼眸。他微微恍惚，低聲道：“想問什麼？”
“唔，就從這裡開始吧。怎麼會想到做這個場景？”
“它在世研部成立之初定製的那批素材裡，是我私人名義約的畫師。當初是定了兩套，一套是你見過的盛世煙火，一套就是這裡，雪山月亮。”
“0527A？”
“是的，這就是它一開始的名字。”沈硯說，“世研部成立以後，我把它們從數媒實驗室拿走了，去年第七輪開始前，又把煙花那套放了回去。”
月色照下來，在雪地上投出大片輕幻的光影，一片沉默間，恍惚還是初見那年，那年女孩言笑晏晏，笑著說想去瀏陽看煙火，想去珠峰看月亮。杜詩怡輕聲說：“所以你一直記得。”
沈硯牽著她的手，看著地麵上兩個人交疊的影子。他說：“後來我去學校找過你，你在廣場上幫實驗室的學姐拍畢業照。那天陽光很好，廣場上到處都是人，大家都很燦爛，很多情侶衝著鏡頭笑著比心。那位學姐的男朋友當時去給你們買奶茶，我聽見你們在聊前兩天看的電影，‘琴心一鏡驚天下，看儘長安夢中花’，那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沒有資格去挽留，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連一場電影都沒有陪你看過。再後來，他們說你和俞誠出國了。”
雪域的風輕輕地拂過臉頰，杜詩怡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她低聲說：“丁神後來告訴我，那瓶果酒是你送的。”
“那三年，很辛苦吧？我聽徐宇說華元內部有很多阻力。”
“都過去了。”沈硯搖搖頭，“我會給你最好的科研環境。”
兩個人站在崖邊，山風將他們的衣袖吹得微微揚起，頭頂的夜空上，繁星閃著輕柔的光澤。沈硯一直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仿佛那是此生最重要的珍寶，再也不會放開。杜詩怡望著穹頂璀璨的星空，過了一會兒，又回頭，望向雪地上那兩行來時的腳印。很久很久，她才輕聲說：“那麼，科研院呢？如果你說你不知情……”
上次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沈硯緊緊握著溫熱的紫砂蠱，和窗外的夜色一起沉默，如今舊事重提，他望著她的眼睛，終於承認：“是我。”
“當時論文的風波出來，我怕白氏對你不利，拋下會議去找你，快到學校的時候突然眼前一花，場景再清晰的時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師父在一群做OJ測試的孩子中挑中了我，說要收我做徒弟。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是因為受到了時空亂流的牽連，它跟我道歉，說係統操作出了點問題，我需要在這裡等真正的穿越者過完期限，時間到了就會把我們送回。我隻能等，在科研院裡學習，希望它說的時間早些到，直到有一天，師父領著一個小女孩進來，笑眯眯地跟我說，這是你師妹了。”
他閉了閉眼。
“我震驚極了。可是反應過來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分手三年，在異世四年，時隔那麼久，他終於又見到了她，和她一起長大，每天.朝夕相處，聽她叫師兄，看她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和他說話朝他笑，那仿佛是從上天那裡偷來的二十年……他緊緊牽著她，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柔軟和溫熱，而杜詩怡驚訝：“可是我沒認出你……你的長相完全變了，聲音也不同。”
“穿越的第一天，那個聲音告訴過我，因為我的出現是一場意外，本來不應該有我的。或許正因為如此，才導致我的外貌發生改變。它說，這種情況沒有先例，它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為了以防萬一，從那時候開始直到回現世滿一年以前，我絕對不能對真正的穿越者提起我的身份和經曆，否則會影響我們自身的氣運，也可能會導致世界秩序崩塌，我怕危及到你。”
“所以上次你怎麼都不肯說啊。”杜詩怡笑，“現在倒是終於都告訴我了。”
“看到那個txt文件的時候，我就知道是它了。”沈硯說，“你破解了它，一切就都結束了。還真是，沒想到白承輝的事最後會牽扯這麼廣。一直沒問過你，當時怎麼解決的？”
“科研院的藏書閣，裡麵有本書提到過這種手段。把字母移位過後，翻譯出來恰好是在異世見過的一種編程語言。”杜詩怡望著他，“那時候去南城，你是特意為溯源去的是不是？長風行動剛開始，下麵報上來一個無法解決的清除類病毒，你以為找到了白承輝用的工具，千裡迢迢去調查，那時候，華元股權轉移正是焦點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