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無垠的虛空,矗立一棵龐然巨木。
巨大的黑色樹杆虯髯交錯,通身閃耀金銀雙色的星芒。
層層碧葉疊翠如華蓋,每一片金紋葉脈上都流淌著金色的規則符文。
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這棵屹立在虛空名為“世界”的樹,祂的每一片金光星芒的葉脈規則下都涵蓋一個界麵,一個有完整規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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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藍星,花國,H市。
“哎……你說什麼?”歸海遙拿著電話,沒從對方的話裡回過神,再次問了遍。
“你好,我們這裡是Z市腫瘤醫院,陳通是你的父親吧。他已經癌症晚期,應該就這一二天的事。他要求再見你一麵,希望你來一趟醫院。”
歸海遙得到對方確切的信息,默默地掛掉電話。
她環顧小小的六十平居室,看向牆上母親的黑白相片,忍不住捂住眼睛,咬著唇,嘶聲怒喊了句。
眼淚從鼻翼的縫隙滾落。她放下手,仰麵向房頂,儘量不讓脆落流瀉而出。
“生活打不倒我的必將使我強大!”這是歸海遙的座右銘。
她做幾個深呼吸,努力平靜下來。壓下那絲因血脈牽連泛起的複雜情感後,她找出證件和卡,拿上包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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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海遙,二十九歲,高等大學畢業四年。
主職外貿公司業務員,兼職調酒師、葡萄酒銷售員。
她可以連續七天隻睡四個多小時,一張外貿訂單提成過萬,推酒提成一次過百、或數千不等,多得那次直接達到五萬。
她辛苦多年,攢夠錢得第一件事是貸款買了六十平的郊區新房,再貸款買輛新能源熱期時推出的便宜代步小車。每一次的大消費,她都抓住最優惠的時期,得到最高的性價比。
如今,她每月還款才三千多,在H市的物價以及她的收入上看,不算高。她也堅信隻要人沒有倒下,還在上班,就能支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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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海遙的父母早年離異,她一直跟母親生活。
十多年來,她從未拿過父親一分撫養費,且沒正式見過他一麵。
她沒有想到得是這次得到是那個男人即將病逝的消息。
歸海遙的母親在七年前發生場意外——車禍,被救回後又因藥物、壓力等問題,一直暗藏的抑鬱症徹底爆發。母親在六年前自殺時,歸海遙還在大學讀書,知道後趕回來已經遲了。最親的人就這麼沒了。
歸海遙挺過那段失去母親的痛苦失意期,靠著不多的車禍賠償金,以及多份小時工,完成接下來的大學學業。
畢業後,在同校學長葉柄遊的邀請下,加入葉柄遊創建的外貿公司,作為公司的原始股東一起創業。
一貧如洗的歸海遙有什麼?
有年輕身體能耗得起的時間,一股不服輸、肯乾肯拚的狠勁。
葉柄遊看中得也是歸海遙這點拚勁,才邀請她加入公司,給她一次轉變的機遇。
和平安穩的年代,人一開始沒錢不要緊,隻要不懶、肯吃苦,就餓不死。再加上一點機遇、再來點不錯的眼光,絕對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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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H市到Z市的腫瘤醫院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歸海遙的腦海裡簡單晃過十多年來的生活經曆,在下午一點左右趕到父親陳通所在的Z市醫院。
她在醫院門口的走廊上做好幾個深呼吸,才帶著心理準備進場。
但是,一到病房的樓層,聽著那些在過道上輕聲抽泣的男女老幼,瞬間心如石沉,極度不好受。
來路上,她的腦子裡亂哄哄,有傷心、有強作平靜以平常心對待……但是到這裡,她真得無法保持一路上做過的心理建設。
在陳通病房的門口,歸海遙以為會很難認出他。但是,她一眼就看向三個病床中靠窗得那位。
陳通蒼白枯槁的麵容上,鼻前插著氧氣管,外露的手臂瘦骨嶙峋,打著吊瓶。若非窗外的陽光給他渲染層生氣,不然,他看起來真得與死無異。
這一刻,血脈牽連大過往日的愛恨情仇。
鼻酸一下子衝上歸海遙的眼睛。
藍白條紋的床罩下,陳通的身體連通好幾條透明的管子,串聯幾台機器。
一聲聲清脆的滴答聲,似在說他的生命即將走到時間的儘頭。
如若死亡可以消弭恨意。
歸海遙想,此刻以後,定然是不會再怨他。
她緩慢而沉重地走近病床。
陳通已經同她記憶裡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但兒時記憶深處殘留的感覺依然在。她試圖提醒自己,以壓下那股沉重:【這就是我的父親——陳通。一個為年輕女性的身體,強行與母親離婚,破壞原本美好家庭的男人。】
【我該恨這個男人。】
但是,歸海遙的母親在過世時留下的簡單書信裡說“希望阿遙不要向我一樣,帶著恨意,痛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