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瀚被自己的想象逗得有些想笑，忍住了。他抓著少年的爪子，在溫水下輕輕揉搓，將手指上和指縫裡的陶泥全部洗淨。
十指相扣，在水流的衝刷下糾纏時，有一種耳鬢廝磨的曖昧感覺。從淩瀚給林樾棠洗手開始，浴室裡便安靜了下來。
林樾棠看了一會兒兩人交纏的雙手，然後抬眸看向鏡子。
鏡子裡，年輕男人垂眸，認真地給他洗手，眼神專注，仿佛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最重要的事。
等手裡的爪子恢複成原本的白皙，被陶泥糊住的指甲也呈現白裡透粉的樣子，淩瀚才滿意地停下，關上水龍頭。他抬起頭，正想說什麼，卻感覺到少年的爪子抽回去。
身前傳來一股推力，對少年向來毫無防備，淩瀚順著那股力道後退，靠在了牆上。
局麵一瞬間反了過來。
上一次，是淩瀚將少年困在自己與洗手台中間。
這一次，是林樾棠轉身，將男人逼到了自己和牆角之間。
少年仰起下巴，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不像平時的懶散與懵懂，看向男人時透著審視，拉長了聲音。
“我說——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應該交代一下？”
“……”
年輕男人低低地笑了出來，張開的雙手垂落，攬在少年腰間。
他俯首，和小時候一樣，親昵地蹭了蹭少年的鼻尖，聲音裡滿是愉悅。
“糖糖你不是已經看出來了？”
“我喜歡糖糖，喜歡你。”
*
“喜歡你。”
林樾棠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隻覺得仿佛有一股電流擊中他的天靈蓋兒，鑽進他的頭皮，從大腦一直順著脊椎下去，然後發散到每一根神經末端。
他原本帥氣地撐著牆，此時沒忍住抖了一下，手也軟得滑了下來，重心不穩地朝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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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少年那有點懵的樣子，仿佛小貓一頭紮進了貓罐頭堆裡，圓滾滾的貓眼兒裡滿是不可置信與不自知的喜悅，頓時被可愛到笑了出來。
“這麼開心？那你是答應了？”
男人帶著笑意的低沉嗓音響起，讓林樾棠從被貓罐頭砸暈……呸，從被表白砸暈的震驚中回過神。
“我答應什麼啦？”
林樾棠下意識反問，淩瀚也毫不含糊。
“做我男朋友。”
他頓了頓，攬在少年腰間的手微微用力，又一次湊近了少年，壓低聲音蠱惑。
“我喜歡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
小卷毛震驚到毛都豎起來！
他怎麼從前都不知道，點點是這麼能順杆爬的人哇！
這被他看出了暗戀心思、被他當麵揭穿，不僅不羞恥懊惱，竟然還得寸進尺，直接要求關係更進一步啦！
“做什麼男朋友，你剛表白就想讓我答應嗎！”
林樾棠氣咻咻的，說完這句話，卻見男人那雙眼睛瞬間亮了。
淩瀚死死盯著少年，急切地和他確認。
“糖糖不會反感嗎？你不討厭，對不對？”
林樾棠一愣，幾息之後明白過來。
如果他反感這種感情，如果他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念頭，在聽見點點的話後，隻會直接拒絕。
可實際上，他糾結的卻是剛被表白完就要表態。
在他心裡，從來就沒考慮過“拒絕”這個選項。
“……”
哪怕是心中早有猜測，已經無數次在腦中推演過類似今日的狀況，可當事情當真發展到眼前這一步時，淩瀚依舊感到無比緊張。
他的心臟在以遠高出平時的速度狂跳，呼吸也不自覺地急促起來，攬在少年腰間的手在輕輕顫抖。也是他剛才稍微放鬆了力道，隻是虛扶著糖糖，否則這些異樣，早就被覺察出來了。
原來在他的心中，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超出他想象的重要。
淩瀚心中轉著許多的念頭，麵上卻隻是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忐忑，緊緊盯著林樾棠。
仿佛少年的一句話，就是對他的審判。
林樾棠呆呆地仰頭，看著淩瀚。
他從來沒有見過點點這樣急迫、卻又膽怯的樣子。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總是遊刃有餘，總是冷靜沉著，總是對他寵溺縱容的點點。
他的點點，才不應該有這樣怯懦的時刻存在。
本來還想逗一逗淩瀚，說自己沒同意接受表白，這會兒林樾棠也說不出口了。
他哼哼了兩聲，目光遊移開，不情不願地嘀咕。
“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
彆人的話就算了
() ，他怎麼可能會討厭點點。
小時候不懂事，長大後的林樾棠一直都記著，自己原本會夭折在當初那場綁架裡。如果不是淩瀚，沒有現在的他。
——當然，這也是因果循環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小時候的他對點點好，點點也不會那樣護著他。
總之，他們兩人的命運線早就纏繞在一起，不可能分開。
隻是從前，在他的規劃裡，他要和點點做一輩子的好兄弟。等點點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就把他們攆走。
陳家有公司又如何？點點在他們林家的支持下，也能創建自己的公司，而且能比陳家做得還好。
那個假少爺迷惑了點點的兄長父母又怎樣？點點有他、有林叔叔，根本不需要那些有眼無珠的家人。
點點在他們林家的庇護下長大，以後也會一直在他的庇護下，和他當好兄弟。他們會一起長大，各自過上幸福的生活。
而現在，唯一的變數是，點點喜歡他。
他也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可能放點點去和彆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點點以前就和他一起長大，以後也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心中其實做了決定，但林樾棠才不打算直接答應表白，那點點不得驕傲壞啦！
少年說出“不討厭”的時候，男人烏黑的眸子便已經亮起，仿佛被夜空灑落一片星光。
對上這雙眼睛，林樾棠吭哧了一會兒，最後也隻能驕矜地抬起下巴，凶巴巴道：
“雖然不討厭，但我可不是隨便的人！你你你、你還得追求我，我才能答應！”
林樾棠才不管自己這話有多無理取鬨呢，反正吧，看著男人一瞬間亮起的眼睛，他就覺得，絕對不能讓點點太驕傲了！
媽媽和姐姐都說過，人都是輕易得到了就不珍惜，所以一定要讓他們學會延遲滿足！
林樾棠得意洋洋地想著，覺得自己為難到了淩瀚，說不定還能把點點欺負到露出要哭的表情。他正期待地看過去，下一瞬，被緊緊抱住。
“那就說好了，我會好好追求你的。”
男人用力擁抱住少年，兩人貼近的胸膛間，兩個人快速的心跳，逐漸接近，然後同步成一個心跳聲。
淩瀚緩緩閉上眼睛。
雖然糖糖說的是，還要再追求一陣才能做決定。
可是他知道，糖糖不會拒絕他。
他懷抱的，是這世上唯一、獨屬於他的小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