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小福子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兩,覺得他們家子沒有說錯,他去了頂多就是被林長海扣住,然後等著自家主子去贖他——那樣非但毛事不頂,反而更跌份。
被小福子打擾了,聶謹言也就不來回左右一條直線地磨地磚了。他習慣背在身手的雙手,慢慢垂到了雙腿側,抬起了頭。
這時的天空,已經沒有溫小婉剛來時那麼黑了,烏黑的雲塊漸漸轉換成了流雲,已經遮不住悄悄露出頭臉的月亮來了,偶爾流光皎潔一下。
聶謹言就在那一下裡,忽然有了主意。
永孝宮他是必須去的,就算想不到法子,他也要去。他不想承認他是為了溫小婉,不想那丫頭有麻煩。他安慰自己,他不過是不想看到林長海在自己的麵前太囂張罷了。
“小壽子,你看好這裡,小福子,你跟著本公,咱們去乾清宮麵聖。”
聶謹言大步轉身,小壽子和小福子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的思想永遠跟不上聶謹言的腳步,聶謹言都要走到大門口,小福子才解凍呆瓜一樣,跟著跑了過去。
聶謹言到了乾清宮的時候,齊貴妃和嚴肅妃剛好從裡麵退出來,看樣子是請了聖旨,已經得了如何處理謙美人的方法了。
聶謹言對謙美人是去地獄十八層,還是地獄十九層,根本不敢興趣。
他按規矩給兩位娘娘行過禮後,說:“小壽子他們守在芙蓉院,娘娘們如何處置,他們自會配合的,屬下這裡有事向皇上請示,就不陪兩位娘娘回去了。”
齊貴妃和嚴肅妃都喜聞樂見。她們兩個或許在彆的方麵,沒有心意相通的時候,但在見到聶謹言如同見鬼上麵,是不謀而合的。
由小太監向裡麵通稟過後,聶謹言得進了禦書房。
知道自己身份尷尬,有些敏感的地方,聶謹言能不涉足就不涉足,其中就有這個禦書房——雖然他掛的名頭是禦前總管。
“什麼事?”
看著跪在地上,給他行過大禮的聶謹言,晉安帝龍耀的眼神明暗難測,其他書友正在看:。
“回皇上,屬下思來想去,前兒皇太後壽宴上發生的遇刺之事,雖是人為,但天意未必有測,幸嘉嬪主子獻上來的《金剛經》其意大好,卻因著刺客一事,一直耽擱了,屬下覺得,既然皇太後有懿旨,陛下也有這個意思,安撫亡靈之事,還是早做早好。”
晉安帝龍耀沒想到聶謹言是為了這事來的,嘉嬪娘娘獻經一事,甚得他心,他從未有過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為他生母操辦過頌經法度一事——哪怕是沾著光的。
是以,聶謹言一提這話碴,龍耀立刻準了,“你說的是,這兩天朕忙著政事,卻是遺忘了,還是愛卿提醒得及時。”
聶謹言垂下的頭,唇角微挑,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一半了。
他又接著說:“陛下,這事既是永孝宮的嘉嬪主子提起的,前段時間,她又失了一個孩子,好是傷心憔悴,屬下覺得,這事由嘉嬪娘娘來主理,最好不過了。”
聶謹言這個提議,龍耀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後宮裡超度法事的事,本來就應該由後宮的主位娘娘們做。
雖說嘉嬪的位份低一些,但如今是皇後薄氏,他看不上眼,總覺得要是皇後來做,保不準會在燒紙的時候,念出什麼詛咒的話來,到時候彆說超度了,怕是連輪回都入不進去了。
宜慶宮剛出謙美人的事,正當避嫌,而且齊貴妃還養著他的皇長女晴犀,沾了這樣的半白事,對小孩子多少是不好的。
嚴肅妃……,雖然這個妃子是他最信得過的,但一想到嚴肅妃那張臉,龍耀覺得他生母靈下有知,多少會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受了刻薄,過得不好。
至於另一個妃位的順妃喆喆氏,你敢讓個外國人去管天家的事?彆說習俗不通,隻說這麼一個高鼻梁、綠眼睛、白皮膚的人,往那麼多和尚尼姑群裡一站,也多有違和啊。最後不一定辦成個什麼效果了。
聶謹言有一句話,直中了龍耀的心口。
聶謹言說得不錯,嘉嬪黃沛鶯剛失了一個孩子,是該好好在靈前頌頌經,為其子好好超度超度了,辦法事時,必然會儘心儘力的——既能想出《金剛經》,心裡定是有這份慈悲的。
“屬下查過黃曆,今兒是初十五,雖是鬼日,但卻極適合做超度一事,陛下張榜布告天下時,也彆忘了給永孝宮下個旨,屬下這就送去,四更頭上,開始操辦起來,到五更天亮菩蒂殿那邊,就可以籌備完畢了。”
龍耀覺得聶謹言這事辦得甚和他心意,卻並不知道他的親信林長海此時正帶著人搜永孝宮呢——聶謹言對他的忠心半分都無,和對皇太後薄氏一樣,不過是私心始然罷了。
“好,朕這就下旨,你即刻去永孝宮宣旨,還有……做法事選在菩蒂殿……好嗎?”
晉安朝例,菩蒂殿曆來是皇家天子禮佛法之地,若是公然做了白事,怕會引來非議。
“陛下多想了,陛下的這場法事,本就是為了天下蒼生的,本應是陛下親自主理,然則天下不寧,邊關生亂,陛下才則誠嘉嬪娘娘代理,菩蒂殿有何去不得,也隻有菩蒂殿才配得陛下你親自過問的法事。”
聶謹言不動聲色地說完,沒有慷慨陳詞時的激昂語氣,卻給人一種壓得下去所有非議的力量。
龍耀很滿意,當即下了聖旨,全按聶謹言所說去辦了。
聶謹言拿著聖旨轉身離去時,彎起的嘴角,更深,卻一絲笑意都沒有,陰惻惻的,叫跟在他身後的小福子,莫明覺得後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