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書院是從來都不許學子帶著書童下人來讀書的,不管再尊貴的身份再嬌貴的身子,都要老老實實的每天早晨起床疊被子自行洗漱。這是開山的時候就傳下來的規矩了,倒現在都沒有誰能例外。
夫子把林如淺帶去他的住所,那是一間有些偏僻的房屋,好在門前有棵不知道名的大樹,夏天天熱的時候還能在樹下躲一躲,吹些風來,也爽快。他摸了摸粗糙的樹乾。
住所不大,裡麵已經有個少年躺在床上了,大約□歲,臉曬得黑黑的,也可能是沒有經常洗臉的緣故,衣服破舊,手腕上還有一些摳破了的痘痘,想來是被蚊蟲咬了自己抓撓出來的。
林如淺看著他,他似有所覺,抬眼盯住林如淺。
“你也是新來的麼?”
林如淺點點頭,開門進去。他的東西都被搬了進來,堆滿了一整張床,而那少年身邊孤零零的,好像連換洗的衣物也沒有幾件似的。
“你是大家公子哥?你父親是什麼官啊?”少年來了興致,“連夫子都對你客客氣氣的。你難道是皇子不成?”
以後還要在書院呆很多年呢,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林如淺就笑著對他說:“我不是皇子,哪裡有皇子像我這樣呢,我不過是一個庶子而已。家裡姨娘疼愛一些,就多帶了一點東西。反正我也用不完,我們一起用,好不好?”
少年臉上一紅,扭過頭。
“我年紀小呢,什麼都不知道,在這個地方,也沒有什麼朋友。你願意做我朋友嗎?”林如淺看著他,“我的吃的用的都能分你一半。”
這句話似乎傷到了少年幼嫩的自尊心,他不說話,胸膛起起伏伏,想來是生氣了。
林如淺沒有哄孩子的經驗,見他生氣了,隻得撓撓頭,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春紅好像把姨娘的整個家當都給他裝上了,雜雜的堆了好多,林如淺看看房間,隻有兩張床,兩個書架,兩個書桌和兩個小櫃子。應該是預備著給他們兩個人用的東西。
他選了靠牆的那張床,其實也沒有好選的,他的東西就堆在那裡,少年又自己占了一個床。
隻是櫃子,靠著他這邊的櫃子要完整一些,少年那邊的似乎關不上門,裡麵隱隱約約是個黑色的包裹。林如淺眉梢動了一下,“你這邊的櫃子是壞的,等一會兒我找夫子幫忙訂好。”
“彆……我說不用,就這樣就好。”少年似乎不想要他動櫃子。
他是醫聖的後人,自然有很多東西都是家傳之秘,好看的:。
林如淺也不打算偷看,把自己的衣服鞋子放好,一些櫃子順著牆擺放好,搭了一個簡易的儲物櫃,放上一麵銅鏡。不是他臭美,古代男人都是長頭發的,也不像清朝時候的半光頭,總要好好的梳理,他可不想去上課人家指著他沒有梳好的頭發哈哈大笑。
春紅給他收拾的東西裡麵還有佩戴的,香囊不用說,還有隨身佩戴的玉佩、發帶上的玉簪、扇子墜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簡直難以想象古代的大家閨秀的家當該有多少。他在收拾的時候,看見少年又轉身在看他,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你什麼時候去讀書?他們已經在上課了。”
林如淺不知道自己這個山長的關門弟子應不應該去聽課,按理說,古代師徒關係非常的嚴謹,天地君親師,他猛然去聽彆人的講課,怎麼也有點說不過去。
“山長讓我先學《四書》。”
少年“哦”了一聲,沒什麼好說的。“……其實我很不喜歡念書。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每次我母親要我讀書,我都跑得遠遠的,她用竹條抽我的小腿,可惜現在再也沒有人來催我念書了。”
林如淺想起姨娘,“我也是,我母親沒了。”
“怎麼沒的呢?”
“病死的。”林如淺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我想不通,為什麼他們都要我讀書,難道讀書很有用麼?還是說我讀書出來就能乾什麼事不成?”少年努了努嘴,“你看那些讀書的,每天白露書院那麼多赴考的人,真的每一個都能當官不成?這官也當得太過簡單了吧?”
林如淺正在收拾床鋪,聽他這麼說,問:“你來這裡,難道不是為了做官麼?”
“當然不是。”他的情緒低落了下去,“我不喜歡讀書的,但是沒有辦法……”
才□歲年紀哪裡來的什麼“沒有辦法”?
林如淺就笑著對他說,“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學點知識,以後考一個舉人,縱然是沒有官職在身,出去開館做一個教書的夫子,也是好的。”
“你想當夫子?”少年睜著明亮的眼睛,“呀,我想當武狀元!以後我就罩著你,沒人敢欺負你啦。”
年輕時候的夢想總是實現不了的,林如淺也知道這個道理。對於他的童言童語,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隻是沒有想到很多年以後他還記著今天的這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