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是這種黴菌是不可能殺除的,即便是建造出一個小規模的無菌空間,但是隻要一開門窗……
華夏王朝試圖殺了幾千年,都沒能殺乾淨,所以定期曬曬太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想要一勞永逸,表示什麼怎麼殺了那麼多怎麼還沒乾淨的人,真心希望他也能一頓將一輩子的飯都吃了。
龐統向斐蓁解釋,在長安三輔之中留下來的這些士族鄉紳,豪強大戶,其實大多數都是在西羌四十年當中『發家致富』的。像是範氏,陳氏,還有河東隴西的一些家夥,都是如此。
大漢原先打西羌,國家賠得底褲光,桓靈二帝淪落到要賣三公的程度,而對於西羌人來說,他們表示自己沒得到任何的好處,對於大漢普通基層農夫來說,同樣也是勞頓不堪,那麼究竟那麼多錢到了哪裡去?
『天下之物,無一不可用,然其所用,未必得其正途也。』龐統說道,『錢財之所用,主公之法,如人之血脈也,驃騎錢通達之處,便是大漢血脈轉運之所。如今關中三輔,經貿日益繁榮,然商稅未見多增……嗬嗬,如此自然是血脈受阻,流轉不暢了……』
荀攸也是點頭說道:『韋氏已經招供,與範氏勾結……不僅是在驃騎之時,就連昔日西羌之事,亦是多有貪腐……雖說時過境遷,然罪豈可因時而免之?』
士族要撈錢,光士族一家子能撈多少?
還是需要通過各種白手套黑手套灰手套綠手套來做事情的……
韋端的手套係列之中,範氏無疑是大頭。之前不顯山不露水也很正常,誰見過在某個官宦倒台之前,自家手套先團滅的?也沒有那個官吏倒黴了,那官吏的車夫還能繼續逍遙的……
現在韋氏不保,當然也不可能讓這些手套繼續風光下去。
對於官商勾結的群體來說,什麼樣子的政治環境才是他們所喜歡的?
當然是喜歡一個監管不嚴、法律不完善的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們才可能更容易通過不正當的手段獲取更多的利益。
但是又不能是極度混沌,毫無秩序的環境。
因為在那樣的環境當中連他們自身都無法保全,就談不上什麼利益不利益了。
那麼怎麼樣才能讓監管明麵上有,但是實際上不那麼嚴,法律也是不那麼完善呢?
當然就是勾結更多的官。
在大漢關中三輔這樣的地方,又有什麼地方官會比韋端韋氏這樣的名門望族更適合做為保護傘的?
韋氏這樣的,在袁氏那邊還隻能算小巫。
畢竟袁氏是四世三公,職業當官。
像是什麼祖孫三代稅收小吏,錢莊管事什麼的,和袁氏相比簡直都是弱爆了。
在斐潛入主關中的時候,這些官商勾結的士族和商賈自然是歡迎的……
簞壺王師啊!
畢竟當年西涼軍在關中三輔的時候,那真是是個倉廩商鋪就撬開來,搜刮其間,對於莊園主也是砸起烏龜殼來毫不含糊,對於整個的經濟環境破壞極大,相當於就是強力消炎藥了,不管是好壞細胞一律亂殺。
而能在這樣的嚴酷環境之下,躲過,或者說熬過了強力消炎藥的士族和商賈,真就是斐潛隨便翻個嘴皮子就能搞得定的?
隨著斐潛在關中三輔的經濟不斷複蘇和發展,商貿活動越來越是頻繁,而這些原本萎縮的肌瘤也就開始滋長起來,漸漸的擁堵了正常的渠道。
亂世裡頭,人人都過得苦。
當年西涼董卓李郭在三輔的時候,範氏窩在自家小小塢壁裡頭,雖然是在塢堡之內一言九鼎,但是也是驚惶度日,吃用艱難,大家都是一半糧食一半野菜的胡亂填飽肚子,其他享用更是談不上。
現如今就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以範氏為首的這些人覺得斐潛是『王師』的話,那麼現在範氏等人就覺得斐潛這一幫子人都是仇敵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享受了官商勾結的快樂舒爽,又有誰會想要回去當苦哈哈的背棒棒?
韋端不想,範氏同樣也不想,而且有意思的是,即便是他們聽到了韋端被抓捕的消息之後,依舊不相信,或者說是心存僥幸……
這種僥幸心理,使得他們即便是在刀斧臨頭的時候,依舊還在抱著各種幻想。
驃騎不會來真的,頂多就是嚇唬嚇唬,老夫是嚇大的不成?
這時候,誰敢真的動手?
驃騎就不怕關中大亂?
曹丞相就在關外,驃騎應付都應付不過來!
驃騎不敢的……
什麼?
哪裡來的近萬騎兵?
不要開玩笑,真有這麼多騎兵我就當場表演吃……
人都是有選擇性記憶的。
這些家夥忘記了當年驃騎進入關中三輔之後,就沒有多依賴於當地的士族鄉紳體係,而是自行搭建出了一套新的執政係統,即便是在這個官吏係統搭建的過程當中出現了一些問題,但磕磕絆絆的走到了當下,也足夠成長出一副可以肩負重任的脊梁出來。
這些家夥還有很多人是活在當年大漢的山東印象之中。
斐潛新建立起來的這個管理係統,自然不是斐潛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生成的,也不是一兩天內就能左口袋變到右口袋就多出來的,當年一步步的農學士工學士教化使巡檢處,一項項的人員沉澱,才使得現如今的斐潛政治集團,有了脫離這些士族鄉紳豪強商賈來推行地方運作的底氣。
連這個都會忘記了的家夥們,又怎麼會想得起來龐統荀攸在前一段時間已經陸陸續續的下令開始征召預備兵,並且補充了大量新兵訓練的事情呢?
同時田豫從隴右也帶回來了不少漢人羌人的混合兵馬。
而且真要是關中三輔的兵力不夠用了,還有隴右的張遼後備軍……
隻不過張遼那邊的部隊,是不會輕易動的,畢竟張遼要盯著的地方範圍很大,沒有騎兵確實不行。
既然動手,以龐統荀攸之能,當然是搏兔亦用全力,不可能搞什麼添油戰術。
『夫治國理政,乃非一朝一夕之能事也。』龐統給斐蓁做總結,也是希望能通過這樣的實際案例,使得斐潛推動的新製度能夠在斐蓁身上延續下去,而不至於一代君一代臣,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古以來,帝王將相,皆以此為己任,而能成大業者,寥若晨星。何也?治國理政,非但需明察秋毫,辨是非,更需深思熟慮,謀長遠。非但需嚴以律己,正人心,更需廣納賢才,開言路。非但需勤於政事,恤民生,更需知人善任,任賢使能。』
龐統緩緩的說道,『治國理政,非一蹴而就之事,需日積月累,方能見效。如同農夫耕田,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故君子務恒,恒則成矣。亦需有明智之策,方能事半功倍。何謂明智之策?曰因時製宜,曰因地製宜,曰因人製宜。此三者,乃治國之要,得其一則事半功倍。故君子務變,變則通矣,不可墨成舊規,亦不可人雲亦雲,毫無定策。』
『主公開創基業不易,還望公子慎之,明之,達之,承之。』
龐統說完,便是和荀攸一同而拜,『如此,大漢幸甚,天下百姓幸甚!』
斐蓁正冠,起身也是深拜還禮,『蓁當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