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很有些尷尬,一時之間有那麼十幾息的間隙呼吸紊亂,連手腳都不知道要往那一邊放。劉琦他是認識的,從某個意義上來說,劉琦也應該是王粲的少東家,現在王粲投身到了斐潛這裡,驟然見到了劉琦,手足無措也就難免了。
不過王粲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明白劉琦是因為什麼原因出現在長安這裡,便上前拱手致意道:“見過劉公子……”
劉琦也是有些吃驚,隻不過因為劉琦先出發,所以根本不知道王粲後來離開荊襄的事情,見到了王粲之後,不由得有些又驚又喜,連王粲的稱呼有些變化了都沒有察覺出來,脫口而出說道:“王仲宣?可是父親派你來的?”
“這個……”王粲頓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遲疑了片刻之後,方說道,“不敢有瞞劉公子,粲如今致政於荊襄也……”這種事情遲早瞞不住,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可是王粲是這樣想的,劉琦未必能夠想明白。聽聞了王粲之言,劉琦愣了一下,頓時勃然大怒,指著王粲說道:“某劉家待汝不薄,汝何忍棄之!汝初至荊襄之時,衣無衣,食無食,乃家嚴親送衣食,執手同車!如今……如今……”
劉琦瞄了一眼斐潛,忽然意識到他現在不是在荊襄,而是在長安,似乎有些話不怎麼好繼續說,於是乎就停了口。
王粲臉有些漲紅,也是瞄了一眼似乎若有所思的斐潛,不由得又怒又急,分辨道:“劉公子!劉荊州衣食之,此恩不假,然某多次諫言,劉荊州無一采納,亦非虛也!既不納言,留之何益?”
“汝……”劉琦指著王粲,最後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氣息粗重,顯然是在壓抑著怒火。看樣子要不是劉琦意識到自己現在於驃騎將軍的大堂之上,恐怕是早就跳將起來了。
倒是王粲更早一些的恢複過來,朝著斐潛拱手致歉,“失禮於驃騎座前,望將軍恕罪。”
斐潛看了一番的戲,正覺得有趣,毫不在意的揮揮手,說道:“此番乃某不是了,原以為二位皆來自荊襄,多少有些親切……啊哈哈,不料卻失了二位和氣,屆時某當自罰一杯以賠罪……”
劉琦這個時候也算是反應了回來,也是說道:“豈敢……豈敢……在下一時失態了,失態了……望將軍海涵……”
斐潛對於這個明顯有些腦筋不是很靈光的劉琦,自然是大度得很,笑著說道:“無妨!乃某之過也!劉公子無需介懷!”看起來,劉琦確實是和曆史上的相差不多,屬於那種被賣了還替彆人數錢的好孩子。
怪不得還演出一個上屋抽梯的笑話來,明顯就是劉備和豬哥演的雙簧,劉琦竟然也信了……
豬哥沒安好心,看起來是替劉琦著想,實際上是為了劉備打埋伏。
曆史上劉琦自選出鎮,表麵上看起來似乎是躲避了風險,實際上是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和聲譽。劉琦當時如果選擇留在襄陽,擺明車馬要競爭繼承者的位置,說不定還更得旁人支持。正值亂世,誰希望自己的君主是一個慫人?強硬一些不見得都是壞處。縱然蔡氏想要害劉琦,也不敢輕易下手,否則落了一個弟弑兄長的惡名不是那麼好消除的。
再加上劉表當時也沒有表態,說明劉表本身也沒有最後決定,結果劉琦自個兒倒是好了,表示外鎮,不就等於是自我放棄一般?那麼對於原本支持劉琦的人來說,也不亞於是一種打擊,將來還會有誰覺得劉琦可以繼承大業?
所以豬哥一方麵捅倒了劉琦原本的支撐點,一方麵又留下了可以用來打擊劉琮的後門,幾句話的功夫,就提前為劉備接手荊州打下了基礎,同時還表示自己是被劉琦脅迫之下才說的,要不然還不會說,表裡都光鮮亮麗得很……
怪不得劉琦死的時候,劉大耳還落淚了,確實啊,這麼好坑,這麼善良的賢侄,簡直就是百年一遇,死了就不能再坑了,荊州名頭也不能再用了,多可惜!
想到此處,斐潛看著劉琦的眼神越發的和善了起來,“西北風土和荊襄迥異,劉公子若有什麼不習慣的,直說就好,千萬不要客氣!”
“啊?啊……”劉琦摸不著頭腦,隻能是點頭致謝,“謝過將軍……”
“不用如此客氣!”斐潛笑嗬嗬的說道,“說起來,你我還是多少有些親屬關係,在這裡就當作自己家裡就是!”斐潛這話也不算完全是客套,畢竟如果從蔡氏的角度來說,老劉和老黃同學,娶的都是蔡家的女兒……
安撫好了劉琦,斐潛轉過頭來看著王粲,笑眯眯的問道:“且不知仲宣給劉荊州所獻何策啊?劉荊州竟然皆未采納?”
“這個……”王粲楞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方才情急之下說自己脫離了荊襄是因為得不到采納重用,雖然說也確實是實情,但是現在想起來,王粲才發現這樣的話有些問題。
因為不受重用,不采納獻策,就要跳槽,這種行為雖然在後世比較常見,但是現在於漢代之中,還是很強調忠孝的時候,哦,獻策不成就甩袖子走,將來誰敢要這樣的人?然而有不能說假話,畢竟劉琦現在就坐在這裡,縱然沒有劉琦,斐潛難道就不能派人去荊襄問問麼?
無奈之下,王粲隻能說道:“某諫言劉荊州迎天子……”
“哦……”斐潛點了點頭。
劉表怎麼可能迎天子?
除非劉表瘋了。
劉表本身就是漢室宗親,這就意味著如果說劉協的那個漢室若是真的玩完了,劉表就有資格繼承漢家的皇位,那麼對於劉表這樣的人來說,是迎天子好,還是不迎天子更好?
這一點,從劉協到了雒陽的時候,劉表送出來的那些少得可憐的物資,就可以窺見一斑。畢竟雒陽距離荊襄其實並不遠,而且荊襄說起來也不算是窮,但是劉表隻是意思意思,還不如一個太守讚助得多。
“天子於許縣之中,受曹賊所挾!”不管是為公為私,王粲都需要維護自己是心憂社稷和天子,然後四處奔走,尋求解救天子的形象,所以繼續說道,“天子困頓,無所憑依,還請驃騎速決,迎救天子於水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