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接過了情報,也看了一遍,然後說道:『江東此舉甚妙,乃一舉兩得之策也。』
徐庶點了點頭,『不過江東如此行徑……川中估計有不少江東眼線……又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諸葛亮笑道:『此事我也會告知武陵蠻沙頭領。』
兩個人的對話其實都有一些跳躍性,似乎從這個問題直接跳到了另外的一個問題,但是實際上都是相互關聯在一起的。
一說起兵法來,可能誰都清楚,比如什麼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什麼的,但是落到實際上,就不簡單了。就像是江東清剿南越山寨,一反常態的將河道附近的這些山寨全數清空,不是說江東和這些山越南蠻真有什麼深仇大恨,而是意味著江東是準備打大仗,而且還是準備打持久戰!
江東擅長水軍,船隻就是最佳的糧草轉運工具。為了保證糧食的運輸安全,河道側翼的這些蠻越山寨就自然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於是在真正的大戰開始之前,先一步將這些河道兩側的山寨全數殺戮乾淨,也就等於是保證了河道的安全性,同時也堅壁清野給川蜀驃騎軍增加了困難,所以諸葛亮才說這個策略是一舉兩得。
至於徐庶說川中有江東奸細,則是因為徐庶懷疑沙摩柯到了巴東的消息泄露了。因為沙摩柯前來川蜀,想要聯絡川中出兵,也導致江東下決心要進行堅壁清野的戰略,否則一旦沙摩柯等人回去了,豈不是威脅了江東兵的糧道側翼安全?
至於諸葛亮所說的要告訴沙摩柯蠻越山寨被攻擊的消息,則是表示他會進一步加深其與江東之間的仇恨,使得沙摩柯徹底倒向驃騎這一方……
徐庶緩緩的說道:『主公有令,可試手之。』
諸葛亮目光一動,重複了一下,『試之?』
徐庶點了點頭。
諸葛亮沉吟了片刻,然後說道:『使君,我一直在想江東為何派遣黃公覆為都督……方才我忽然想到了……如果這也是江東「試之」呢?』
徐庶微微皺眉,然後捋了捋胡須說道:『孔明你是說江東……其實意在江北?』
『黃公覆原本常駐柴桑,與曹軍新城合肥相互對峙,如今雖說有程德謀接任……』諸葛亮微微笑了笑,『然程德謀善騎也……』
徐庶聞言便是眉眼一跳,旋即沉吟起來。
江東水戰很有很多將領都擅長,但是騎兵麼,一個就是周瑜這種六邊形的將軍,另外一個有些名頭的就是程普了。當年孫策曾攻打祖郎,被祖郎軍隊團團圍住,程普同一名騎兵一起保護著孫策,驅馬疾呼猛突,用長矛刺敵,祖郎軍往兩邊分開,孫策由是得以隨程普衝出重圍。可見程普也算是江東軍內少有擅長馬背作戰的老將了。
黃蓋的水軍戰鬥能力,自然是比程普要強,要不然曆史上赤壁之戰派遣詐降的就可能不是黃蓋而是程普了。如今江東將黃蓋從柴桑調到了武陵地區,而是讓程普作為柴桑的守備將領,在水麵舟船戰鬥能力上,可以看成是略有下降的。
之前曹操要在荊州南部和新城合肥兩地都駐紮水軍,互為犄角來防禦江東水軍的突襲,足可見黃蓋對於江北曹軍水軍的威脅,而現在黃蓋調走了,這似乎是意味著江東放棄了對於江北的攻略……
『這是江東欲媾和於江北?』徐庶皺眉說道,『如此一來,關中……』
諸葛亮笑了笑,『若是某所料不差,主公已是早有定策,方有令使君與某,「試之」可也之言!』
徐庶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某便上書關中,言明此事……另外,巴東試戰,便是交於孔明與興霸了……雖然知曉興霸水軍指揮不差,但還是要小心為上……』
隨後幾天當中,川蜀開始將兵卒調往巴東,然後沿著水流方向轉運物資人馬到達秭歸,並且將水軍前鋒推進到了夷道左近,並且開始在夷道修建水軍要塞,準備作為前進基地。
夷道之前因為戰亂和瘟疫,幾近成為廢墟。
再加上夷道本身的位置也是要衝之地,所以當時魏延來了魏延占了,然後曹操來了曹操又搶了,等曹操走了江東便是趁機奪了,江東退走的時候川中又是回來了……
在幾次爭奪之下,夷道便是再怎樣的黃花閨女,如今也是殘枝敗葉一般。
在渡口之處,還有不少的瓦房坍塌的沒有完全修繕。這些廢墟或許是之前的哨卡,或許是在渡口的集市,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那一次的戰鬥當中被損毀了,還過了火,殘留下來的黑褐色的木樁半截歪歪的露出,下麵便是零散堆積的黃土和殘缺的青磚。
在荊州漸漸消停下來之後,這夷道作為緩衝地帶,便是一直都沒有得到充足的恢複,所以這邊周圍的田地也都是荒蕪的居多,常駐於此的兵卒全靠後方運送的物資養活。
如今夷道周圍舟船往來,水寨開始建設之後,一直都有關注此地的荊州曹軍自然也是風聲鶴唳,急急就將情報送到了襄陽之處。
襄陽的曹仁放下了剛剛收到的戰報,看了看身邊的曹真,便是將情報也轉手給了曹真,然後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
曹軍的形勢麼,要說多糟糕,那也沒有,但是要說有多麼好,也談不上。尤其是在荊州這一塊,因為之前荊州之戰的大失血,人口被三家瓜分之後,荊州恢複的速度真的是慢的可以……
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雖然這些統治者天天覺得百姓如同草芥一般,隨便扔哪裡都能生存,但是現實是這些『草芥』也是要經過十幾年才能從呱呱墜地到成為勞動力的,不是那種幾個月或是幾天就能長出來的資源。
荊州人口大量流失,使得荊州本身的造血能力幾乎是沒頂之災,即便是這一段時間來曹仁並沒有做出什麼大動作,儘可能的讓荊州修生養息,但是依舊沒有辦法恢複多少。
『夷道往東,便是江陵,江陵之側,就是江夏……』曹真緩緩的說道,『雖然說江陵一帶,因先前瘟疫事,幾近荒蕪,不過……也不可不防。』
就像是在揚州一帶的廣陵地區,如今成為了曹軍和江東的緩衝區域一樣,江陵一帶也成為了三家共同的,默認下來的緩衝區。
在這個區域之中,曹軍相對來說比較優勢一些,因為在江陵的北麵不遠處就是襄陽,所以曹軍占據了江陵作為據點,輻射到了周邊的區域,但是同時曹軍也不舍得在江陵地區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畢竟江陵地區水網豐富,不能在舟船之上占據絕對優勢的話,就無法對抗江東的騷擾。
因此除了江陵本城之外,在其他地區的其實都像是白城一般,基本上沒有多少人馬兵卒駐守,也不能指望這些地區能夠有多麼堅挺,大約就是屬於誰來了都投降的類型。正是因為如此,那些早早得到了一些消息的鄉紳,已經是急巴巴的在往襄陽而來……
至於為什麼江陵的士族鄉紳還會派一些人駐留在那些緩衝區呢?很簡單,就像是股市裡麵被腰斬,嗯,腳脖子斬的股票,隻要還捏在手裡就還可以安慰自己是腎虧……呃,虛虧,真要將那些好不容易收刮來的地盤都舍棄了,那麼就是真沒了。
整體上來說,就在江陵地區而言,曹軍具備據點優勢,江東具備水軍長處,而驃騎方麵則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兵卒勇猛且裝備犀利,那麼如果說三家混戰的話,現在誰也不敢保證說誰一定能贏誰一定會輸,隻能是儘可能的讓自身去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曹真說道:『江陵之處,除江陵有守軍兩千之外,另有當陽五百,竟陵一千,華容四百,枝江五百,合有兵卒五千餘,守之尚可,若進兵則有所不足。此外,水麵舟船雖說足用,然純熟水軍亦有欠缺,若是遇到江東水軍……恐怕勝負難分。』
曹真這還是真算是比較『謙遜』的說法,表示是勝負難分,實際上若是沒有合肥新城的牽製,還有什麼可以『勝負難分』的?
荊州水軍雖然沒有經曆過曆史上的赤壁之戰,但是在荊州之戰當中折損不少,再加上後來被燒了不少船隻,也有不少兵卒被抓或是被殺,而且後來也和江東有過幾次不大不小的摩擦,使得荊州水軍的實力一直都沒有恢複到鼎盛狀態,更談不上往更高水準發展了。
這些情況,曹仁自然也是知曉,所以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這江東說是準備征伐川蜀,由頭倒也說得過去……但是這驃騎所屬侵占夷道,究竟是所欲何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