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縣城的縣兵,穿著拉拉雜雜的軍袍,外麵罩著一件缺了許多甲片的兩當鎧,持著一柄長槍,吆喝著:『要進城的,動作快些!』
聲音懶懶的,語氣也懶懶的。
人似乎還站在這裡,但是心思多半已經飛到了下值了之後。
樵采而歸的百姓,也是緊著腳步往城中走。
幾名扛著一大捆柴火的漢子,半彎著腰,混在在人群當中。
這些城市之中的百姓居民,大部分都是挎著個籃子,或是背個簍子,畢竟沿途有些蘑菇野菜什麼的,也是家中食材的補充,但是似乎純粹出去打柴的這幾名漢子,也並不顯得多麼突兀。
這種樵采的活動,是封建王朝之中,城市居民的一種常見的生活方式了。
和後世的城市不同,因為長時間抑製商業,導致一般的縣城之中的商品物流交通方麵都比較萎縮,普通鄉村的采購都是靠約定的大集來解決,而平日之中所需的一些物品,尤其是日常消耗品,比如柴火什麼的,則是需要城池居民自己解決。
當然,賣樵夫砍下來的現成柴火什麼的也行,但是即便是居住在城池之中的百姓,也大多數人都是沒有閒錢的。這些城市的居民,也大多數會長期處於一個相對貧瘠的狀態,每天都要為了自己第二天的口糧而勞作,一日沒收入,次日就要餓肚子,根本沒有多少閒錢會用來額外的開支。相對而言,他們自身的勞動力是異常廉價的,這也或許就是華夏自古以來有意在政策上進行抑製的結果。
這或許和華夏建立大一統的前秦有關。
雖然說商鞅最後被殺了,但是他的思想其實一直都在被統治者所繼承。商鞅的變法思想深受法家影響,他強調國家的富強和君主的權威。在這種觀念下,百姓的富裕並非是國家執政的首要目標,而是服務於國家整體利益的一種手段。商鞅認為,通過嚴格的法令和製度,可以有效地調動百姓的積極性,使他們為國家富強做出貢獻。
如果百姓太富裕了,就會出現躺平現象,還怎麼為國家的富強做貢獻?
所以,這一套方式也被後世的資本主義國家學去了,百姓必須要窮,如果不小心讓百姓富了一點,那麼就會采取貨幣金融手段使得百姓的財富年年縮水,比如溫和的通脹。
隻不過,持續貧窮會折磨人的內心,使得大多數人都是為了一口飯食,最終就會演化成為為了飯食,什麼都可以不顧……
就像是當下,明明在製度上是要仔細檢查入城的這些樵采百姓的,但是臨近下值了的朝歌縣兵,根本就沒有多少心思在這上麵,隻要每個人朝著敞開的口袋裡麵丟一枚銅子,就算是檢查完畢了。
出城不收錢,進城要收錢,一人一銅子,老弱不能少。
在朝歌縣兵不耐煩的催促聲當中,忽然看見遠遠的有一行兵卒,踩踏夕陽的光輝,漸漸的朝著朝歌縣城而來……
朝歌的縣兵愣了一下,然後眯著眼看著,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示警,更沒有做出關閉城門的舉動。
或許是因為來的一行兵卒舉著的曹軍的旗幟,或許是朝歌此地已經安平了太久,也或許是當一天縣兵混一天飯吃的根本就沒有什麼警惕性,反正直至這一行兵卒走得近了,才慌忙醒悟過來,急急的將城門左近的百姓哄趕進去,然後奮力的關上了城門,連吊橋都來不及收。
魏延在隊列之中,眯著眼看著朝歌縣城。
雖然為了遮掩身形,他身上披著一件破爛的軍袍,而且連日的奔波也多多少少的讓他身軀有些疲憊,但是就在眼前的城池,即將迎來的風險,依舊讓他腎上腺素不由得分泌而出,讓他感覺到了渾身上下的力量,即將噴湧!
『來……咳咳,來者何人啊!』
城上喊話的,不知道是被風灌了一口,還是被自己口水嗆到,咳嗽了好幾聲,才勉強嘶啞著喊了出來。
前頭的魏延手下,隱蔽的捅了一下之前那個軍營的軍校,『答話!』
朝歌外軍營的軍校,在魏延衝進了軍營之後,就很快的投降了。
在麵對死亡的威脅之時,軍營軍校第一時間慫了。
可是當魏延押著他,準備故技重施混進朝歌的時候,軍營軍校又有些猶豫了……
因為他是朝歌人。
為了大漢天子而奉獻生命?
抱歉,請問大漢天子的鼻毛是多還是不多,身高是七尺二還是六尺八?
軍營軍校和大漢天子真的不熟悉。
那麼為了曹丞相而不顧一切?
抱歉,請問曹丞相腰圍多大,身上帶著的玉石價值幾何?
軍營軍校和曹丞相同樣也是不熟悉。
可是這眼前的朝歌,他熟悉!城內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父母妻子!
軍營軍校仰著頭,呼吸也有些不順暢的樣子,『咳咳!是我啊!我啊!』
城頭上伸出了一個腦袋,借著夕陽的餘暉瞪著眼看,『是你啊,我說,你他娘的瘋了麼?帶著這麼些人過來,差點嚇死你老哥……』
城頭上的守城官似乎也是個碎嘴皮子,嘀嘀咕咕罵了一陣,然後才說道:『縣尊調令呢?拿來我看!』
不知不覺之中,魏延等人已經靠近了城牆之下。
吊橋依舊沒有拉起。
軍營軍校愣了一下,他當然沒有什麼調令。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魏延隱蔽的擺動了一下手臂,旋即在隊列之中有人在前麵兵卒身軀盾牌的掩護之下,偷偷的摘下了弓,抽出了箭……
又被捅了一下的軍營軍校,滿頭都是汗。
他一方麵糾結著如果真的叫開了門,自家在城中的老小妻兒能不能保,另外一方麵也在害怕如果自己被發現了,就算是魏延等人沒進去,那麼城中的家人會不會被當成叛徒的家屬而受到牽連……
幾個呼吸之間,就像是幾年那麼長。
城頭上的守城官或許是在開玩笑,或許也是在警告,『你該不會忘帶了罷?!沒縣尊調令,你可是進不來……嗨!你小子怎麼這麼多汗?』
軍營軍校忽然猛的往前奔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大喊,『他們是女乾細!他……啊……』
魏延在隊列之中,目光如電閃一般,『動手!搶城!』
隊列呼啦一聲就是往前而奔,而在隊列後麵原本佝僂著腰隱藏身形的搭弓兵卒,也是在號令之中猛然直起身來,張弓怒射!
箭矢呼嘯而出!
負責射擊的,都是善射的老手。城頭上的守城官又是探出身來喊話,錯不及防之下,頓時被兩根箭矢射中,一根射中了胸膛,一根則是剛巧射中了脖頸,穿透而出,頓時身軀搖晃了一下,旋即頭下腳上,從朝歌城上直挺挺的摔了下來!
朝歌的城牆,是夯土和石塊構建而成,外麵覆蓋的青磚很多都已經剝落了,也沒有得到應有的修葺。因此顯得很殘破,雖然說在城牆上垛口女牆都有,但是同樣也是破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