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品酒俱樂部很大，像個與世無爭的莊園，或是一處高爾夫球場。從大門刷卡進入之後，要坐著觀光車穿過綠油油的草坪，才能抵達一間兩層高的白色建築。
趙信坐在冉禁身邊，有些不安地往周圍看。
草坪的旋轉噴頭下方居然藏著攝像頭。
攝像頭藏得非常隱蔽，要不是趙信的眼神好又因為忐忑在不斷觀察的話，估計都沒辦法發現。
趙信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上的手表。
他的手表連接著門禁，如果有人進他的屋子的話手表上會有提示。
“沒被發現？”冉禁看著前方，平聲問道。
“沒發現。”趙信對冉禁憨憨地笑道，“我一直都按照冉小姐所說的做。自兩個星期前開始，在家就隻穿同一件睡衣，每個點鐘固定乾同一件事情，從來沒有更改過。那些在監控裡監視我的人估計都看我的視頻看得打瞌睡了吧。現在這會兒您黑進了監控係統，給他們放一個星期前的視頻，他們肯定還沒有發現端倪，不知道我早就離開屋子了。冉小姐，您可真厲害。”
這番話趙信倒不是恭維，而是發自真心覺得冉禁無所不能，是他見過最機敏能乾的人。
“幫你黑進監控係統調換視頻的另有其人，我隻不過是出了個主意，能讓你暫時離開監視罷了。”
冉禁說話時的態度說不上親近也不至於冷淡，有一種就事論事不帶多餘情感的疏離。
趙信依舊用崇拜的語氣說：“那也很厲害了！”
眼前的趙信讓冉禁想起初次見麵時的周宇和汪欣儀。
那時候，初涉人世的周宇和汪欣儀也是這樣，對她畢恭畢敬，將她當做恩人。
而現在……
冉禁右臂的傷口有些痛意，她略略皺眉，很快將痛意壓了下去。
到了品酒俱樂部門口。
趙信發現這兒很奇特，門禁不是最普遍的掃臉進門，而是用比較古老的指紋解鎖。
“因為來這裡的人對長相都比較敏感，麵部掃描就能進入的話會讓人有種不踏實的感覺。跟臉相比，指紋就像是寵物貓身上毛色的位移，反倒是獨一無二。”
冉禁看出了趙信的疑惑，幫他解答。
趙信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冉禁單手推門，有些使不上勁兒，一下沒推動。
趙信幫她開門的時候問道：“冉小姐手受傷了？”
“沒什麼，不小心磕了一下。”
趙信還沒開口，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冉小姐怎麼又受傷了，實在太不小心了。”
冉禁和趙信一塊兒回頭，看見周宇穿著一身高定西服，意氣風發地走了過來，關切地問冉禁：“冉小姐最近都是獨自行動，很容易被人盯上。我前陣子剛剛物色了一個安保公司，各個經驗老到非常能乾，要不然我給您調派幾個人手過去？”
冉禁說：“不必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周宇恭順地笑了笑：“也是，還是冉小姐考慮周到。”
隨即，他轉頭看向趙信，和他握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明日科技創始人周宇的備用品。”
趙信被他直言不諱的話弄得愣了愣。
周宇“哈”了一聲，欣賞著趙信不知所措的表情：“彆這麼嚴肅，開個玩笑罷了。我現在就是周宇本人。”
冉禁走在前麵，沒有回頭，但周宇說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品酒俱樂部的大門一開，裡麵酒香四溢，人影幢幢。
這兒看似低調，出現在此的臉卻各個不凡。
這些麵容或高雅或俊逸，或是城府甚深，經常出現在網絡、新聞和電視上。
他們是這個城市、這個國家乃至全世界的風雲人物。
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領域獨當一麵，而今，他們彙聚在這兒，儘管俱樂部已經裝修得富麗堂皇，還是被這些名流襯托得簡陋。
不過他們不是本體，全部都是明鵬生物“SPARE計劃”的受害者。
是所謂的“備用品”。
“冉小姐！”
汪欣儀本來在和彆人說話，看見冉禁來了，立即將旁人撇下，提著裙子向她小跑過來，一下子挽住她的右臂。
“你怎麼才來！我可太想你了！你總算來了！”
汪欣儀沒輕沒重地對著冉禁的傷臂一挽，抬頭去看她的表情，卻見冉禁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淡淡地看著她。
冉禁：“汪小姐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汪欣儀的笑容遲疑了片刻後，還是綻放出了標準的弧度：“又是好多天沒見，我太想你了嘛！”
說著她就拉冉禁往人群裡去，要給她一杯酒，冉禁謝絕了，自行拿來一杯桃汁，緩緩地喝著。
不遠處，周宇正帶著趙信一一介紹，這是某某傳媒老板，這是某某地產大亨。
周宇笑著對趙信說：“看看，咱們都是一跺腳就能讓地球抖三抖的大人物啊。趙先生，你可真幸運。”
趙信一邊禮貌地回應，一邊偷偷往回看，在人群中尋找冉禁。
冉禁身邊圍了很多人。
是她創辦了這個品酒俱樂部，將一個個差點迷失在這個世界角落裡的克隆人一點點地“撿回來”，提供了這個能相聚、交流的地方。
而後，被她尋找到的克隆人也在暗中尋找著同伴，壯大他們的群體。
最初這裡隻有四個人，後來越來越多，如今加入這個私密俱樂部的已經有六十六人。
毋庸置疑，冉禁依舊是這兒的核心人物。
整個俱樂部幾十人其樂融融，對於新加入的趙信都很友善。
不太喜歡交際場合的冉禁暫時離開人群，來到陽台。
秋高氣爽的傍晚，有種平靜安逸的假象。
冉禁看著遠處的山野和若隱若現的都市地標建築，發絲被秋風帶起，輕盈舞動。
“冉小姐。”有個女人從身後走來。
不用回頭冉禁也知道，是星火地產千金杜焯的克隆人，當初冉禁親眼看著她從培養皿裡醒來。
“冉小姐難得來一趟，怎麼自己在這裡不進去和大家聊聊天麼？有很多人都想和你說說話的。”
杜焯沒好意思靠冉禁太近，和她保持一個人的距離。
冉禁依舊看著遠處：“你有什麼事嗎？”
杜焯微微縮起肩膀，十指交扣：“其實也沒什麼事……我是想來感謝冉小姐的，如果不是冉小姐千方百計來找我，幫我開蒙，現在我可能還渾渾噩噩，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冉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謝謝冉小姐為我們這些SPARE計劃受害者所做的一切！”
冉禁聽完她的話，回眸對她說：“我們的群體的確壯大了不少，但不能鬆懈。從今天開始往後的每一天都會更艱難，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
冉禁說得很認真，杜焯被她看著臉上微微一熱，說：“是……我會記得冉小姐的話。”
周宇侃侃而談的聲音時不時傳到陽台，冉禁聽著他的笑聲，右手握緊了陽台的邊沿，像是在跟杜焯說話，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路在自己腳下，彆輕易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