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名字(2 / 2)

這是皎皎第一次見殷鞅騎馬。

他明顯比她要駕輕就熟,哪怕是隨便騎了一匹馬,看上去也是得心應手。

殷鞅坐在馬上,淡淡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他黑衣領口衣擺的鳳凰圖案都在泛著隱隱約約的光芒。

他淡淡看過來,如墨般的眼眸似有波瀾掀起,下一刻卻又歸於平靜。

“結束了。”殷鞅道:“燕女,你的任性到頭了。”

任性?在她眼裡,她為活命所做出的掙紮,就是任性?

儘管知道他不知道劇情,可是皎皎還是忍不住要遷怒他。

她直視殷鞅,笑:“不,還沒有結束。”

他都已經攔住她的去路,這怎麼叫沒有結束?

殷鞅蹙眉,剛想說什麼,等見到她的動作,卻是沒忍住瞳孔擴大——

她竟是瘋了一樣,不顧他還在身前,狠狠攥了一下韁繩,又衝了過來!

韁繩握得太近,馬兒受了刺激,當下又發起瘋來,不管不顧地再度向前衝過去。

她這是要將他連人帶馬一起撞開!

殷鞅大驚之下,不免又覺得荒誕。

瘋了,真的瘋了!她為了逃走,居然連命也不要了!

把他撞開,難不成她就能討得了什麼好?兩敗俱傷罷了。

可眼下已經不夠他想得更多。

眼見她已經欺至身前,兩人俱是要被裝得人仰馬翻,殷鞅咬牙,注意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身子一個使力便躍然而起,猛然拽住皎皎的手臂,靠著這一瞬間的衝力,將她從馬上拽了下來!

兩人一同落下馬。

殷鞅又當了她的墊子。

讓他做出決定的時間太短,以至於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擋在她身下。

後腦勺撞在地上,左胸口又開始疼。這次疼得比上一次要嚴重許多,甚至比得上第一次被匕首捅進時的疼。

殷鞅眼前一黑,唇色都變得有些慘白。

他忍住痛,不想叫這燕女看笑話,隻能裝作雲淡風輕地起身,把她從地上拖了起來,握住她手腕,學著往常的樣子嘲諷她:“死了心吧,我不想放你走,你就永遠走不了。”

頓了頓,他道:“三百金,一國太子給你當了兩回墊子,你現在值得六百金了。”

殷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

告訴她值六百金算什麼,是鼓勵她更猖狂,以後好更不把他放在眼裡?

這麼一想,殷鞅又想收回這話。可惜話已經說出去了,怎麼能說收回就收回。

殷鞅的隨從已經陸陸續續趕到。

皎皎被殷鞅從馬上帶下摔落,身上當然是疼的。周圍都是黑壓壓的殷人,皎皎頭發散亂,踉踉蹌蹌起身,甩開殷鞅的手。

她說:“我不是三百金,也不是什麼六百金。”

殷鞅一愣。

他揮開身後想要攙扶他的隨從,眉頭皺起:“燕——”

話還沒說完,皎皎已經抬起頭來,惡狠狠瞪他。

她打斷他,冷笑:“不是三百金就是燕女,殷鞅,你整日說我無禮,無禮的到底是誰?”

殷鞅抿唇,覺得這個燕女當真無理取鬨至極。他剛要罵她,結果抬眼卻看見她的眼——是紅腫的。

她哭過了。他意識到這一點。

於是所有話都憋了回去。

殷鞅閉了閉眼,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皎皎卻沒有回答他。

她轉過身,一頭紮進身後姍姍來遲的泉衣懷裡,不再搭理他。

這一晚的鬨劇終於結束。

泉衣帶著皎皎回到了她的帳篷中,殷鞅這邊卻是一夜之間第二次喊了大夫過來。

大夫掀開他的外衣,解開綁帶,等看到他胸口的傷口,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氣,許久才道:“太子,幾個時辰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又磕了碰了?”

殷鞅垂下眉眼,正怔怔出神。

聽了大夫的話,他回過神,皺眉:“你治傷就好,問這麼多做什麼。”

大夫一邊替他敷藥,一邊唉聲歎氣。

他愁:即便他神醫再世,他也經不住太子這樣折騰啊?

大夫上了藥,夜晚便已經過半了。

可殷鞅怎麼也睡不著。他閉上眼就是她縱馬橫衝過來的樣子,想得全是她怎麼這麼瘋。想來想去沒了睡意,讓人去請泉衣來。

泉衣跪倒在地上許久,原以為殷鞅要問許多,沒想到過了半晌他還是一聲不吭。

她伏倒,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

許久後,才聽殷鞅在上頭問:“……燕女可否與你說過她的名字?”

泉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有些許怔楞。她還以為太子會問燕女的傷勢之類的問題。

定了定神,她答:“說過的。”

片刻後,殷鞅又問:“她怎麼說的?”

泉衣頭埋得更低。

她輕聲回:“她說她叫皎皎。明月皎皎的那個皎皎。”

皎皎?明月皎皎?

殷鞅把這兩個字念了幾遍,心想:怪不得她不喜歡他喊她三百金,三百金的確是沒這兩個字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