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逃跑(1 / 2)

殷鞅原以為皎皎說得這麼信誓旦旦,第四次出逃一定很快會到來,沒想到過了半個月,她還是沒有半點聲響。

閒了沒事去馬場的時候,殷鞅發現她騎馬的姿態愈發嫻熟。漸漸的,除了那匹乖巧的棗紅馬,其他彪悍脾氣躁的馬也不畏懼了。

她成長得實在太快。

馬術越來越好,人也越來越沉穩。

殷鞅明白她的打算:她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讓她徹底脫身的機會。

可這個機會哪有這麼好找?

營地裡處處是人,她要想逃出去,當真是癡人做夢。

那一晚從泉衣處得知皎皎的名字,殷鞅其實想了許久該如何處置她。

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麼,她不過是個魯莽的燕女,還是他打算拿來對付崔二的把柄,他每日供她吃供她學還不夠?他沒繼續把她關在帳篷裡已是寬宏大量。

可是想起她紅腫的眼,再想起國師的龜卜,殷鞅心裡又有些不得勁——其實她要學騎馬也沒什麼,左右她根本逃不出去,他何必非要和她鬨成那樣?她是國師口中的“大吉大凶”,是神靈的指示,他逆著她和逆著神靈又有什麼差彆。

瞧,他不過小小戲弄於他,神靈就降下了懲罰,他的傷口又裂開了。

殷地信奉神靈,小到紅白之事、出門遠行,大到春耕秋收、戰爭結盟,全都要詢問神靈。

殷地王室自認是鳳凰後代,殷鞅從出生開始,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違逆神靈的旨意。他的名字、太子之位都是是神靈賜予的,國師說他是“貪狼轉世、紫微帝星”,他十三歲上戰場果然一戰成名。

殷鞅出生之前,越人連奪殷地十二郡,一度兵臨埕陵,一舉殲滅殷地王室。可殷鞅出生之後,一度是六國盟主的越國卻開始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相反,差點滅國的殷國連續五年糧食豐收、蒸蒸日上,不僅接連奪回了曾被越人奪走的十二郡,還有從西北向中原擴張的趨勢。

幽平郡地處三國交彙之地,一向是兵家重地。

幽平郡被攻下的消息傳回埕陵後,饒是殷人不苟言笑,還是歡欣鼓舞了三日三夜。

國師說:“帝星降臨,天助我殷地,我等殷人入主中原指日可待也。”

殷鞅在殷地的聲望自此達到頂峰,便是他生父——當今的殷王,在麵對他的時候,也是慈愛中帶了三分的恭謹的。

比起太子,在殷人的眼中,他更像是一個“活著的神靈”。

殷鞅當然是信神靈的,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他比誰都更加相信自己是鳳凰後人。天佑殷地,他是來幫助殷地完成大業的。

前些年他沒忤逆過神靈,因此順風順水,殷地也蒸蒸日上,殷人所向披靡。

仔細想來,這些年他隻違逆過神靈兩次,兩次都吃了虧。

一次是在他伐越前夕,國師說他有大凶之象,他堅持繼續征討越人,果不其然中了越王的計策、胸口被捅了一刀。另一次就是在對待燕女的事情上。

墨老說她像是國師口中的貴人,所以有她在一側,他才能數次從越人的刺殺中脫險。

殷鞅不信,所以傷口愈合又撕裂,怎麼也好不了。他原本是個身子康健之人,現在卻成了病秧子,時不時就要捂唇咳嗽。

得得得,殷鞅終於認命,她是個惹不起的人。

墨老於一月前歸去埕陵處理事情,最近寄來信件。

信中提及國師最新的龜卜:“國師請太子務必將燕女帶在身邊——國師說,天命不可逃,她是來替您擋災的。您命中有一劫,唯有此女可擋。”

她還有如此大的作用?一介女子還能替他擋災,她那身板能擋什麼。

殷鞅把信收起來,心想,這下該是多少金了呢?國師的這封信得收好才是,不能教她發現。

不能怠慢,也不想對她太好,那就隨她去。

殷鞅想,等奪下越人一座城,殺殺他們的氣焰,他就帶燕女回去埕陵,讓國師當麵好好再給她卜一卜——她哪裡有這本事,能影響得到他的運道。

時間轉眼已到八月半。

皎皎還沒盤算好怎麼離開,一場刺殺忽然到來。

那一日皎皎正在訓練場看騎兵們訓練,恰巧殷鞅也在。兩人俱是冷了臉一句話不說,默默地看著訓練場中的殷人將士。

一切都和往常無異。

身旁有四人推著轆車經過,車上是從他地運來的馬具和刀劍、弓箭等武器。

誰也想不到這四人會是潛伏進營地的越人。

短匕從黑色袖中露出,霎時間殺意乍現!

皎皎原本正看著訓練場中的殷人出神想著什麼,突然感到背後一涼。在一種近乎直覺的危險預警下,她回過頭,恰好對上撲過來的一人的目光。

那目光太冷又太決絕,比他手中的匕首還要鋒利。

皎皎被驚得下意識退了一步,而正是這一步,恰恰擋住了刺殺之人撲向殷鞅的方向!

匕首已經無法收回,或許是這段時日的鍛煉起了作用,在這危急時刻,皎皎身子急急一轉,竟然硬生生往一側躲過去幾分。

可這匕首太快,還是刺入她的肩膀。

皎皎當即覺得肩上劇痛,她麵色一白,險些栽倒。

為首之人刺殺不成,他身後幾人又接二連三要撲上來,目標當然是殷鞅。

可殷鞅的反應也不慢,幾乎是皎皎動作的瞬間,他就偏過身回頭看來,等察覺皎皎肩上受傷,他已是暴怒:“大膽越人,竟然潛伏進我營地!”

殷鞅的身手自是不用說的,隻要不是一擊必中,他必然無法被擊殺。

更何況殷鞅身邊還有隨從,這些人個個反應神速,還不待剩下幾個越人衝過來,他們已經先提刀上前,很快拿下這幾人。

這算是一次擋災麼?

殷鞅神色複雜地命泉衣帶皎皎回去,又請大夫去給皎皎治傷。

皎皎這麼多年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

匕首刺進她的肩膀,她疼得恨不能昏死過去,麵色慘白如紙。便是一向不喜怒於色的泉衣,見她冷汗直冒地上藥時,眼裡也多了憐惜。

她攬住皎皎,慶幸道:“還好偏開了一點,沒有傷到心臟。”

皎皎卻笑不出來。

沒有麻藥,她要生生承受所有的疼痛。她疼得想哭,卻怎麼也昏不過去,腦袋反而愈發清醒。

皎皎明白,是劇情又來了。

它又來書寫她注定要死的命運。

哪怕身在殷人營地,身邊是幾萬殷人,可那又怎麼樣呢?

她還是差點死了。

怔怔出神間,皎皎聽到帳篷外傳來越人狂怒的咒罵聲。

似乎是被人從殷鞅的殷鞅的帳篷裡拖了出去,他罵了什麼後又哈哈大笑,笑聲張狂肆意,無畏無懼。

可他笑了不過兩聲,聲音便戛然而止。

皎皎閉了閉眼,猜到他的下場。

她輕聲問泉衣:“他說了什麼?我聽不懂他的話。”

泉衣替她理了理淩亂的發,怕她的發觸碰到肩上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