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被誇得心虛:哪裡是她有天分,全都是越鰣一個字一個字教她的。
窈娘在樂坊那裡聽慣了女師傅說皎皎沒悟性的話,原本把皎皎塞到戲坊,心裡其實也沒抱什麼希望的,但沒想到皎皎卻給了她一個驚喜。
戲坊裡的女師傅居然說皎皎唱得挺好。
“誰能想到你在女兒戲上有天分。”
窈娘笑眯眯,想到皎皎來了快一年了,去端詳她的臉:“不錯,越長越好了,現在看來,也許兩年內你就能接了靈珊的位置也不一定。”
演書生?
皎皎愣住,想起了越鰣的話。
哪知道窈娘隻是隨口一說,話音落下她自己先搖頭:“不行,演書生浪費了你這張臉,美人就該演美人,要是沒有——”
說到最後她收了音,不再繼續說下去。
其實窈娘想說的是,要是沒有西樓那位,皎皎合該演“小姐”那樣的角色。
看著皎皎比之去年愈發動人的美貌,窈娘已經能想到皎皎初登場時,台下觀眾追捧癡迷的臉。
可惜了。
……或許該為皎皎另外編部戲?
窈娘思考起這件事。
天氣漸漸涼下去,越王讓人把長潁城裡春日種的桃樹和柳樹全都挖了,又再度種上了金盞菊和梅花。金盞花的香氣沒聞多久,冬日便來了。
靈鹿把皎皎生辰的消息喊遍了整個極樂坊。
皎皎因此在生辰這日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多的生辰祝福。
紅藕為她煮了長壽麵,極樂坊的幾十個姑娘眼巴巴地看著她吃下去,一齊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她們一個個送上給皎皎的生辰禮物,大多送的都是漂亮的首飾和胭脂水粉,還有一些會送自己繡的帕子。
皎皎收下,心想之後她們過生日,她也要一一送回去,給她們也過生辰。
晚間的時候,雜役說起長潁城外的情況。時隔多日,皎皎再度聽到了殷鞅的消息。
——殷人又破了越人兩座城。
怎麼每年生辰都要聽到這人的事情?
皎皎真覺得晦氣。
殷鞅越是如同書中寫的那樣勢如破竹,她便越發煩躁。之前被殷鞅擄走的那段日子簡直成了她的陰影,肩膀上曾經替殷鞅挨過一刀的地方仿佛都會因為聽到這個人的名字而隱隱作疼。
一年過去,距離長潁被破隻剩下三年。
這三年中,究竟是哪一個節點,會讓現在一無所有的越鰣成了越王呢?
一味在極樂坊等待,且不知道這個劇情到底是什麼時候到來,皎皎隻覺得憋悶。
她想:到底是什麼契機會讓現在的越王倒下?有沒有辦法能讓她和越鰣迅速擺脫現在的境地,更早抵達得償所願的一日?
皎皎想得頭都疼了也想不出來。
極樂坊的姑娘們的動靜鬨得大,越鰣當然知道了皎皎生辰的事情。
可他呆呆坐在西樓上坐了一個下午,也想不出能送皎皎什麼。
越鰣曾是國君最寵愛的孩子,他當然知道天底下最好的珍寶是什麼。他見過那麼多的好東西,現在卻拿不出一樣送皎皎。
一想到這,他開始躁鬱起來。右耳的耳鳴加重,他顧不得,在屋裡轉了幾個圈,竟急得哭了出來。
快點想!快點想!再不想這一日就過去了!
越鰣催促自己,可是越催促越急,越急越想不出來。
屋裡所有的東西都是窈娘給他置辦的,什麼都不屬於他,他看了一圈,茫然四顧,心中愈發絕望。
這裡到底是有什麼是屬於他的……
越鰣紅著眼眶,實在彆無辦法,隻能拿了筆墨紙硯,伏在地上開始作畫。
他畫他見過的各種皎皎的模樣。
畫她頭戴帷帽、手拿蘭花站在橋上的樣子,畫她花浴後站在樓下抬頭看的樣子,畫她為他哭的樣子。
他畫到瘋狂,手不停,眼睛幾乎眨也不眨,大冬天的,額上居然出了汗。
隻有畫是屬於他的。
越鰣無助地想,他隻能送她畫。
越鰣伏在地上,臉上、手上、發上、衣衫上全都沾了墨。
他恍然不覺,捏著筆畫了一張又一張的畫,畫到天徹底黑下去,畫到滿屋子的地上都是紙。紙上隻有一個人。
直到畫到墨都用儘,越鰣才直起身子。
伏著身子作畫太久,又久未進食,他紅著眼眶險些栽倒在地,手撐住地麵才不至於摔倒。他狼狽地坐在地上,怔怔去看滿地的畫。
張張是皎皎,張張不是她。
耳鳴煩人,越鰣捂住右耳,忽的暴怒,直接把辛苦畫了幾個時辰的畫全都團做廢紙團。
他坐在一堆廢紙團裡,捂著臉哭起來。
到最後,竟然連畫都無法送她。
這一日,越鰣到底還是什麼都沒送出。